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潮濕,氣味非常難聞,空氣更是讓人窒息。我,衛(wèi)祁文,衛(wèi)祁武,韓俊啟,白玉笙,楚廷英六人跟著獄卒一步一步地往里面走。
“皇上,民女想去天牢探望金亦宣?!?
康景皇瞇起眼看了我半晌,拍案道:“你這是得寸進(jìn)尺。”
“求皇上成全?!蔽姨痤^,無比堅定地說著。
“父皇,”衛(wèi)祁文踏前一步,剛要往下說,卻被康景皇抬手阻止了,“你今天已經(jīng)幫她太多了?!?
衛(wèi)祁文猶豫了一會兒,繼續(xù)不怕死地開口道:“父皇……”
“嗯”字拖了很長的音,康景皇已經(jīng)有些發(fā)怒的前兆。
“皇上,”白玉笙和韓俊啟同時站了出來,“請皇上成全!臣等也想去探望金亦宣?!?
康景皇臉上的神情復(fù)雜,眉頭微皺,若有所思地看了我們幾人一會兒,才開口道:“看來,你們今天是不達(dá)目的,誓不罷休了,既然如此……”他聲音一頓,尋思了一會兒,“好,朕答應(yīng)你們,去吧,但是不能太久!”
“謝皇上!”我們幾人同時開口道。
其實,現(xiàn)在想想,這個康景皇還是蠻好說話的,至少他最后還是滿足了我的要求。我嘆氣,搖頭笑了笑。
“蝶兒,怎么了?”楚廷英聽到我嘆氣,輕聲問道。
我笑笑,輕聲道:“沒什么!對了,今天謝謝你們。”
他們只是回我一笑,誰都沒有出聲,我們幾人一直靜靜地走著,誰也沒有再說話。
“太子殿下,三王爺,各位大人,到了,就是這里!”
我順著獄卒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眼前的一幕令我睚眥欲裂:“宣!”
宣雙手被綁吊在刑架上,全身懸空,白色的衣衫早已破爛不堪,渾身是血,是鞭傷,垂著頭,黑亮的長發(fā)散開,整個人看起來毫無生氣。
心口猛地一緊,我只覺恍惚間痛到了極點,趕緊沖過去,手抓著牢門,大聲叫道:“宣,宣,我是蝶兒!”
“還不快把門打開?!毙l(wèi)祁文大吼一聲。
獄卒連忙打開鎖,我飛快地推開牢門,彎腰低頭,鉆了進(jìn)去,沖到宣的身旁,顫抖著伸出手去,顫抖的撫摸著他如玉的面頰,“宣……宣……”一聲一聲地呼喚,可是他毫無動靜,雙目緊閉。
心,似乎突然停止了跳動。
無邊的恐懼奔騰著襲來,瘋狂的將我卷了進(jìn)去!
冰涼冰涼的,直直侵入了我的肌膚,凍凝了我全身的血液!
淚水,忍不住地滑了出來,一滴,兩滴,三滴……連成珠,貼著我的面頰緩慢成行。
“宣,我是蝶兒,宣,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啊,不要嚇我好不好,不要折磨我好不好,求求你醒一醒,醒一醒……咳……”胸口猛地一陣巨痛,感覺喉嚨一甜,一口血從嘴里噴了出來,染紅了我白色的襟口。
“蝶兒——!”
“雪兒——!”
“楚姑娘——!”
楚廷英、韓俊啟、白玉笙、衛(wèi)祁文和衛(wèi)祁武同時驚呼一聲,奔到我身邊,震驚地看著我。
韓俊啟快他們一步抓著我的肩膀,“雪兒,這個時候你可不能亂了陣腳!你,自己的傷剛好,可不能激動,否則……”
“不激動?!”我一把推開他,發(fā)了瘋似的大叫,“你叫我怎能不激動,韓俊啟,宣他……他……咳……”又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雪兒,”韓俊啟一把抱住我,緊緊地,沒有一絲空隙讓我動彈,他的眼中滿是心痛、憐惜、乞求、驚慌,還有傷痛,“算我求你了行嗎?你冷靜一下行嗎?”
“楚姑娘,金兄只是暫時暈了過去,并無大礙!”白玉笙把了把金亦宣的脈,眼神平靜地看著我,道,“你也是大夫,你可以自己把把看。”
“來人,還不快松綁!”衛(wèi)祁文神情復(fù)雜地看了我一眼,命令了一聲。
于是幾個獄卒上前,把宣放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抬到了床上,韓俊啟放開我,我奔到床邊,扯過宣的手,把了把脈,果然如白玉笙所說的,只是暈過去了,并無大礙,看來是疼暈過去了。
我深深地吸了幾口氣,閉上眼,定了定心神,才又張開,用衣袖擦去臉上的淚痕和血跡,隨后小心翼翼地解開宣的衣衫,他的身上基本沒有一處肌膚是完整的。我咬咬牙,忍住又要涌出來的淚水,從懷中取出金創(chuàng)藥,仔細(xì)地抖到他的創(chuàng)口上,就算是在昏迷中,他的眉頭也皺了皺,想來,一定很疼。
約莫過了兩柱香的時間,他身上的傷口都被我處理完了,長長吐了口氣,從懷中又掏出一個紫色瓷瓶,倒出一粒凝魂丹,投入口中,伏下身,將唇壓在宣的唇上,輕輕地撬開他的唇齒,舌頭剛把藥頂進(jìn)去,正想要離開,誰知在這時,發(fā)現(xiàn)唇居然離不開了,我驚奇的睜開眼睛,沒想到居然發(fā)現(xiàn)宣正睜著含笑的眸子望著我!
我整個人頓時愣住了,忘了該如何反應(yīng)?!
忽然,宣起身一把摟住我,一手扣住我的后腦,一手緊緊地環(huán)著我的腰,舌頭挑逗我的舌尖,看著他滿臉的柔情,看著他黑翹的睫毛微微的顫動著,看著他方才還很蒼白的面頰慢慢的爬上了紅潤的氣色。
心,撲通撲通,如小鹿在亂撞!
臉,“唰”的燒了起來!
我意識恍惚,茫然地閉上眼睛,任由他侵占、品嘗我的唇舌,漸漸地我完全沉浸在宣無止境的溫柔和愛意中,無法自拔……
直到力盡氣竭,呼吸困難,癱軟在他懷中,他才喘息著放開了我。他靜靜地?fù)碜∥遥掳洼p輕地磨蹭著我的頭頂,我緩過氣,猛地想起剛才可有五雙眼睛在看著呢!窘迫地抬眼忙往周邊一掃,這才發(fā)現(xiàn)韓俊啟他們早已不見了蹤影!
“他們早就走了!”頭頂輕笑聲傳來的同時,響起一道戲謔而又磁性沙啞的嗓音。
我抬頭,只見宣一雙含笑的眸子凝在我的臉上,眼中滿是寵溺和愛戀。
“宣……”我動情地回抱住他,“我好想你!”
金亦宣渾身猛地一震,隨后緊緊地?fù)碜∥遥谖叶呌妙澮糨p輕叫了一聲:“蝶兒,我差一點……就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你了?!?
“宣……”我的眼淚終于忍不住地涌了出來,心里一陣后怕,“到底是誰,是誰把你傷成這樣的?”那滿身的傷,那滿身的血,差點讓我發(fā)瘋。
“蝶兒……”宣松開了我,扶我坐直,在看到我的淚水時,愣了一下,這些年來,這是他第二次看我落淚,他溫柔地擦去我臉上的淚花,臉上滿是憐惜,“沒事了,沒事了,我這不是沒事了嗎?乖,別哭了,再哭,我的心都要碎了?!?
我不由得“噗哧”一聲笑了起來,道:“什么時候也學(xué)會用甜言蜜語的話來哄我了?”
“傻丫頭,不是哄,是真的會心碎!”柔柔的話語,響在耳邊。
“宣……”心像吃了蜂蜜一般,幸福甜蜜,嘴角慢慢揚(yáng)起,綻開了如花般美麗的笑容,“以后……我們再也不分開?!?
宣堅定地點點頭,滿是柔情的目光凝視著我,我迎上他的目光,我們就這樣深情地對望,良久,良久……
“宣,照你這么說,是薛惜琴鼓動著錦靈公主來鞭打你的了?”我平靜地看著宣問道,可心中卻道:我凌雪兒向來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既然有人敢傷我的人,那么,我自然也要友好的回報,不是嗎?
“其實,我也有錯,不該當(dāng)著滿朝文武的面拒絕她,讓她顏面盡掃?!毙难壑虚W過一絲歉意。
我嘆了口氣,暗道:宣的心地還是太善良,人家都差點要他的命了,他居然還覺得虧欠別人,無奈地?fù)u了搖頭,繼續(xù)問道:“宣,你上次說的有事瞞著我,就是這事嗎?其實,你早就知道皇上想把錦靈公主下嫁于你,是嗎?”
宣怔了怔,點了點頭。
我笑笑,“你之所以這么竭盡全力地想治好太后的病,就是希望太后能夠幫你說情,讓皇上打消這個念頭,可惜,沒有想到太后她不答應(yīng)。”
宣驚訝地看了我一眼,搖了搖頭,道:“不,蝶兒,你說對了一半,我的確想求太后,但是還沒來得及說,就發(fā)生了賜婚一事,然后就到了這里?!?
我心疼地伸手撫上他如玉的面頰,柔聲道:“宣,你真是太傻了!就算你真的求太后,太后也未必會幫你,這個皇宮根本沒人情可談,最是無情帝王家!”
宣的手指輕輕拂過我的臉頰,隨即將我拉進(jìn)懷中,輕聲道:“蝶兒,你怪我嗎?”
我在他身上蹭了個舒服的位置,淡淡道:“宣,你讓我怪你什么?怪你給太后治病,怪你對錦靈公主太溫柔,還是怪你抗旨拒婚?”
“其實,宣,有人喜歡你,我反而是高興的,這說明你很優(yōu)秀,說明我挑人有眼光,但是你不應(yīng)該跟錦靈公主走得太近,讓她誤會你,以為你對她也有意,所以,當(dāng)真相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她才會惱羞成怒,才會想置你于死地?!?
“蝶兒,”宣擁緊我,“對不起,現(xiàn)在還連累了你!”
我輕笑,“宣,能跟你同生共死,我覺得很開心,何況明天我們不一定會輸,你應(yīng)該對我有信心才是。”
“蝶兒,”宣低頭凝望著我,一雙燦若星辰的眸子溢滿溫柔甜蜜的深情,“我覺得自己一定是上輩子積了什么德,才會讓我遇見像你這樣聰慧,美麗,善良的女子?!?
我呵呵笑了起來,“宣,你現(xiàn)在說話越來越肉麻,不過,我喜歡?!鳖D了一下,我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嗔道,“那個,宣,以后無論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你都應(yīng)該跟我商量,不要再一個人去承擔(dān)了,知道嗎?”
“正所謂三個臭皮匠,頂一個諸葛亮嘛,我相信憑我們的實力,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如果真解決不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宣溫柔地笑了笑,點點頭,“好!”說完,他正要俯下頭親吻我的時候,忽然眉頭一皺,連忙扶我坐好。
遠(yuǎn)處傳來了一陣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不一會兒,就到了跟前,我眨眨眼,偏過頭向牢門口望去,呵呵,剛才忽然消失的五個人現(xiàn)在又急匆匆地走了回來,進(jìn)來后,他們的目光同時落在我和宣的身上,復(fù)雜難測。
“金兄,楚姑娘。”衛(wèi)祁文笑吟吟地向我們走來,他輕瞥了宣緊緊環(huán)在我腰間的手一眼,臉上揚(yáng)起的笑容越加燦爛,“這是我剛才叫人準(zhǔn)備的一套衣衫,金兄可以先將就著穿上?!?
話音未落,一個小太監(jiān)已經(jīng)把衣服送到了我們的面前,我起身接過,輕輕一笑,道:“謝謝太子殿下!”衛(wèi)祁文想得還真周到,宣身上的衣服已是衣不遮體了。
“對了,你們剛才去哪了?”我問道。
衛(wèi)祁文笑了笑,道:“想來楚姑娘跟金兄已經(jīng)有很長時間沒見了,必定有很多話要說,所以我們就到外面給你們放哨去,另外就是問問金兄的傷勢怎么來的?”
我真誠地道了一聲謝,隨后轉(zhuǎn)身,將宣扶下床,宣困惑地看著我,我莞爾道:“宣身上有傷,所以,我來幫你換。”
宣臉上頓時浮出兩朵紅云,“蝶兒,我可以自己來的!”
我笑笑,“你身子虛,身上到處都是傷,動作幅度大很容易扯到傷口的?!?
“哎呀,宣,你什么時候變得婆媽啦,我記得某人以前幫我穿衣服的時候,好像是很大方的,而且還干凈利落,呵呵,何況,剛才上藥的時候,該看的……我都看到了。”最后一句話,我是俯在他耳邊說的,說完我就扯下了他身上本就不再完好的衣衫。
一切妥當(dāng)之后,我扶他坐回到床上,理了理他的頭發(fā),接過太監(jiān)遞給我的一根銀灰色錦帶把他的頭發(fā)束在一起,隨后我滿意地吐了口氣,笑道:“好啦,我絕世風(fēng)采的宣又回來了。”
宣深深地看著我,眼里溫柔得似乎可以滴出水來,“蝶兒,等這件事完以后,我們就成親。”宣輕瞥了眼前神色各異的幾個男子,他知道他們看她的眼神很不一樣,可以說里面參雜了太多的感情,所以他還是早些和她成親,打消他們的念頭。
我轉(zhuǎn)頭瞥了眼韓俊啟,從進(jìn)來開始他便沒有再說過一句話,但我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
心,有一點酸澀,一點憂傷,可是,傷害,遲早會造成,只是早一點和晚一點的區(qū)別而已。有些話,總是要說的,不如就今天吧。
我回頭,深吸了口氣,笑著點頭,道:“好,我們成親,然后回羽城去。”
韓俊啟猛地一怔,頎長的身軀抖了抖,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微微閡上眼,遮住眼中所有的神色,嘆了口氣。
白玉笙面色淡淡地看著我,只是手卻緩緩地?fù)嵘闲乜?,長長的睫毛垂下,唇角慢慢地扯起一抹笑容,苦澀至極,而又冰冷致極。
衛(wèi)祁文的眼中卻有著一絲慍怒,雙手緊握,眉頭緊蹙,似是有話要說,卻又頓住,然后目光掃過宣的時候,閃過一絲冰寒。
衛(wèi)祁武嘴角抽動了一下,掃了眾人一眼,無奈地?fù)u搖頭。
楚廷英定定地看著我和宣,面無表情,深邃的眼眸清澈平靜,似乎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
宣嘴角揚(yáng)起一抹幸福的笑容,伸手?jǐn)堖^我,正要說什么,楚廷英卻忽然走了過來,對我們笑道:“蝶兒,時間差不多了,我們還是先離開這里吧!”
“這……”我猶豫不決,真的,我不想離開宣。
“蝶兒,乖,聽話,回去吧,這是天牢,你不能多呆!”宣柔聲地哄著我。
我撇撇嘴,委屈似的說道:“宣,我舍不得你?!?
宣寵溺地揉了揉我的頭,笑道:“傻丫頭,明天我就出去了,以后……我們再也不分開?!?
我“嗯”的應(yīng)了一聲,嬌笑道:“好,不過,你要先把這個吃了?!蔽覐膽阎刑统隽艘粋€藍(lán)色的瓶子,倒出了一粒藥丸。
宣疑惑地看著我,道:“這是……”
我笑笑,“百毒丹,可以解百毒,我怕她們下毒害你……”
我話未說完,卻被衛(wèi)祁文打斷,他看著我,嘴角勾起完美的弧度,“楚姑娘,請放心,本王已經(jīng)下令,誰也不準(zhǔn)再探監(jiān),金兄會很安全的?!?
我笑笑,“謝謝!”隨后我還是讓宣把百毒丹吃了下去,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在走到牢門口的時候,宣忽然問我:“蝶兒,你前一陣是不是受了傷?”
我一怔,輕嘆一聲,這事早晚要對他和塵交待的,只是現(xiàn)在不是時候!轉(zhuǎn)回身,迎上宣滿是溫柔和擔(dān)憂的目光,沖回到他的身邊,緊緊地抱住他,柔聲道:“宣,那事,我以后會抽時間同你講,現(xiàn)在,只要保護(hù)好你自己,等我!”說完,我放開他,頭也不回的沖出了牢門,我怕,我一回頭,就舍不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