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世英也對自己的魯莽之舉痛悔不已,他不是后悔自己所為,而是為自己如此不小心竟惹出這么大的紕漏而后悔----早知道把他們當場槍斃了多好!把人凍斃是痛快了,可是屁股得有人擦??!
國家會不會道歉是中樞要員們的決定,他管不著,但要把自己交給日本人來審問,他丟不起這個人。死是小事,失國格事大,他可不想被歷史上重重地記上一筆,雖然他只是作為受屈辱的當事人被記錄的。
所以,他召集艦隊幾位艦長說:“如果國家要把我交出去,我是寧愿自殺也不同意的!一人做事一人當,之前這個事是我決定的,自我始大家都要爛在肚子里,萬一回去受處分,為保護海軍的種子,你們都可以推脫是我下令的!”
幾位艦長都是一個戰壕里多年的戰友了,自然同氣連枝?!袄棥迸為L毛仲才拍拍胸脯說:“這個事我也有份,也是我自愿參加的。我們海軍自甲午海戰以來就在國人眼里一蹶不振,如果再有任由司令交給日本人審問之事,那又是奇恥大辱。軍人死則死耳,這身海軍制服可要白白凈凈的,我已經決定,本艦與司令共存亡!”
“利捷”艦長林培熙、“利川”艦長林天壽都爭先表態,一時艦長室里充滿著悲憤的氣氛。
雅不欲出頭的張漢卿忍不住又發聲了,一方面是已經發動的“五四運動”成功激起了國人對于日本的憎恨,奉系要想收獲輿論的好處必須有對外強烈的表態,一個為國爭光的弱勢將領的遭遇是極好的素材。
另一方面,奉軍未來的擴充,建設海軍的迫切性已擺上臺面,能順勢獲得一位有著豐富水戰經驗的海軍將領對“旱鴨子”出身的奉軍是一大助力,且能取得以薩鎮冰為首的海軍系的好感與支持。此外,一個更重要的理由是,張漢卿尊敬冰心。
這位張漢卿從小就在美文里讀過的作者,是薩鎮冰最喜愛的小女兒。這位未來愛與美的化身,曾經讓張漢卿沉浸在中國文字的優美意境中?,F在冰心應該就和薩鎮冰在一起生活吧?這位海軍總長的痛苦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冰心奶奶的心情呢?
而且,陳季良將軍在歷史上領導江陰會戰,將商船、軍艦自沉長江口,成功阻絕日軍艦隊溯江而上,并保住“中華民國”的國祚。這樣的愛國將領,無論出于什么目的,都是中華民族的元氣,都值得努力去運作。
所以,不顧一些人的反對,張漢卿還是發聲了。他隔空向中|央政|府喊話:“軍人違紀還是要按軍紀處理,如何處理他則是中國的內政”。并提出建議,可以要求將陳世英從海軍革職,轉任奉軍“東三省水上保安大隊”籌備組高級顧問以戴罪立功云云。
為使日方減少嗆聲,張漢卿還通過其駐奉天總領事吉田茂表示:“目前因‘巴黎和會’之反彈,‘五四運動’讓國民反日情緒高漲,請不要在此時火上澆油”。作為調解方,張漢卿可以要求陳世英改名并退出現任海軍軍伍,以使雙方政|府都好下臺。
此時遠東戰場上,蘇俄紅軍一改當初的頹勢,他們在打敗了在歐洲部分的白俄軍之后,又在年底前在伊爾庫茨克打敗盤踞在西伯利亞的白軍首領高爾察克。繼后,揮兵東進,在貝加爾湖大敗外國干涉軍(即遠征軍)。
美、英、法各國因長期與蘇俄處于敵對狀態,曠日持久了無勝跡,均萌生退意。
但是蘇俄紅軍不依不舍,一路追隨著高爾察克的足跡進入西伯利亞,前鋒由特里皮岑帶領的游擊隊組成。廟街事件之所以發生,是因為日軍的主力部隊完全廢了。
他們是被自己打敗的。
日本人軍隊的軍紀果真是繼承了先驅的優良傳統,一如既往的差勁,在侵華時他們的燒殺搶掠其實本來就是他們的習慣罷了。早在干涉蘇俄革命時,駐俄的日軍官兵就經常性地騷擾平民,四處搶俄國“花姑娘”。
當然這也帶來了嚴重的后果,一位從俄國前線視察回來的日軍高級軍官稱,因弓雖女干帶來的花柳病傳播至少使得整整一個師團的日軍士兵失去戰斗力,而實際情況可能不少于1萬人。
而且日軍的惡行也招致了當地居民的厭惡,游擊隊之所以越打越壯大,與當地俄人的仇日情緒脫不了關系。不但當地俄人仇日,甚至有約800名長期居住的旅俄華人自愿報名加入蘇俄赤衛隊。
陷入人民戰爭的日本遠征軍正在要求重新增兵,在此時,日本政|府不愿意中國再起波瀾。鑒于中國形勢,不得不同意張漢卿的建議。
隨后張作霖致電北洋政|府,詳細說明這一想法。對這位燙手山芋,北洋政|府卻之唯恐不及,張作霖所言,正合其意。
于是日本政|府提出的四個條件中,“中國駐日公使向日本政|府道歉、向死亡的日本官兵家屬賠償一定數額的撫恤金”,這一點中|央政|府做到了。
但是要“由駐廟街的中國海軍向日本總司令道歉”的事黃了,要“嚴加懲處對此事負有責任的中國人”以艦隊司令陳世英主動辭職并被從現役海軍軍官名單中除名得到妥協。
陳世英感于奉系救命之恩,毅然加入奉系,改名陳季良,為奉系海軍的成立出謀劃策。
危機解除,北洋政|府海軍部命令北上艦隊由毛仲才代理司令,駐伯力日軍也就放任北上艦隊進入黑龍江,在海上漂泊了445天的北上艦隊終于在哈爾濱港駐地拋錨得以歇息。
所以說并不是落后就要挨打,而是落后加上沒骨氣才會挨打。弱國無外交,要在慈禧太后當政時,陳世英這條小命也就算完了。
患難見人心,為保住手下絞盡腦汁的薩鎮冰被張漢卿能夠堅持國格軍格的無畏精神所感動,雖然畢生都在強調建立一個集權的中|央,一向對地方軍閥從來不假以顏色。但是通過這件事,還是對張漢卿這位軍閥之子有了好感。
他也投桃報李,在其后的數次交往中給了奉系不少好處,此為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