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隱玄確實有心事。
蓋頭揭開的那一霎,顧蔓便感覺到了,他似乎有些喝醉了,一手握成拳支在太陽穴上,“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時候,都帶著些漫不經心。
喝完交杯酒后,房間里只有他們兩個人,他局促不安地坐在床邊,發現地下的東西還沒清除,又拉著顧蔓起來,將那些好寓意的紅棗、花生、桂圓、蓮子一并掃落。又溫柔地給她摘下沉重的鳳冠,但就是一言不發。
一時之間,顧蔓也不知說些什么來打破這無言的尷尬為好。
“蔓兒……”欲言又止的樣子,著實不是他的風格,顧蔓越發覺得事情不簡單了。
“你想說什么,只管說吧。”畢竟兩人拜了堂,成了親,也沒什么好隱瞞的了。
他伸手將她抱在懷里,下巴支在她的肩上,似乎說不出口。
顧蔓有些著急,推開他道:“有什么你直說吧,別讓我擔心,也別讓我瞎猜。”
他終于帶著些歉意地將話說出口了: “今晚你先睡吧?!?
顧蔓一愣:什么?今晚可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啊……正欲問清緣由,卻在突然間瞥見他領間露出來的黑色。顧蔓立即扒開他的喜服,果然,里面是一件純黑的夜行衣。
“你在幫皇上做事?”
蕭隱玄本沒打算隱瞞,見她一下子便猜中,直接解釋道:“是。父王一心保衛大瀚,對我也是如此要求。只可惜,我不能領兵上戰場,只能在暗地里刺殺那些意圖不軌的亂臣賊子。”
“不管是明里暗里,只要能保家衛國,都是大瀚的英雄。”而他,即使做不到這些,也是她心目中的英雄。顧蔓自然沒將這句話說出口,抿了抿唇,問道:“一定要今晚嗎?”
問完之后,突然意識到這句話會讓他誤會她特別期待今晚,顧蔓臉面微紅,貝齒緊咬下唇,有些緊張地看著他。
蕭隱玄默默地點頭,想起昨晚被皇上秘密召進宮時的情景。
聽到這個消息時,他也十分不樂意,洞房花燭夜去執行刺殺任務,開什么玩笑?
然而,皇上語氣嚴肅地回答了他,這并不是玩笑。“玄兒,朕知道這個要求對你來說很為難。但明晚有個絕佳的機會,胡庸那人,你該知道他有多謹慎。明天你是你的婚宴,他必然要參加,朕會想辦法讓他在婚宴上多喝幾杯,助你成事?!?
蕭隱玄冷笑:“如果我能保證在別的時間除掉他呢?”
“這樣太冒險了?!彼坪踔肋@個說法不能打動他,皇上沉默了片刻,又道:“這次是你立功的大好機會。玄兒你該知道,玉兒馬上就要回來了,你與他的恩怨,朕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你們都是朕的親侄子,朕雖然喜愛你多些,但在眾臣面前,卻不得不一視同仁。你好好考慮?!?
蕭隱玄微震,但很快卻明白了,這一切,恐怕皇上早就想好了吧。他瞇了瞇眸子,“除去胡庸,也是大功一件?”
“對。”皇上有些期待。
“既然皇上說一視同仁,那我立功之后,也能提一個可以被滿足的任意要求?”
皇上揉了揉發痛的頭皮,當初聽到蕭祈玉大勝的消息,喝得有些多了,才會一時想出這么個賞賜來,其實他心里早就后悔萬分了,萬一無法滿足,豈不是丟了他的臉,如今一聽蕭隱玄也要這樣的賞賜,不由得更加頭大??善f的還有道理,讓他沒法拒絕。
“好吧,只要你不要過分為難你皇伯伯?!?
“哪里會?!笔掚[玄臉上有了一絲笑意。“我的要求是……”
“哎,不急不急,你可以好好想一想?!被噬洗驍嗔怂?。
豈料,他直接搖頭,“我的要求是,無論蕭祈玉提出任何要求,皇伯伯都不能答應他。”
皇上:“……”這不是表示,他對蕭祈玉許的那個承諾,沒有一丁點的作用?
頗感為難,只能道:“朕金口玉言,已經答應了玉兒……”
蕭隱玄微微一笑:“是,皇伯伯金口玉言,也答應我了?!?
“好吧好吧,朕只有想辦法看看怎么跟他解釋了?!?
不管皇上是不是早就算好了這一天,但蕭隱玄只能按照他說的去做。相對于自己,他的蔓兒更容易受到傷害,他必須保證她萬無一失。但他并沒有打算將這些告訴顧蔓,只是用雙手扶著她的肩,一字一句地保證:“蔓兒你放心,這個任務并不危險,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顧蔓心里酸澀,用力地搖頭,“如果不危險,就不會非要在今天去了。”
一句話,堵得他啞口無言。只能將她緊緊抱住,用行動安撫她的擔憂。
“你上次說我是小惹事精,確實沒錯?!鳖櫬嘈Γ骸拔乙呀涥J下不少禍了,蕭祈玉和顧白葭早就恨我入骨,我又斗不過他們,只能指望你了。你答應我過,一定要好好地回來?!?
他笑著捏了捏她的鼻子:“放心,還沒和你過一天夫妻生活,我哪舍得……”
顧蔓急忙用手封住他的唇,生怕他說出什么不吉利的字眼來。蕭隱玄明白她的心意,淡淡一笑,拉著她的手,在她手掌中央落下一吻。
想到他先前似乎有醉意,顧蔓忙挪開手問他:“要不要準備些醒酒湯?”
“放心,我沒醉?!蹦莻€樣子,不過是做給別人看的。
“那需要準備些什么,我去弄?!?
顧蔓剛準備起身,便被他一把拉住?!笆裁炊疾恍枰獪蕚洌^來,陪我躺一會兒?!?
兩人和衣躺在床上還是頭一次,顧蔓心里有些緊張,忍不住側頭看他,他的臉側著看也是極好看的,輪廓分明,額頭飽滿,鼻梁高挺,薄唇微翹。這個時候,也看不出他眼睛上的缺陷。想到這兒,顧蔓不禁輕笑出聲,他眼睛上的缺陷,何時能“看出來”了?
“笑什么呢?”他依舊直挺挺地躺著,連頭都沒側一下,不過語氣卻是溫柔。
“沒、沒什么?!?
也不看她,直接伸手將她的頭推正?!澳蔷秃煤锰芍!?
顧蔓還想多看他幾眼,一次一次地側過來,他不厭其煩地糾正。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外面打更的聲音響起,他緩緩坐起身來,語氣也是低沉的:“蔓兒,我該走了。”
顧蔓瞬間豎起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