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不同位置,所有所思也不相同,比如張翠山這一行,想的就是儘快趕路,早日去到風雷門,但幾人趕路循的是前面經過門派的路子,速度自然不可能有多快,但因爲平時崑崙山來人甚少,這時突然來了許多人,有著各門各派的標記和行路痕跡,幾人的速度倒也不慢。
其中各人的心思也是不相同的,張翠山自然是其中想的最多的人,越是臨近風雷門,他便越是擔心,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做什麼,江湖人多,想要以一個人的出場改變全局,這委實有些難辦。
像張無忌那樣以一己之力改變戰局,其中的運氣實在包含得太多,須得大家配合,這次圍攻風雷門不同於圍攻光明頂,後者是義戰,前者卻是貪念,後者只有六大門派,前者卻包含太多烏合之衆,其中變數實在太多,非單人可以完成。
夏胄要比張翠山開朗得多,他的遠行千里的目的是想要爲剷除風雷門貢獻一份力量,要他灰頭土臉的回去實在不捨,但既然能夠達成目的前往風雷門,他倒是沒有那麼積極,一路瀟瀟灑灑,很是暢快。
幾人之中,最讓張翠山喜歡的卻是這個司徒千醉,通過相交,張翠山知道此人並無心計,僅僅是嘴臭而已,但後來幾日他卻越來越沒精神,一問才知,他這是沒有酒喝了,但他又捨不得回去,只好強打精神,心裡盼望遇到其他門派時,能夠有口酒喝。
司徒千醉的追求不高。有酒喝,有熱鬧看便足夠了。但現在又沒酒喝,又沒熱鬧看。他的精神自然差得很,一路連挖苦歐陽牡之的心情也沒有了,一路上安安靜靜的,讓胡青羊也十分不滿。
歐陽牡之的心胸實在不可謂不寬廣,至少看起來是這樣,對於司徒千醉的挖苦,他一直裝作若無其事,好似司徒千醉說話的對象不是他一般,這倒是讓張翠山高看一眼。但歐陽牡之無意中給胡青羊獻出的殷勤卻又讓張翠山不滿起來,這主要是因爲他的動作越來越不明顯,由不得張翠山不警惕。
不過讓張翠山高興的是,胡青羊對歐陽牡之的表現仍舊平平淡淡,雖然不至於像對司徒千醉那麼討厭,但其眉目之間明顯有著警惕的意味,雖然胡青羊腦袋簡單,但對危險有種天生的敏銳,有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除了張翠山與女人。
一路上倒是平淡,打劫的一般也不會選擇在這種荒蕪的地方,更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出來冒頭,幾人的行程倒變得乏味起來。若不是有個女人胡青羊出身隊伍之中,說不得某些人已經打道回府了。
行了二十餘天之後,衆人終於看到了有人交手的痕跡。道路上草石混亂,如同百餘頭強壯的野獸行過一般。某些地方還能看到斑斑血跡,旁邊的樹幹見時而缺失的樹皮。一切都是人力所爲的痕跡。
夏胄是老江湖,細細查探一番之後,便分析出交鬥雙方的人數以及武功的高低,與張翠山想的一樣,這只是一場小規模的戰鬥,但仍舊是見了血的,可見這次圍攻風雷門的殘酷性。
夏胄見此對此自然義憤填膺,一副捨身取義的樣子,道:“看來風雷門的妖孽們仍在負隅頑抗,我們一定要加快行程,一起將這羣妖人斬盡殺絕。”
張翠山想說什麼又說不出口,只好搖了搖頭繼續趕路,胡青羊也有些不滿,但有了張翠山的叮囑,她也沒有反駁,而且風雷門是楊逍建立的門派,想通這一點,胡青羊就更不會說什麼了。
當然,這一點也是胡青羊事後自我安慰纔想通的,自認爲夏胄說的不是明教,更不是自己。
如今正是冬季,越是行走,天氣也越是寒冷起來,不過武林中的事不同於行軍打仗,各大門派出動的也是精銳力量,對嚴寒也不是怎麼懼怕,只是想乘著大雪來臨之前將風雷門滅掉,用以迎接明年美好的春天。
這一日,五人正圍在一起共進午餐,午餐自然還是以乾糧爲主,這種天氣要想尋著獵物,實在太難太難!
張翠山與胡青羊仍舊穿著唐素清縫製的虎皮外套,也未清洗,倒是多了幾分風塵僕僕的味道,比起一塵不染的歐陽牡之倒是狼狽許多,但二人一身情侶裝,女美男俊,倒也算得上一道風景。
但這樣枯燥的冬天明顯不適合出行,胡青羊的精神也差了許多,坐在張翠山旁邊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夏胄與張翠山倒是時常說話,待吃完午飯之後,夏胄才小聲的對張翠山道:“張兄弟,請借一步說話!”
張翠山回頭見司徒千醉與歐陽牡之仍在各顧各地,並未注意到這邊,又知道夏胄必定有什麼不好讓衆人知道的話要對自己說,於是寬慰胡青羊幾句之後,便跟著夏胄去到一邊。
來到一邊,還未待張翠山開口,夏胄便小聲的問張翠山道:“張兄弟,看你的樣子,可是有什麼心事?”
“心事?”張翠山露出一副不解的樣子。
夏胄道:“自從昨日見到那處戰場,我見張兄弟的愁容更增,莫非是在擔心什麼?”
張翠山知道自己擔憂的樣子被夏胄察覺到了,當即想了想之後,才嘆了口氣道:“唉~不瞞夏老哥,自從昨日小弟看到地上的鮮血,心裡很不是滋味!”
夏胄聽此笑道:“哦~莫非張兄弟踏入江湖不久,沒怎麼見過血麼?老哥也不怕告訴你,江湖的樣子本就是充滿鮮血的,若是張兄弟適應不了,還是莫要踏足的好,據我所知,那武當山便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好去處,張兄弟要珍惜纔是啊。”
張翠山知道夏胄的話沒有惡意,因此在等到夏胄說完之後,他才搖頭道:“夏老哥誤會了,在下並非因爲這個難過,江湖充滿腥風血雨,小弟雖然踏足武林不久,但這點還是明白的。”
夏胄不解道:“那張兄弟爲何嘆氣?”
張翠山搖了搖頭,道:“不瞞夏老哥,小弟昨日看到地上的血跡之後,心裡便在想,這地上流的都是我們漢人的血,爲何我們漢人不能團結起來對付外敵,而非要自己人殺自己人呢?”
夏胄聽此沒有發笑,而是皺眉道:“張兄弟這是對圍攻風雷門不滿?”
張翠山知道夏胄嫉惡如仇,但這時並沒有停止,而是點了點頭道:“據我所知,明教一直以扶危救世,驅逐韃虜爲目標,爲何我們這些正派之士就這麼容不得他們呢?”
夏胄擺了擺手,不滿道:“魔教之人行事歹毒,作惡多端,我們怎能與他們爲伍?張兄弟爲何說出這等話來?”
張翠山搖了搖頭,道:“在下出自武當派門下,但對這明教也有一些瞭解,雖然明教之人行事乖張,但殺人放火併非沒有緣由,只是他們一直以驅逐韃虜爲目的,看不起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因此纔不屑於過多解釋,再被有心人一番利用,因此才傳出種種惡名,而實際上,他們或許並沒有我們想象中那麼可惡。”
聽到此話,夏胄瞬間目光一沉,一臉警惕的盯著張翠山,張翠山也不在意,知道夏胄這事在想一些事情,也不打斷,而是一臉期盼的看著夏胄,想知道夏胄是否被說服,而場面也瞬間變得安靜起來。
半響後,夏胄才又繼續前行,待歐陽牡之二人並沒有注意之後,他纔開口道:“張兄弟不是魔教之人吧?”
張翠山這才知道夏胄誤會了自己,於是連忙抱拳道:“夏老哥不要誤會,在下絕對不是明教之人,也不是風雷門的人,在下一席話全部發自肺腑,只是不吐不快,還請夏老哥細想一番……”
“那你的目的,也不是爲了屠龍刀而來羅?”夏胄目視前方,小聲的問道。
張翠山知道自己很難瞞過夏胄這個老江湖,於是搖了搖道:“不是!”
“也不是爲了對付風雷門而來?”夏胄又問道。
張翠山再次搖了搖頭,道:“不是!”
夏胄沉默了一會,又盯著張翠山的雙眼,問道:“你是想要化解十二門派圍與風雷門的恩怨?”
張翠山聽此笑了笑,隨後搖頭道:“十二門派與風雷門之間,果真有恩怨?”
風雷門建立不足兩年,這兩年一直不聲不響,在江湖上更是默默無聞,其中的恩怨自然是無稽之談,有恩怨也多是對這楊逍來的,而楊逍只是一個人,並不代表明教全部,其中恩怨又能有多大?
見夏胄茫然的看著自己,張翠山又繼續道:“在下有自知之明,知道其中恩怨非一人之力所能化解,因此這些話也只是對夏老哥說說,至於目的,在下自己也不是那麼清楚。”
見張翠山不似說謊,夏胄也搖了搖頭,隨後轉過頭去,語重心長的道:“魔教與各大門派的恩怨已經持續數十年,不是你我一兩句話能說得清的,更不是說罷手就能罷手得了,就算這次圍攻風雷門與這種恩怨無關,也不是我們所能左右的,張兄弟,你這種心思還是收起來的好。”
見張翠山還要開口,夏胄擺了擺手,好似下定什麼決心似的,道:“我也不管你這次的目的是什麼,更不管你是不是明教中人,但既然我們相交一場,我也不爲難你,我們就在此分道揚鑣吧!”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