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爲我的獵物早已沒了影,卻不曾想原來還在這裡。”前方不遠處突然響起一道清麗的嗓音,彷彿一朵美麗的罌粟花,在午夜十二點時悠然的綻放。
時間彷彿在這一瞬間凝滯,但空氣中卻流動著一股壓抑的氣息。我在衣袖下的雙手已緊握成拳,怔怔地望著他,一聲不吭。
就在這時,眼前忽然白影閃動,如鬼魅般幾個起落竄入那幫死士中,還沒等那藍衣人反應過來,他已然斬殺了十幾名灰衣死士。然後又是一陣幻影,已攻向那藍衣人。
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風這是想險中求勝,也算是一步好棋。
再看宣、塵和啓他們這邊的戰場,只見宣一聲大喝,長劍疾揮,慘叫聲中,又一人中劍倒下。啓已無人可殺,他本想掠過去幫風,但見白玉笙和綵衣樓的人已翩然而至,便不敢再輕舉妄動,飛身掠回到我的身側。
領頭的弓箭手見大勢已去,正想奪路而逃,卻被塵如幽靈般的身影閃到他的身後,點住他的穴道,單手提起,扔到了我的身前。
“白堡主,我們現在可是盟友,你還不幫忙?!”藍衣人清麗的嗓音驟然又響起。
這一聲大喝,引得全場的衆人,都擡起頭,向激鬥中的二人望去,那一白一藍的身影早已是打得難分難解,
距離雖遠,但我還是能清晰地感覺到白玉笙那灼人的目光,他右手一揮,紫衣樓的衆人便凌空而起,直向藍衣人和風撲過去。
與此同時,塵將深厚的內力,貫注於劍身,縱身躍去,準備一舉逼退紫衣樓的衆人。我和啓、宣、任律鵬則站在原地不動,等待著白玉笙和藍衣人的下一步動作,以不變應萬變。
眼角的餘光瞥見站在我左側的任律鵬緩緩向後倒去,我啊了一聲,急伸手挽起摔在地上的任律鵬,叫道:“師父,你怎麼了?”
聽到我的驚呼,宣也連忙轉身,蹲了下來,和我一起扶著任律鵬。
忽覺手掌粘粘溼溼,我抽出一看,不由大驚,血?連忙扶正任律鵬的身子,回頭一看,後背一支箭深深的刺入體內,箭尾已被折去。
我頓覺心頭悲痛,有如刀絞,忍不住失聲慟哭道:“師父,你是什麼時候中的箭,爲什麼不說,爲什麼不讓我們爲你療傷?”我已經有點語無倫次了。
“丫頭,對不起……咳……”任律鵬嘴角吐出一口血來,卻還安慰地朝我笑笑。“強敵當前,師父不想讓你們擔心。”
“師父……”我舉起抖動的雙手,擦去他嘴角的血滯,忽然腦中一個激靈,不由得想起了他忽然撞我的那一下,於是問道,“是不是剛纔?是不是剛纔?”我當時一直覺得有些蹊蹺,現在想來,原來他爲我擋下了那致命的一箭。乾爹屢次暗示,我怎麼就這麼笨,想不明白呢?是我害死了師父,是我害死了師父……
“丫頭,別難過。”耳際間,響起了任律鵬如慈父般低沉的聲音,“今日大仇得報……師父餘願已了……已沒什麼可眷戀的了。要說啊,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風兒和宣兒,可是有你在他們身邊,我就放心了。”
“師父,你別胡說,”宣接過他的話,“你一定不會死的,來,先讓我爲你輸些真氣,護住你的筋脈……”宣一面說,一面就要調息運功。
任律鵬猛地抓住他的手,又吐了一口血,才向他搖頭道:“別這樣……宣兒……爲師的身體爲師自己知道……沒用的……別浪費你的體力了……”
“不,師父,你怎麼可以放棄呢?”我激動地說道,“乾爹還等著你下棋呢?我們還等著你給我們主婚呢?你怎麼可以說毫無眷戀了呢?你太狠心了。”
任律鵬緩緩伸出右手,撫著我的長髮,柔聲笑道:“丫頭,師父這一生對不起三個人,宣的孃親,軒轅念影,還有就是你,我負了師妹的情,傷了軒轅念影的心……”
我連忙接口道:“師父,你別說了,那些都已經過去了
。”
“不,丫頭,你讓爲師說完,否則就沒有機會了……”
眼淚潸然而下,我咬咬脣,定定地望著他,“師父……”
“丫頭,你這些年來所受的苦都是師父一手造成的,當年若不是爲師自私,收你爲徒,想利用你,利用楚塵山莊,達到爲自己報仇的目的,你就不會捲入這場紛爭之中。”
“不是的師父,不是的,”我連忙搖頭接道,“你應該清楚,你反而幫了我。”
任律鵬輕咳了一聲,苦笑,“蝶兒……那是因爲你與衆不同……否則現在最痛苦的人便是你。爲師……當年讓忘塵留下……就是想讓你愛上他……風兒的出現也是爲師特意安排的……我要讓你愛上他們每一個人。”
我眨了眨眼睛,一臉茫然地問道:“爲什麼?”
任律鵬的眉頭忽然緊蹙,似乎在極力地忍住痛苦,面上已全無血色,“蝶……蝶兒……這是玄門的一個……驚天的……秘密。”
“什麼?”
“俯……耳……過……來。”他的脣形動了動。
我依言照做,他在我耳邊斷斷續續地嘀咕了一句,然後突然提高了聲音,“記下了嗎?”
我堅定地點點頭,他欣慰地一笑,驀地身子一顫,猛噴出一口血來,腦袋便垂了下去,一動也不動了。
我和宣大驚,大叫:“師父,師父。”一搭他脈搏,已然停止了跳動。
我頓覺腦際轟然一聲,自己的一顆心幾乎也停止了跳動,伸出顫抖的手一探他鼻息,也已沒了呼吸。於是瘋了似的大叫:“師父!師父!”可是無論我如何叫千聲萬聲,師父再也不能答應我了,急以真力輸入他身體,師父卻始終再不動彈。
不知過了多久,一雙有力的手輕輕抓住我的手腕,將我摟入懷中,柔和地說道:“蝶兒,別這樣,師父已經去了。”
心中的憂鬱、悲苦,再難壓制,我撲到宣的懷中,失聲大哭起來,哭得天地也爲之動容,天空,忽然飄起細雪,紛紛揚揚地灑落下來。此時,天已大亮。
“雪兒,忘塵快支撐不住了。”一雙溫暖的手忽然搭在我的肩上,耳邊響起了啓壓抑著悲傷的嗓音。
我頓時覺醒過來,憶起我們還在戰場,連忙站起身,伸手抹去臉上的淚跡,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更不能讓師父白白犧牲。
見戰場上打得難解難分的衆人,我大喝一聲,“風,塵,回來,別打了。”話音未落,我和宣、啓似心有靈犀,同時縱身躍起,長劍疾揮,分別去接應風和塵。
當我們五人退回到絕壑邊時,綵衣樓的人和藍衣人也退到了距我們三丈遠的地方站立,定定地看著我們。
我深吸了一口氣,目光掠過白玉笙,落在了藍衣人的臉上,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容,“我忽然想滿足你的願望了。”
“什麼?”他怔了一怔,似乎聽到了天書,一臉莫名。
我沒有再理會他,只是回頭對著宣,對著塵,對著啓,對著風,莞爾一笑,挑眉道:“跳崖如何?”不錯,任律鵬在我耳邊說的就是:答案便在崖底。
如此高的萬丈深淵,跳下必是屍骨無存,可是任律鵬那麼說,必是已有萬全的把握,所以我知道我們必不會有生命之憂,而且此刻我們也只有這條路了,否則就是陷入“魅音”,被敵人殺死。
他們四人看了我一眼,堅定地點了點頭,齊聲道:“好!”
我呵呵一笑,驟然想起了剛纔被我們抓回來的那個射箭人,轉頭一看,他已被一劍穿心,斷了氣。
“是錦靈公主派來的。”原來在我和宣關注任律鵬的時候,啓已向那人問了話。
轉過身看著對面山谷的沈青峰和青龍白虎衆人,我把手貼在脣邊攏成喇叭狀,放聲喊道:“乾爹,青龍,白虎,不要難過。”
話音剛落,忽覺腰間倏地一緊,我已被人抱入懷中,鼻尖瀰漫著淡淡的龍涎香,是風,沒有預告的,他已帶著我往下跳去!
“不——!!”耳邊隱隱聽到了白玉笙嘶聲裂肺的嗓音,然,絕壑中響起了一陣陣隆隆聲,震盪山谷,所以我聽得並不真切,擡起頭,原來是天棧道已被宣砍斷,掉入深壑。天棧道一毀,沈青峰和玄衣聖教衆人也真的是安全了。
心頓覺一下子輕鬆了許多,我笑了起來,想給沈青峰他們一個放心的眼色,可是,眼前忽然一片煙霧迷濛,半米之內的景物已看不清楚了,原來我和風已跌入了濃濃的白霧之中。這是絕壑的奇景,終年白霧如雲,在深谷中不停流動,更增添了這絕壑的神秘感和恐怖感。
耳際只剩下了猛烈的風聲,我緊緊地抱住風,我並不害怕,對任律鵬我是全身心信任的,所以我知道他不會害我們,當然,若是真的會死,只要能跟他們四人在一起,此生無憾!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