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葉珞寒和月玲瓏悄悄地把采好的藥運到了別苑,然后按我的要求,把藥量配備好放入了浴桶中,開始熬藥。當(dāng)夜晚的暮色越來越濃時,我穿上夜行衣,蒙上臉,正準(zhǔn)備進(jìn)宮去接百里東旭的時候,忽然韓俊啟闖入了我的房中。由于毫無心理準(zhǔn)備,我的心跳忽地漏跳一拍,呆呆地站在原地愣了半晌,韓俊啟合上門,自顧自地坐在了床沿,上下打量了我一翻,淡淡道:“你這是做什么?”我穩(wěn)了穩(wěn)心神,轉(zhuǎn)過身望向他,笑吟吟道:“那個,今晚天氣不錯,想出去溜溜!”說完,頓時滿腦黑線,真是笨啊!什么爛借口!穿著夜行衣這哪是去溜啊,分明就是去做賊,唉……失敗!韓俊啟卻不說話,只是一雙探究的眼眸微微瞇起,靜靜地望著我,一瞬不瞬,臉上的表情喜怒難辨。
不知為什么每次看到他這種眼神,我心里都會不自覺的發(fā)毛,只覺得想側(cè)開臉躲過他的目光,仿佛那目光可以直接穿透我內(nèi)心的想法似的。屋里詭異地沉默了一會兒,韓俊啟忽然輕笑起來,淡淡道:“天氣的確不錯,反正我也閑來無事,那就陪你一起去逛逛吧!”啊?我的臉不由得抽了抽,心虛地笑了笑,“其實,那個,我……我不是去玩的了。”韓俊啟似笑非笑地用早已預(yù)料到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起身,拉我坐到他的腿上,手緊緊地箍在我的腰上,我正想掙扎,卻聽他命令道:“不許動!”這是他第一次用這種口吻跟我說話,我不由得愣了一下,抬頭正對上他溢滿擔(dān)憂、傷痛、憤怒的目光,我深吸了一口氣,聽話的放棄掙扎,頭靠在了他的胸前。
一聲嘆息幾不可聞地從他嘴角溢出,接著一道悶悶的聲音響起:“這兩天在忙什么?”我怔了怔,嘿嘿一笑,囁嚅道:“沒……沒干什么?”韓俊啟顯然是不信,伸手抬起我的下顎,讓我正視他,“還想騙我嗎?自從你那日從宮中出來后就神神秘秘的。”我一側(cè)頭,掙脫了他手指的鉗制,垂眸低聲笑道:“其實也沒什么了!你不要多想。”“是嗎?雪兒,我就這樣不值得你信任嗎?”韓俊啟的語聲中透著無限的悲涼。“不,不是……”我咬咬唇,“那個……哎呀,告訴你就是了,別生氣了,別難過了,看你……”我伸手撫平了他額上緊皺的眉,“年紀(jì)輕輕就想變小老頭嗎?是這樣的了……”于是我就把如何為百里東旭看病,如何查出他身上所中的毒,如何避人耳目為他解毒,一一地都交代了一遍,待韓俊啟聽完以后,死活也要跟我一起去,借口就是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不過,不得不承認(rèn),他說得很有道理,所以我就答應(yīng)了他的請求,讓他跟我一起進(jìn)宮。
夜色正濃,渾黑的天幕里,群星閃耀著奪目的光芒。我和韓俊啟踏月而來,唉!可惜這夜無月。以我和韓俊啟的輕功,出入這個皇宮可以說如入無人之境。我們換上夜行衣,蒙上面,無非就是怕萬一被人盯上,也不至于立刻現(xiàn)出身份,可以利用腳程優(yōu)勢迅速逃跑。“小心點,跟著我,別走錯了。”我壓低嗓音對身旁的韓俊啟說道。“你對這皇宮倒是摸得很熟了嗎?”他的語氣又幾分調(diào)侃、有幾分譏諷。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憤憤道:“我有皇宮的地形圖!”“什么?!”韓俊啟的腳下有那么一瞬間放慢了速度,瞥了我一眼,低聲,語氣酸酸地道,“沒想到那四皇子居然把這么重要的東西都交給你,他對你還真是信任有加啊!”“……”我輕瞥了他一眼,他這是吃哪門子醋,完全不對題,于是不再多言,放快腳程向前掠去。
在宮中七拐八彎了好一會兒,終于到達(dá)了百里東旭的寢宮紫陽殿。從外頭望進(jìn)去,里面是一片黑漆漆的靜謐。我和韓俊啟飛速地掠到了門口,按照我和百里東旭約定好的暗號,我抬手先輕敲了三次,停頓一下,再輕敲兩次,又停頓了一下,最后輕敲一次,門,輕輕地開了一條縫。“楚姑娘,主子等你多時了。”小玄子側(cè)身讓我進(jìn)去,見到韓俊啟,他露出有些詫異的神色,卻沒有多問半句。有武功的人在黑暗之中,可以看到十步以內(nèi)的東西,所以就算殿內(nèi)昏暗一片,我和韓俊啟也能看得清清楚楚,進(jìn)到內(nèi)殿,百里東旭正坐在桌旁,手里把完著一盞茶杯,見到我和韓俊啟,他的眼中掠過一抹復(fù)雜的神情。
唉!在沒有通知他的情況下,忽然帶個人來,是不是有點違背游戲規(guī)則了!我暗嘆了一聲,扯下面紗,尷尬地笑了笑,正想開口解釋。這時,卻聽百里東旭的語聲響起,別有一番魔魅,“這位想必就是天下第一樓的樓主韓公子吧!”他深邃的藍(lán)眸緊緊地盯著韓俊啟,那眼神高深莫測,讓人難以捉摸,嘴角含著的那抹笑更是奇怪至極,“久仰大名!在下梁親王百里東旭。”韓俊啟笑吟吟地望著他,嘴角揚起的弧度非常的完美,抱拳一揖,道:“在下不請自來,還望王爺恕罪!”“呵呵,能結(jié)識像韓樓主這樣的英雄才俊是本王的榮幸!何來怪罪之理?”韓俊啟嘴角的笑意更甚,“王爺真是謬贊了,俊啟乃一介草民,怎當(dāng)?shù)闷鹩⑿鄄趴∫徽f,倒是王爺您英姿非凡、貴氣逼人,韓某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惡!我的臉不由得抽了抽,這兩個人說話真的是很虛偽!絕對的虛偽!且不說他們是不是真的想結(jié)識對方,就他們那相互恭維對方的話,讓我不由得……想吐!“你們二位夠了吧!”我瞪了他們一眼,走到百里東旭的床沿坐下,道:“若你們還要互夸下去的話,那我就不奉陪了……”我捂嘴打了個哈欠,“本姑娘正好犯困,先睡一會兒,等你們二位相互吹捧完了,再叫醒我,晚安!”說完,我身子向后一仰,重重地摔到那張軟軟的錦床上,輕閉上眼,假寐!屋內(nèi)一下子靜得悄無聲息,只聽得到屋外風(fēng)吹著樹葉發(fā)出的“沙沙沙”的聲響,時間過得似乎很慢,慢得讓人失去耐心,良久,良久……清晰地感覺到有幾道灼熱的目光向我射來,我不由得輕嘆了一口氣,不情愿地緩緩地睜開了眼,百里東旭坐在離我一步遠(yuǎn)的輪椅上定定地凝視著我,整張臉都掩蓋在陰影中,只有那雙如天空般蔚藍(lán)的瞳孔明暗閃爍,熠熠生輝。
目光移向韓俊啟,他站在床前,低頭靜靜地俯視著我,一雙深邃而幽遠(yuǎn)的黑色眼眸猶如閃耀著群星的夜空,清澈剔透。我展顏一笑,翻身而起,坐在床沿,挑眉道:“怎么?不繼續(xù)了?”見大家仍舊沉默,我站起身,淡淡道:“既然無話可說了,那么……就走吧。”“雪兒!”韓俊啟的聲音有些慌亂,猛然扯住我的手腕,我停留在原地,“不要生氣了,我知道錯了還不行嗎?”我“噗嗤”笑了起來,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氣了。”他指了指了自己的眼睛,諂媚地笑道:“兩只眼睛都看到了。
”我好笑地白了他一眼,道:“我沒有生氣,只是不喜歡你們的那種說話方式而已,禮數(shù)太多。”說完,轉(zhuǎn)頭對著百里東旭笑道,“四王爺,我們現(xiàn)在出發(fā)吧!”百里東旭面無表情地一瞬不瞬地盯住我看了半晌,才微微地點了點頭。午夜子時將近。我,韓俊啟,拓跋陌和水珊瑚四人抬著百里東旭一路向圣京城東——紫府別苑掠去,百里東旭的輪椅此刻已變成了一頂簡易的轎子。看到前面不遠(yuǎn)處黑漆的巨門外表看起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宅院,我用眼睛詢問了一下百里東旭,他淡淡地點了點頭。
我們躍了進(jìn)去,剛落地,葉珞寒和月玲瓏就迎了上來,跪道:“見過王爺,楚姑娘!”“不必多禮!起來吧!”百里東旭淡淡道。“都準(zhǔn)備好了嗎?”見他們站起,我連忙問道。葉珞寒看著我點了點頭,伸手,恭敬地對我們說道:“王爺,楚姑娘請隨屬下來。”眾人隨著他,走進(jìn)了一間叫“湘雨閣”的房間,屋里很簡單,沒有什么豪華的家具和風(fēng)雅的字畫,卻也獨具一格,干凈別致。浴桶就擺在這個房間一幅山水屏風(fēng)的后面,我伸手試了試,水溫剛好,于是叫葉珞寒和拓跋陌把百里東旭的衣服脫了,扶入浴桶中……為了保持水溫,我們幾個人輪流運功,還好那浴桶里的水黑乎乎的,而百里東旭也就一個頭露在外面,所以韓俊啟才讓我靠近浴桶,否則……嘿嘿,想想也知道了!一個時辰過后,第一次逼毒終于完成了,當(dāng)然,可想而知,眾人也都累壞了,看著一個個蒼白的臉頰,我給他們每人都發(fā)了一粒凝魂丹,隨后,席地而坐,閉目開始調(diào)息。
一柱香過后,身體恢復(fù)了氣力,葉珞寒和拓跋陌就把百里東旭清洗了一遍,然后我和韓俊啟,拓跋陌,水珊瑚又悄悄地把百里東旭送回了皇宮,吩咐了幾句,這才和韓俊啟拖著疲憊的身子神不知鬼不覺回到使館。就這樣,接下來的幾天我都是和韓俊啟在皇宮、使館、紫府別苑三處穿來穿去,日子一晃而過,不知不覺就到了黎皇五十歲大壽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