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舒遲臉上一臉沮喪,睫毛也跟著有氣無力地垂下來。景溪有些生硬地緩了緩語氣:“你回來得太晚,會耽誤我的晚飯時間。”
舒遲也是少有地看到他和自己解釋,心情頓時舒朗了不少,甚至一瞬間被他的話給帶了進去,開始思考本來一日三餐裡只能吃上一頓米飯就很可憐,現在唯一的晚飯時間還要被推遲。
等景溪不耐地用筷子敲碗的聲音將他喚回現實中來時,舒遲看著兩週前挾持過自己現在卻皺起眉坐在自己對面的人,眼皮子抖了抖。他該不會是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徵吧。
“那不然我晚上多做一點,你自己再熱一熱……”舒遲聲音越來越小,用腳趾頭想他也不可能會答應的吧。
果然,景溪抽了抽嘴角有些不敢置信:“你讓我吃剩菜?!”
舒遲無奈攤手:“那就沒有辦法了,我也是要工作的。”
景溪擡手就朝他走來,表情很冷,高大的身材遮掉了他眼前的大半燈光。舒遲連忙將頭往後縮,一雙手放在臉前程交叉狀。結果景溪只是一把搶過了他手裡的電子儀,冷哼一聲:“你還要工作幹什麼?反正你現在吃的都是我的。”
舒遲眼睛看向別處嘟囔道:“你也不能在這裡呆一輩子吧……”
景溪一愣,想起自己脫口而出的話,臉上掠過一絲不自然,掩飾性地重咳一聲,語氣裡是不容置疑:“那好吧,你必須早點回來。”
舒遲垮下肩來,然後點點頭。景溪看一眼整個人都黯淡下來的舒遲,明明舒遲答應了他的要求,爲什麼他還是覺得不太高興。他有些惱火地走開,舒遲也是給他的喜怒無常跪了。
不過,剛纔景溪靠近他時他就想說了,這貨就算身材好也不要天天光著上身在屋子裡轉來轉去吧!雖然那個世界裡他和爸媽住在熱鬧院子裡的時候,一到夏天男人們都習慣光著膀子穿來穿去,不過眼下的情況和當時完全不同啊!那些男人們光著膀子他看都不看,這貨不穿衣服,他總是控制不住地把視線投在他身上。
“你能不能把衣服穿上?”眼神又一次黏上他完美的側腰線條,舒遲好心建議。
景溪連眼神都懶得施捨,只勾起脣:“你以爲我會穿你那些破爛衣服嗎?”
舒遲:“……”他也沒想讓景溪穿他衣服,他只是提醒他買衣服……
“再說了,你的衣服我根本就穿不了吧。”景溪滿懷惡意地將舒遲從頭到腳掃視一遍,舒遲默默地瑟縮了一下。
第二天,舒遲送完手裡的東西,就去了莫默家裡。他問莫默能不能把工作帶回家做,莫默一雙手緊緊扒住他不放,臉上作泫泫欲泣狀:“【官人】,你是嫌棄我了嗎?”
舒遲抽了抽自己手臂,沒抽出來。這貨今天不塗胭脂反而噴了香水,舒遲覺得內心有點沉重:“【官人】是妻子對丈夫的稱謂……而且,”他抽抽嘴角補充道,“家裡養了一隻很囂張的貓。”
莫默頗懷疑地看他一眼,把手拿開:“好吧,不過我覺得有必要先讓你瞭解一下我們的組織。”他拉著舒遲進了書房。
舒遲一瞬間想起了他那個世界裡的動漫《名偵探柯南》,主角柯南就是因爲被神秘組織迫害才變成了小學生。這個組織裡的人該不會都是像莫默一樣的異裝癖吧!舒遲只能在心中默唸,他真的不想了解什麼組織啊!
事實上,只能說是舒遲想多了。莫默說的組織是指光腦上一個人氣很高的論壇。這個論壇裡駐紮著來自聯邦各城甚至是各聯邦的古中文愛好者。除此之外,還有一大批慕名而來的讀者。是的,讀者。
論壇裡除了有各種關於古中文的資料以外,還有論壇裡的人翻譯和修補的古中文小說下載。舒遲覺得,這就和從前那個世界裡的字幕組還有翻譯差不多吧。所以論壇裡的人,一部分是進行嚴肅的學術討論,另一部分是來看小說的。
甚至因爲一些被考古學家挖出來的古本太過於殘缺和破舊,已經無法修復爲一個完整的故事,罈子裡就漸漸地冒出了一些自己動手腦補,豐衣足食的同人作者,而這些作者們的小說也一度受到很多人的追捧。
舒遲覺得,或者他可以直接以表面寫同人實則是翻譯從前那些大大們的文學作品爲生了……當然,他覺得他眼下的工作其實和這個出入不大。舒遲看著被塞到手裡的打印本,正是金庸大大的《笑傲江湖》,只是……
舒遲有些疑惑地問道:“爲什麼這麼薄?而且沒有書名?”
莫默掩飾性地咳一聲:“現在找到的就只有這麼一點內容了,聽說這部作品的總字數本來是上百萬,但是都遺失了,也包括書名……”他頓了頓,又笑著朝舒遲擠擠眼,“其實吧,好多沒法修補的地方我們都是自己動手添上比較合理的劇情,反正看書的人也不知道嘛嘿嘿……”
舒遲:“……”他算是知道那些同人作者的根源在哪裡了。這論壇風格其實還是娛樂和學術兼具吧。
這之後,舒遲晚上一吃完飯就鑽進了書房用光腦碼字。他也不再顧及字數問題了,直接照著記憶裡的電視劇劇情儘量去將《笑傲江湖》給還原,包括原書名也沒漏下。如果是記憶比較模糊的地方,他就直接刪掉。
舒遲第一天進書房時,景溪對他的行爲還是嗤之以鼻。
第二天,舒遲從他面前穿過,他面不改色地盯著光視裡的新聞,耳朵卻豎得高高的。等門輕輕掩上的聲音傳來時,他又轉過臉對著門冷哼一聲,他想知道,有的是辦法。
再回頭時,就懊惱地發現自己錯過了關於最近動盪的股市的報道。他消失了這麼久,最近纔開始不動聲色地聯繫自己的人對企業內部進行整頓,而那幾個暴露在明處的蠢東西,估計還在抱著自己的董事位子洋洋自得吧。
等舒遲去浴室洗澡的時候,景溪就輕手輕腳地進了書房。腳碰到旁邊的椅子發出不重不輕的聲響時,景溪才懊惱地想起,自己幹嘛要偷偷摸摸啊。他一腳將椅子踢翻在地,這才心情大好地將視線投向桌上那份材料。
拿起那份材料後,景溪才發現上面的字自己一個都不認識。他有些不爽,然後想起這似乎和他家老頭常常翻的書上的字是一樣的。再聯想到舒遲被錄取的專業,景溪瞭然地彎彎嘴角,這傢伙還挺勤奮好學的嘛。
等等,他在幹嘛?景溪嘴角的弧度僵住,他將手裡的東西隨手扔到桌上,扯平弧度,然後一臉平靜地按亮處於開機狀態的光腦。再然後?再然後打開了武俠的新世界大門……
浴室裡傳來聲響的時候,景溪意猶未盡地擡起頭,瞄一眼電子儀上的時間,僵住了。他竟然對著這東西看了這麼久!景溪將光腦還原爲待機狀態,大步走出書房,在沙發上正襟危坐,舒遲從浴室出來後還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今天怎麼這麼安靜。
回到書房的時候,舒遲看著倒在地上的椅子:“……”發生了什麼?
第三天,舒遲寫到一處十分重要的伏筆,記憶卻有些模糊。他沒進書房,在沙發上坐了一個晚上沒說話,努力回憶其中關鍵緊要的情節。到最後連景溪都看不下去了,擡腿踢了踢他。
舒遲突然被打斷思路,茫然道:“幹嘛?”
景溪表情有些焦躁:“你今天怎麼不進書房了?”
舒遲莫名心裡有些堵:“今天沒有工作。”
“怎麼可能!”景溪一臉懷疑地叫起來,“你明明還只寫到令狐沖給人喂血暈到在地,嶽靈珊和林平之被人擄去……”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他黑著臉閉上嘴。
舒遲驚訝地看他:“你看過我在光腦上寫的東西了?”
景溪冷冷地別過臉去,眉頭高高皺起,脣也死死地抿住。
舒遲愉快地笑起來:“什麼時候看的啊?我怎麼不知道啊?”
“你怎麼這麼囉嗦!”景溪掩飾性地吼一聲。
舒遲聳聳肩,沒把他的話當回事,反而笑著湊到他面前:“幹嘛不把臉轉過來,你難道不想知道後續嗎?”
“我纔不會對廢物寫的東西感興趣呢!”景溪冷嘲一聲,驀地扭過臉來。
舒遲在毫無防備之下就和景溪來了個面對面的對視。對方轉過臉來時,舒遲才意識到自己和景溪湊得很近。對方溫熱的鼻息若有若無地噴灑在他臉上,他甚至能看到景溪臉上的小絨毛和細細的毛孔。舒遲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擂鼓般大小的心跳聲震得他耳膜發癢。
他還在對著景溪白玉一樣的臉上突然泛起的淡紅色怔忪時,就被對方推了個踉蹌,直接坐到了地上。景溪本來還滿是怒氣的臉上浮起幾分彆扭,乾巴巴地朝他威脅了一句:“你,你把呼吸全弄在我臉上了!”就匆忙走進臥室裡,大力地關上門。
坐在地上心跳已經恢復正常的舒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