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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三人陰陽開闔,兩進一退,兩守一攻,和袁復搶攻,四招過后,我們忽然分風上、我中、宣下三路齊攻,終于逼得袁復有些無力回擊,就在這時,玄天劍、玄月劍、玄日劍忽然從手中飛出,懸空揮舞,隨著我們手勢的變化而變化。
袁復那百年難得一變的臉,終于生出了一絲裂痕,“馭劍術?!”他驚呼道。
殿上有十幾雙眼睛,都一瞬也不瞬地望著那打斗中的四人,只見三人一字排開而立,沒有絲毫身形的變換,只是將內力貫注于右手中食指上,手臂不停地空中轉動,一連變數十個方位,懸空的劍也跟著變換,就仿佛有一根無形的線牽引著它們。
這時,忽然劍影由一而二,由二而三、由三而四、五、六……直到九劍齊飛,將袁復整個籠罩在一片劍影之中。
金芒閃動,劍光環繞,使人根本無法分辨得出劍勢,也無法瞧得出詳細情形,這樣的劍術人人都是生平第一次見,直瞧得心動神馳。
陡然間,劍光大盛,讓人幾乎睜不開眼,耳邊只聽得“噗”一聲響,余音未絕,寒芒已斂,劍影消失,風、宣同時收腕,玄天劍和玄日劍便在空中一個疾轉,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回到他們手中,袁復卻只是直挺挺地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衣衫破損,長發散開,兩只胳膊處齊肩而下已是空空如也,兩只斷臂早已不知去向,鮮血如泉涌般流出,灑落滿地,玄月劍從胸前貫穿他的身體,而他卻只是瞪大了眼,一副簡直無法相信的眼神盯著我們三人。
周圍一片死寂,似乎眾人都忘記了呼吸,只聞心跳之聲,撲通,撲通……
血絲,縷縷地從袁復唇角溢出,殷紅的血映著他蒼白的臉,顯得詭異莫名。他陡然跪地,目光中仍充滿懷疑,啞聲道:“你們……你們打到了本尊?”
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不錯,我們擊敗了你。”
“那是什么劍法?”袁復仍舊瞪著我。
“幽情劍法。”
“天下第一?”
我忽覺好笑,不由笑道:“也許吧。”
“如此劍法,為什么現在才使出來?”
“因為我們需要時機,一戰而就的時機,”風忽然接口道,“人,有了顧慮,心就亂了,心一亂,武功招式必亂,那么武功的缺點必會暴露出來,尤其是在這樣變幻莫測的劍術下。”
袁復緊緊地盯著我們看了一會,目中緩緩地,緩緩地露出痛苦之色,像是想說什么,但嘴皮動了好幾次,卻仍是連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爾后,忽然他長嘯出聲,一拱胸膛,玄月劍便從他的胸前“咻”地一下,躥出,“當”一聲,重重地摔在三尺開外的白石板上。血,霎時從他的胸口猛噴而出,他仍舊笑著,狂笑,片刻笑聲嘎然而止,緊接著一聲轟然的爆響,全場呆愣,頃刻間,袁復已血肉橫飛,原來他用自己僅存的一點功力將自己的軀體震碎了。
邪不勝正,一代梟雄就這樣灰飛煙滅了!
我忽覺心里空蕩蕩的,說不出是悲痛,還是蕭索。
袁復死了,我們勝利了,一切都結束了,天下終于太平了,可是我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橫七豎八倒著的尸體,鮮血染紅的廣庭,腥甜的血氣環繞鼻尖,這樣勝利,算勝利嗎?
生與死之間的距離,相隔也不過只有一線而已,勝和敗之間,又怎能差多少呢?袁復敗了,卻要這么多人陪葬,這樣的遺憾又豈能是勝利可以彌補的?
眼淚又一次的溢滿眼眶,落了下來,身體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雪兒,一切都過去了,明天會好起來的。”耳邊響起塵輕柔的語聲。
這時,不遠處忽然響起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一名灰衣小太監慌慌張張地從殿內跑出,跪倒在康景皇的面前,顫聲道:“
皇……皇上,皇后……皇后娘娘自縊了。”
死了,皇后也死了。我忽然想起了另一個人,連忙抬頭望著塵問道:“你殺了他?”
塵當然知道我問的是誰,搖搖頭,輕笑道:“沒有,還是將他交給皇上處置吧。”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衛祁劍靜靜地臥在地上,胸膛起伏著,眼神空洞地望著藍天。
“楚姑娘!”康景皇忽然喚了我一聲,我仰頭向玉階上望去,只見康景皇揮了揮手,一身孝服的錦靈公主就被兩名錦衣侍衛從殿內押了出來,她不斷地掙扎著,猛地一抬頭,望見康景皇,面上大喜,嘴張了張,卻發不出一個字,原來是被點了啞穴。
康景皇的眼中閃過深深地無奈和哀傷,她是他的女兒,即便是范了再多的錯,他也不希望她有事,可是君無戲言,他答應過我們的,自然要做到,“你要的人……”他看著我,眼中已恢復了平靜。
錦靈公主目光怨毒地瞪著我,可惜口不能言,否則說不定會破口大罵。我面無表情地緩緩踏上玉階,走到她的面前,她仍舊是瞪著我,她已經清楚地知道她的父皇把她交給了我,所以她的眼中多一絲面對死亡的恐懼,不過更多卻還是怨恨。
我望著她,沉吟良久,忽然淡淡一笑,“你一路找人追殺我的時候,就沒有想過會有今天嗎?”我沒有點開她的穴道,因為我并不需要她的回答。
三指點落,她便暈了過去,兩名侍衛連忙架住她,我掏出懷中的銀針,在她頭上扎了三針,然后長長吁了口氣,“我已經消去了她的記憶,以后她的世界里就再也沒有金亦宣和楚蝶依這號人了。”
眾人似是怔愣了良久,康景皇身體顫抖著,連眼神也在顫抖,聲音是難以置信的顫抖,“楚姑娘你……”
“死的人已經太多了,我不想再看到有人流血了。”我淡淡地打斷了康景皇,“我不想像他們一樣生活在仇恨里,以牙還牙,以血還血,并不適合我。”頓了頓,我又道,“寬恕一個人遠比報復一個人來得快樂。”
說完,我轉身就要走,忽然手腕被人一把拉住,身后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是衛祁趣,“你不能走!”
我沒有轉身,只是淡淡道,不帶任何感***彩,“憑什么?!”
衛祁趣似是猶豫了一會,終還是又開口道:“因為我愛你。”
“可是我不愛你。”這句話脫口而出,我緩緩轉過身,在抬眸的瞬間,四目相對,不見波瀾,“我不愛你。”我又說了一遍,長痛不如短痛,直接拒絕,于他,于我,都好。
“趣兒,強扭的瓜不甜,該是你的,跑也跑不掉,不是你的,強求也無用,放手吧。”康景皇沒有看我,也沒有看衛祁趣,只是盯著遠方。
衛祁趣的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他牢牢盯著我,憂郁、失落、不舍、黯然、悲痛交織在他的眼中,“當年若是我也和俊啟一樣牢牢地跟著你,結局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我靜靜地望著他,沒有回答,只是淡淡一笑,“衛祁趣,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請你回頭看看,其實也有一個人一直在等你。”
衛祁趣微微一怔,雙眼深深地凝視著我,然后緩緩地,緩緩地放開了手,長長的睫毛垂下。我不再看他,頭也不回地向風、啟、宣、塵四人走去。
塵藏起了白玉笙的劍,啟抱起了白玉笙的尸體,無論如何,他們都感激他,也明白若是他仍活著,也絕對不愿再留在這片土地上,所以我們要帶他離開這里,尋找一片安樂的凈土將他埋葬。
“忘塵,楚姑娘,你們此去何處?”身后忽然傳來了康景皇淡然的聲音。
“回蝴蝶谷。”我回答著他的話,腳下卻不稍停頓。
“還回來嗎?”他連忙又問。
“不了。”我淡淡道。
“忘塵……”康景皇似是有話要說,但猶豫了一會兒,最后只說了兩個字,“保重!”
走到前門大殿的時候,我終于停下腳步,回頭,目光一掃眾人,青龍四人、阿龍、阿月、阿辰及楚明三人都坐在地上調息,視線落在了楚天宇和楚廷英的臉上,“爹,哥,若是想見我就到羽城凌府找阿日。”
風也頓了下來,回頭,目光往殿上的眾人身上一帶,悠悠地道:“青龍、白虎、朱雀、玄武,這世上再沒有玄衣圣教了,你們……都去過自己的日子吧。”
曲終人散,該流的血已經流盡,所有的情愛和仇恨,所有的恩怨和秘密,都在這一刻隨風消逝吧。
風拉上我的手,我們五人并肩,昂首挺胸,大步走出大殿,走向光明。攜手而伴,笑看風云,生死不離,天下為家。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