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白葭說這句話時是側對著顧蔓的,顧蔓正好能看到她拖長上翹的眼尾,像一只驕傲的鳳凰。
不知從何時起,顧白葭的裝扮不再是清純楚楚可憐,過分艷麗的濃妝使得她完全像變了一個人,手段凌厲狠辣,很多時候,她不再遮掩對顧蔓的痛恨以及想要報復的心理。
聽到世子妃如此吩咐,幾個婆子雖然沒有動手,但看向顧蔓的時候,眼里分明多了一樣東西——無所畏懼。
那被打的婆子則訕訕地退下,眼中閃爍著瘋狂的仇視。
對此,顧蔓全都無視,她的注意點只在顧白葭。
“這些下人真是沒用,連這點小事都要我親自出馬。”顧白葭優雅的朝前走了兩步,離顧蔓的距離也近了一下,她雍容一笑,華貴萬千,可是這笑容瞬間消失不見,只剩下一副輕慢不屑的樣子:“顧蔓,將那小丫頭交出來。”
顧蔓輕笑出聲:“呵,交出來?聽世子妃這口氣,小離犯了什么罪需要世子妃擺這么大的架勢來將她帶走?”
“顧蔓,你別裝傻充愣了。”顧白葭彈了彈袖長的指甲,“那小丫頭乳臭未干,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怎么照顧你?如今侯府的情況你不是不明白,我母親尚在病中,需要大量的藥材支撐,府里又沒了經濟來源,留下她,你想餓死全府的人不成?”
顧蔓冷笑反擊:“我竟不知小離有如此大的本事,她一個人居然能吃窮整個侯府。”
“你……”素知她能言巧辯,但這一次還是被她氣到了。顧白葭深吸了一口氣,使自己平靜下來,“我并不是這個意思,其他各院的小丫鬟都被我以這個名義打發出去了,單單留下小離一個,豈不是讓人笑話我處事不公?”
顧蔓再度冷笑:“誰敢笑話堂堂榮王府世子妃處事不公?如今整個侯府加起來的人數都不如世子妃身邊服侍的人多吧。就是搬弄口舌也輪不到我們呀。”
“你……”這分明是在嘲笑她。顧白葭怒瞪著雙眼解釋:“這些丫鬟、婆子是奉王爺和世子之命來伺候我母親的,自然得住在侯府里。”
顧蔓故作不解:“如此,那她們的月俸是該榮王府結算,還是合該侯府?”
“自然是侯府。”
顧蔓真想為她的言辭鼓掌,真是好一個盡心盡力為侯府打算的世子妃啊。“世子妃如此為榮王府精打細算,想必日后一定會是個好主母。既然榮王府連幾個婢子的工錢都拿不出來,侯府自當慷慨解囊。”
“顧蔓!”句句暗帶嘲諷,讓顧白葭滿是脂粉的臉也掛不住,真恨不得上前撕了她那張破嘴,但當意識到話題越扯越遠時,自己的來意都快被顧蔓模糊過去時,顧白葭果斷放棄了無謂的爭論,甩甩袖子,吩咐下人抬來一張墊著繡有纏枝荷花回紋錦團墊的座椅,冷著臉坐在上面,末了,還將臉側向一邊。
“念在你我姐妹一場的情分上,今日我不與你計較。但那丫鬟是一定要攆出府去的,你若再堅持,莫怪我無情。”
“重打章姨娘,毀我小廚房,世子妃又何時有情了?”
真真是要被氣得吐血了,顧白葭血氣不穩,只好拿手不停地撫著發悶的胸口,緩了一會兒,才咬著牙道:“好,好!要留下她也不是沒有辦法,顧蔓,當初你和賢王世子去榮王府訛了三十萬兩銀子,如今侯府有困難,也該拿出來了吧。”
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呢。
顧蔓總算弄懂了她的來意,心里更是覺得好笑。“榮王府被人訛了三十萬兩銀子不去報官,卻來找我要,這是個什么道理?”
“你……”顧白葭差點被她氣得語結,所謂“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大概就是這種境界了吧?但礙于對方臉皮太厚,軟硬不吃,她只能惡狠狠地改口:“你沒從榮王府拿走三十萬兩?”
顧蔓這才笑了:“這就對了嘛,是拿的!侯府好歹也是世子妃的娘家,世子妃不能嫁出去了之后就不認娘家人了呀。當日發生在侯府的事,世子妃也是親眼目睹的,榮王和明月郡主對侯府造成的損失,又豈是區區三十萬兩能彌補的?”
不等顧白葭說話,她又接著說道:“如今,侯府不是有困難,依我看,是有難。”來了一群想打劫的強盜,不是有難是什么?
顧白葭知道說不過她,只冷冷道:“既然是賠償給侯府的,就不能任由你一個人獨享。”
“是不是獨享,世子妃去問問父親不就知道了?但我卻知道,世子妃是榮王府的人,似乎與那三十萬兩沒有任何關系吧?”
“如今庫房錢銀不多,我母親病重,她每日需服的藥材都需要大量的銀子,顧蔓,那筆錢并不是給你一個人的,你也該拿出來了。”
她句句在理,若顧蔓再不答應就顯得她不近人情了。可顧蔓是誰啊,若是這么輕易就讓顧白葭得逞,拿到那筆銀子,她也不用在侯府混了。“世子妃口口聲聲都是為了自己母親的病,但卻又不肯在母親的病上花上半兩銀子,可真是孝順!如果世子妃當真出不去給夫人治病的銀子,顧蔓絕無二話雙手奉上,但要我拿銀子去養榮王府的一干閑人,休想!”
“而且,我不也大信,府里如今連給夫人治病買藥的銀子都沒了。”
章姨娘治家時,何曾提過半點錢不夠用的事來?而且永昌候被停職也不過是幾個月前的事,就算落敗,豈有如此快速之理?
但顧蔓這話明顯說得讓顧白葭不服氣了,她終于站起來,高抬著下巴看著顧蔓:“侯府是還沒到這種地步,可你那好父親說了,庫房至少得給你預留八十個箱子作為你出嫁時的嫁妝。”
提到這個,顧白葭就滿肚子的火,也是為什么她一回來就開始找顧蔓麻煩的原因。
“顧蔓,你不過是侯府的庶女,憑什么嫁妝要與我相當?”顧白葭熬紅了眼睛,冷冷盯著她。
這一問,把顧蔓也問懵了。
顧白葭出嫁之時,因為是與權傾朝野的榮王府結親,而那時的永昌侯府也正處于鼎盛時期,為了給顧白葭掙足面子,永昌侯大手一揮便抬了八十個箱子出去。但顧蔓并沒有想到,父親給她預留的嫁妝,竟然與顧白葭等同。
八十箱,對于如今的侯府來說,的確是個不小的數目,而且顧蔓的身份,是遠不能和顧白葭相提并論的,畢竟——嫡庶有別。
也難怪顧白葭要這么生氣了。
“這是父親的安排,我,我怎么知道。”顧蔓的聲音弱了幾分。
“呵呵。”顧白葭冷笑兩聲,突然伸手鉗住顧蔓的下巴,她的指甲很長,顧蔓一掙扎,那指甲便直接嵌進她的肉里,顧蔓疼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但并沒有掉下來。圍在她們身邊的幾個婆子見狀,迅速上前扭住她的兩只胳膊,讓她無法動彈。
顧白葭不管不顧,用力扳過她的臉,使她側臉對著她。“顧蔓,你說你長相不如我,文采不如我,身份不如我,嫁的也不如我,你沒有一樣比得過我,憑什么嫁妝要與我同等?”
顧蔓沒說話。
“難道就因為這些?可我也有皇上的賜婚圣旨,我嫁的也是王府,我夫君也是世子,哈哈哈,可破敗不堪的賢王府怎么能和如日中天的榮王府相提并論?瞎眼的賢王世子又怎么能和我的玉郎相比?”
“全京城都沒人敢嫁去的地方,全京城女子都不嫁的男人,憑什么與榮王府,我的玉郎相比?”
“你再說一遍!”一時激動的顧白葭有些口不擇言了,但這話聽到顧蔓的耳朵里,卻將她氣得不輕。她最不喜歡有人在她面前詆毀賢王府、詆毀蕭隱玄。
可偏偏,有人不識時務,那個被顧蔓打過的婆子見顧白葭有些激動,便接話道:“世子妃千萬別氣壞了身子,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賢王府有多么不堪,如何能與我們榮王府相比。如果有人盤算著嫁過去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那可就大錯特錯了,賢王府的人,不過是淪為全京城的笑柄罷了。那斷了腿的賢王爺好幾年都沒露面了,如何與我們家英明的王爺相比?那瘋瘋癲癲的賢王妃又如何能與我們高貴的王妃相提?更不用說那個沒長眼睛的世子爺了,連王府都出不來的可憐蟲罷。”
如此一想,顧白葭的心情果然轉好了些,朝后重重一推,放開了鉗住顧蔓的手,嘲諷地說道:“也是,一個瞎子,再能耐他也是個瞎子,配上個沒臉的丑……”
“世子妃小心!”
然而,這句話還沒說完便被那群婆子的驚呼聲打斷,回頭看時,顧蔓已經沒有任何形象地掙脫那群婆子朝她沖過來了。
也許連顧白葭也沒想到,顧蔓竟然能掙脫七八個婆子的鉗制,所以一時沒有防備,竟直接被她撞翻在地,而顧蔓絲毫沒給她反應的機會,直接騎在她的身上,揚起手掌,對準她的嘴巴狠狠地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