穿越陸依萍
接下來的兩天風平浪靜,陸爾豪一行人沒有出現,汪子默一行人也沒有出現,看到鏡面中濃妝艷抹的自己,熟悉而又陌生。摸摸自己的臉頰,陸依萍有一種或許自己就這樣唱到天荒地老的感覺,但是想想未來千瘡百孔的中國,陸依萍扯扯自己的唇角,鏡子中畫著妝如同帶著一層面具的自己也皮笑肉不笑。
陸依萍心中想到,其實如果單論這份工作而言,下午彩排繁瑣些累些,晚上唱歌倒是很輕松。雖然秦五爺答應保她,但是陸依萍總覺得頭上懸著亮晃晃的明刀,搖搖欲墜不知道什么時候會鐮向自己。把自己的命運放在別人的手中是一件極其愚蠢的事情,秦五爺總歸是個商人,若是能把自己推給別人帶來的利潤更大,恐怕秦五爺會毫不猶豫地把自己扔出去。陸依萍忍不住想,或許他還是會猶豫一下,猶豫的原因是如何將利益最大化。
“白玫瑰,到你了。”蔡經理在旁邊喊著。
陸依萍霍然站起來,想那么多干什么。
很快就到了和何書桓相約的日子了,陸依萍和何書桓約定在一個公園里。現在上海的天氣已經轉涼了,陸依萍著了一件淺藍色的羊毛衫,領口是輕軟的蕾絲后領和前襟的地方已經有些磨損了,這是曾經“陸依萍”最喜歡的衣服,還是從東北帶過來的。學生氣十足,并不大符合她現在已經工作的身份了,不過陸依萍想想,不過也是十八九歲,穿得學生氣些也沒什么。□是卡其布的褲子,最是耐磨,也有些年歲了。腳下的鞋子是陸如萍曾經給的,小羊皮做的皮鞋,皮料柔軟并不磨腳。鞋子還是舶來品,若干字母,不像是英語,陸依萍猜想是法國貨。
陸依萍看到何書桓出現的時候,還是不由得贊嘆他生得好,眉目俊朗,臉上帶著溫和的微笑,走在哪里都是人群中的焦點。
“依萍。”何書桓看到了陸依萍笑著打招呼。
兩個人漫步在公園中,畢竟是夏轉秋的季節,花木并不如同夏天那般的郁郁蔥蔥,之前新發的綠葉帶了些蒼老的綠,再過段日子,強有勁的秋風一吹,葉子就呼啦啦變了色,紛紛落下了。兩個人就這樣走著,陸依萍說著陸家的故事。
她和陸家的故事,說起來也并不復雜,因為并沒有以前“陸依萍”的那種憤懣,陸依萍可以說是相當中立地講述了這一段故事,或者說大部分時候中立,在講到陸振華的時候相當的偏頗,“他的幾個姨太太,真正自愿跟著他的只有一個王雪琴,也就是九姨太,你知道嗎?在東北那邊,有一個別院是禁止別人進入的,我曾經偷跑進去,結果大病了一場,后來聽到下人嚼舌,是說道曾經這個別院死過人,就是陸振華強搶回來,拜堂當日一頭撞死的地方。”這段記憶是依萍模模糊糊的記憶里的故事。
何書桓的眼睛睜得很大,顯然想象不到,他平時頗為尊敬的英雄一樣的陸振華居然會這樣,“那她是第幾個呢?”
“我不知道,她沒有記名,或許在我不知道的地方香消玉損的還有其他。他搶回來的,在院中的,有九個。”陸依萍一個個細說,“其實應該說大太太也是他明媒正娶娶回來的,他上司的女兒,其余的有小戶人家的,有農家女的,我媽則是書香門第,原本有個訂婚的青梅竹馬,生生被破壞了好姻緣。對于五姨太,我記得很清楚,東北的家中建了一個小佛堂,就是為她建的,每日里路過的時候就可以隱隱約約聽到木魚敲打的聲音,嗅到淡淡的檀香味道。搶了這么多,也沒有見他的心安在誰的身上,我討厭陸振華,他毀了多少女人,這個年代的女人本來就不容易。”陸依萍忽然又說道:“或許這樣說不對,應該說在遇上第九個王雪琴,也就是你所知道的那邊的陸伯母,才收了心。你們是不是覺得陸如萍是個溫柔的大美女,而王雪琴也是風韻猶存,人也是溫和。”
何書桓點頭。
陸依萍微微一笑,“每個人都有別人不知道的一面,如萍的話或許表里如一,但是王雪琴絕對不是,關于她的很多事情,我不想提,也懶得說,你自己用心去看就好。”
何書桓皺皺眉頭,“陸伯伯的事情我現在已經相信了,但是陸伯母,我覺得她真的算是一個好人。”
陸依萍笑著不說話。王雪琴是什么樣的人,宅斗高手,男人們都會覺得這樣的女人是好人,哪里知道她勾引別的男人的齷齪事情,也不知道她私下里的手段。陸依萍心想,其實王雪琴也沒有錯,陸振華的后宅太過于復雜了,要想要讓自己和自己的子女過得好,必須要使用些手段,從這種意義上來說,王雪琴也算是人生贏家了,在陸宅站穩了腳跟,還養了一個小白臉。生了陸爾杰這樣的兒子,偏偏陸振華以為自己老來得子,無比得意,陸依萍想想要是真相戳穿時候,陸振華會怎樣就是覺得快意,這完完全全是對陸振華的報應。只是可惜了自己的母親,如果要是當初跟了真心喜歡她的青梅竹馬,日子恐怕要恬淡舒適的多。
“依萍?你在想什么?”何書桓好奇地問道。
“沒什么。”陸依萍搖搖頭,“都是上一輩人的事情,現在說這些有什么意義?”
何書桓說道:“是的,上一輩子的事情,現在再說也沒有任何的意義,倒是關于你的工作,其實爾豪的一句話說的很有道理。”
“什么話?”陸依萍問道。
何書桓說道:“陸伯伯遲早會知道的。知道之后會天下大亂,這一點我深有同感。”
“你不用擔心。”陸依萍笑著說,“如果真的有這一天,那么另外一件事情才真正更是讓他大亂的。”
“什么事情?”何書桓問道。
“和陸爾豪有關,你覺得陸爾豪人不錯?”陸依萍笑笑,“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不如,你見了這個人再去評判陸爾豪如何。”
何書桓的心中越發好奇了。
公園離李副官他們家中還有些距離,兩人搭上了叮當作響的電車。電車載上了人,又緩緩始動,車上的人并不大多,畢竟是工作日,加上這個時間點也不是上下班的時候,車上最多的是穿著學生裝的學生。一股清新蓬勃之感。
找了靠窗,開了車窗,微涼的秋風輕輕拂過臉頰,吹起額前的碎發,陸依萍輕輕撩過額前的碎發,最是一低頭的溫柔,何書桓悄然心動。
車上的時候,何書桓說道:“其實我覺得你不應該在大上海,就算是你說陸伯伯的事情可以解決,但是伯母呢?你也說了她是那種傳統型的女性,她知道你在大上海上班,又會是什么樣的反應呢?你覺得在一個謊言的世界里,收獲的除了謊言和欺騙還有什么呢?”
陸依萍搖頭,“你采訪過秦五爺,你也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了,你覺得他會放開我這個搖錢樹嗎?”
“是的,秦五爺。”何書桓說道:“他不是一個簡單的人,我采訪過他,更是知道他原本的事情,簡直為你心驚肉跳。所以你更是應該離開。”
“何書桓,我有時候會覺得你是一個異常單純的人,仿佛這個世界的黑暗和污濁你都不知曉一般。”陸依萍微笑著說,左胳膊肘依著車窗,食指攪動著發絲。
“也不是。”何書桓笑著說:“我是一個記者,在《申報》也做了兩年了,這個社會上的黑暗面也見了不少,每次看到社會上關于人的陰暗面都會不舒服很久,遇到一個謀殺案也會讓我久久不能忘懷。但是我還是相信這世間是好的。”
“所以你的父母把你保護的太好了。”陸依萍說道。
“如果相比你的日子,我是過得不錯。”何書桓看了陸依萍一眼。
“其實也不能這樣說。”陸依萍說道,“我有一個姐姐叫做心萍,七年前死掉了,在沒有死掉之前,我出生之后在東北過得還是不錯的。只是委實造化弄人,雖然心萍死了,陸振華也看在她的面上,把我們母女兩個帶離了東北,如果還在東北,恐怕日子更不好過。在上海日子雖然不好,但是也過得下去了。不說這個。”陸依萍轉了話題,“我看了一下你的報道,大都是溫馨的,最近的‘溫情滿人間’就是你負責的吧。”
“你也看了。”何書桓笑著說道:“如果你要是看到了前幾天我們報社里的雞飛狗跳,你也會相信‘溫情滿人間’的,全世界的動物都送到了我們報社,你簡直不能想象當時的情境。”
兩個人說著些報社的趣事一直到了下車。
“我真的很好奇,你要讓我見什么人?”何書桓說道,“你的親人?你的朋友?”
也快到了可云的家了,陸依萍說道:“我帶你去見一個女人,一個瘋了的女人,一個因為陸爾豪的孩子瘋了的女人。”
何書桓一聽便愣住了,爾豪的孩子?想到陸爾豪青蔥的臉盤,朝氣蓬勃的聲音,還有有些火爆不穩重的脾氣,怎么也不像是做了父親的人啊。“你在和我說笑吧,爾豪會有孩子?我雖然知道他談過幾個女朋友,但是沒有聽說過哪個懷孕了?”腦子在飛快轉著,陸爾豪的家世和樣貌都是不錯的,從大學到工作,何書桓是見過他換了幾個女友,難道是大學之前的?大學之前,爾豪將別人弄大了肚子?
“恩。”陸依萍想著一會兒也會見到可云,也就索性說了李可云的事情。
何書桓喃喃自語,“天啊,我簡直不能想象爾豪知道這件事情會怎么想?!”莫名其妙知道自己有個孩子,然后幾年前孩子又死掉了。
陸依萍雖然不知道何書桓心中的驚濤駭浪,但是看他的表情也知道內心是無比震撼的,說道:“我們到了。”
過了一座小橋,就是李副官家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