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蔓嚇得渾身一個激靈:她怎么能有這種念頭?悄悄朝他們看了一眼,并沒有人發(fā)現(xiàn)她的異樣,她這才松了口氣。
蕭隱玄面色嚴謹:“蔓兒,你先回去。”
“可我想……”她肯定是想陪著他的啊。
老管家也在一旁跟著勸:“是啊王妃,這種場面太血腥了,王妃還是先回去吧。”
蕭隱玄摸了摸她頭:“回去吧,處理好我就回去。”
顧蔓點頭,正往后走,聽到蕭隱玄在那吩咐:“王府守備不夠森嚴,全部加派人手,尤其是……”
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臉色攸變:“糟了,父王……”
顧蔓聽到父王兩個字也才反應(yīng)過來,如果說王府守備不夠森嚴,父王那邊可是一個守衛(wèi)都沒有啊。蕭隱玄已經(jīng)沖了出去,顧蔓緊跟在他身邊,下人們不明所以,見他們兩人很快都不見了,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老賢王喜歡清靜,當初蕭隱玄并沒有讓太多人知道他的藏身之所,也只帶顧蔓去過一次,顧蔓在心底期望父王沒事的,父王早年受過那么多的傷害,如果再有什么,對他實在太不公平了,而且,蕭隱玄也會受不了的。
然而,等她跌跌撞撞地穿過那條沒有任何光線的暗道,來到小木屋前面時,卻發(fā)現(xiàn)蕭隱玄整個人頹廢地跪在院子,在他前面,有一具滿身是血的尸體,尸體早已冷透,周遭的血液也已經(jīng)干涸了。
全身的力氣仿佛被人抽盡,大腦里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蕭隱玄身邊的,只是,發(fā)現(xiàn)慘死的人不是父王而是張叔之后,才微微有了些力氣,但她找遍了整間屋子,也沒看到父王的蹤影。
“父王一定不會有事的。”
蕭隱玄臉上的表情冷到了極點:“父王若有事,我不會放過他的。”
這個他指得是誰,顧蔓自然知道,她亦點頭,敢動父王,別說是蕭隱玄,她也不會放過他。
蕭隱玄將張叔的尸體搬回了王府,又叫來管家:“張叔無兒無女,跟在我父王身邊十幾年了,如今遭遇不幸,厚葬。”
他召集親兵,親自去尋找老王爺,王府的事和張叔的后事自然交給了顧蔓和劉管家。顧蔓本想跟著去的,蕭隱玄沒有同意,說她留在王府里,他才會安心。
臨走之前,又確保王府的守衛(wèi)沒有任何安全,才急匆匆出門了。
顧蔓呆在家里坐立難安,左思右想之下,還是毅然起身,準備為蕭隱玄做些事。劉管家和疏清等人立刻將她攔住,“王妃,外面危險。”
“我只是擔心我父親和章姨娘的安全,我想回去看看。”顧蔓還是忍不住撒了謊,不這么說,他們肯定不會放她出去。
劉管家雖然有些為難,但終究答應(yīng)了,吩咐了一隊護衛(wèi),親自護送她回了永昌侯府。
還好,永昌侯府沒有發(fā)生任何事,不過在看到顧蔓來了,章姨娘還是十分驚訝:“發(fā)生什么事了?”
“昨天我讓父親交給茗兒的盒子還在不在?”
章姨娘垂下了眼睛:“武學(xué)院那邊傳來話,茗兒已經(jīng)好久沒去上學(xué)了,他也一直沒有回來過,但盒子昨晚被人偷了……你父親本來想讓人通知你的,又……”
后面的解釋顧蔓已經(jīng)不想聽了,知道盒子不見了,她自然明白整件事的起因。看著身后跟著的一大群人,她推說昨天在幽曇院落下了東西,要回去拿,然后換回了出嫁前的衣服,從后門溜出了永昌侯府。
站在繁華的大街上,整個人卻又有些茫然。事情發(fā)展到今天,或許都能說是由她一手造成的,她早知道顧茗不再單純善良,也知道他一直伺機報復(fù)她。可她就覺得,他還是個孩子,做不出什么傷天害理的大事來,可她錯了,而且錯得這么離譜。
顧茗不在侯府,也不在武學(xué)院,那他會在哪?
站在街頭想了半天,終于想到了一個地方,她立刻伸手攔住一輛馬車,給趕車的人丟了一兩銀子,沉聲吩咐:“去亂喪崗。”
趕車人本來有些惱怒,可見她出手大方,便準許了,反正自己也沒事,多轉(zhuǎn)悠一圈就能賺一兩銀子也是好事,只是在聽到她說去“亂喪崗”之后有些慌亂了:“小姑娘,去那干嘛啊?”
“讓你去你就去,問什么。銀子不夠了去找永昌侯府的顧管家拿。”
得了,連永昌侯府都搬出來了,趕車人并不敢多問,老老實實地駕著車朝那邊趕。
車越走越偏,越走越荒涼,路上的人也越來越少,趕車人有些怵,到了亂喪崗一見顧蔓下了車就急忙往回趕,不過,臨走前還好心地喊了一句:“姑娘,這里陰氣重,你還是早點回家吧。”
顧蔓沒理,深吸一口氣,望著尸骨遍野的亂喪崗,寒毛直立。
有幾具尸體已經(jīng)腐爛,散發(fā)著濃烈令人作嘔的臭氣,顧蔓踩在一些枯干的尸骨上面,腳底下啪啪作響,聲音在這安靜無人的地方顯得格外刺耳,同時,也讓人恐懼。
不遠處是一座濃密的山林,許是這里的尸氣供養(yǎng)充分,山林也渲染上了陰森的格調(diào),顧蔓并不敢靠近,只站在一堆尸骨中沖著遠處大喊:“顧茗,我知道你在這,你給我出來。”
一連喊了三聲,身后終于傳來了骨頭斷裂的脆響,顧蔓急忙回頭,黑影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竄到了她的身上,她只看見黑影揚起的手掌,脖子后面一痛,整個人便失去了知覺。
等她醒來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個昏暗的地窖里面,微弱的燭光是唯一能照明的工具,她抬頭四下看,驚訝地發(fā)現(xiàn),蕭隱玄的父王竟然也在此處。
這里并沒有別人,顧蔓立刻走過去察看情況,父王并沒有受傷,不過情緒低落,直到她喊了好幾聲,他才緩緩抬頭看了她一眼。
“父王,您沒事吧?”
他緩緩搖頭,昏黃的眼中似乎有淚光閃動:“你張叔怎么樣了?”
顧蔓抬頭看著頭頂,不讓眼淚掉下來:“張叔,他……管家會安排他的后事。”
他半天沒有說話,但顧蔓在昏暗的光線中看得清晰,他的眼淚一滴一滴落下來,砸在地上,揚起了塵。
“他陪我出生入死這些年,還是先走了。”聲音有些哽咽。
顧蔓顧不上多愁善感,瞧著這里面沒人,在他面前蹲下:“父王,我們回去再說。”
雙手抓住他的胳膊,將他背在背上,他并不重,可顧蔓在背他的時候有些難度,由于他的腿已經(jīng)沒了,她沒辦法抓住他,只好道:“父王,您抓著我,我?guī)馗!?
他似乎沉浸在悲傷中無法自拔,顧蔓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雙手朝后抓著他的胳膊,朝著出口走去。
地窖的出口在上面,她抓著老王爺就沒辦法推開那道暗門,頗為無奈,只得將人放在輪椅上,先去打開那道暗門。
只是,她才爬到梯子的頂端,還沒伸手推,上面突然傳到一道聲音:“四姐,你想做什么?”
是顧茗!
顧蔓驚得差點從梯子上掉下去,忙往下退,上面的暗門打開,刺眼的光亮突然射進來,她瞇著眼退到地面上,再看時,顧茗已經(jīng)站在了她面前。
許久不見,顧茗比她想象中還要高,但卻瘦了許多,顧蔓抬頭看著他,眼里有些失落:“我沒想到,我們真有一天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
顧茗沖她一笑,臉上再也沒有那種怯懦的感覺,反而帶著一抹嗜血的狂亂:“可我,一直在想著這一天的到來。”
他長腿朝前邁動,逼近顧蔓:“難道你天真的認為,你殺了我娘,殺了我最愛的人之后,我真會將你當成我唯一的親人?”
濃重的壓迫感傳來,顧蔓心酸的抬頭,看著他,“我只是沒想過,你會傷害其他的人。茗兒,放了我父王,他是無辜的。”
“哈哈哈。”顧茗笑得十分陌生:“我是打算放他走,可惜,他走不了,你瞧,他連腿都沒有,如何走?”
“茗兒!”顧蔓大聲喝止他:“你再恨我都可以,不許傷害無辜的人。”更不可以用言語刺激父王。
“無辜?哈哈哈,四姐,既然你這么善良,為什么要用那種手段來對付疏影和我姨娘呢?”他低頭凝視著她,“你的手段當真高明,你以為,你招來天雷劈死疏影,我就找不到證據(jù)了嗎?”
顧蔓渾身顫抖,也不知害怕還是生氣:“疏影和你的事,我也是后來才知道的。不管你相不相信,她和王姨娘合伙害死了我姨娘。我身為女兒,自然要為我姨娘報仇。”
他幽幽一笑,又朝前跨了一步:“這么說,我姨娘也是你害死的了?”
“起初,我還沒想好怎么報仇,是王姨娘一直拿孩子來陷害我,我才會對她出手。”顧蔓并沒有否認。
可是,顧茗的臉色卻越來越差:“分明是你串通大夫先陷害她,讓她也以為自己懷了孩子。”
顧蔓搖頭:“我沒有這么做。當日那大夫指認我,不過是想一箭雙雕,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件事是顧夫人指使的,她想借王姨娘的手除掉我。”
顧茗顯然不相信她的這套說辭,“還是三姐說得對,你只會狡辯,我根本不該給你說話的機會。”
聽他提到顧白葭,顧蔓頓時瞪大了眼睛:“茗兒,不管你還信不信我,總之,你絕不能相信顧白葭。”
“還有,”她看著他,指著那邊行將就木、毫無生機的人,“如果你要為疏影和你姨娘報仇,我無話可說,只求你放過他。”
顧茗不理,只望著她的眼睛冷笑:“從現(xiàn)在開始,你多說一句話,我砍他一根手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