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中的木屋中,眾人圍繞木桌而坐,眉目緊鎖的看著被安紫清帶回來的密函,皆都陷入沉思之中。
忽然,終于沉不住氣的染染將手伸向了密函,想要打開。
“別動?!钡统恋穆曇羲坪鯉е蝗菘咕艿耐溃瑢⑸斐龅氖执蜃。B湓诎肟罩小1娙瞬唤?,皆轉頭看向低頭沉思的白羽。
不就是一封放至在錦盒中的密函嗎,蕭韻不讓開也就罷了,如今這白羽也不讓開,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眾人皆在沉思之中,只見原本眉目微鎖的白羽忽然拿過湛瀘劍,將劍刃貼近錦盒的縫隙挑開,深邃的雙眸之中滿是凝重之意:“即便李斯再自以為是,他法家那么多人不用,又為何會請陰陽家的人來護送這封密函。”
除非他有十足的把握能至看過這封密函的人與死地。
“這……”染染驚訝的看著湛瀘劍,張口結舌的說不出話語。
原本銀白色劍刃的四周居然閃發著一層淡淡的黑氣!
“湛瀘劍有吸收毒性的功能,等會就好?!崩^續將湛瀘劍放置在錦盒的邊緣,頓了一下又說道:“這一種手法,六年前我見過。”
六年前他見過?
蕭韻心中一動,轉頭看著白羽的臉,心中忽然輕輕的疼著。似乎是感受到蕭韻的目光,白羽視線微動,同樣朝著蕭韻丟去了一個淡然的眼神。
片刻之后,白羽將湛瀘劍收回,運功抓過一只飛鳥,劍刃碰觸那鳥身上,那飛鳥抽.搐了幾下便再無了動靜。
拿過一塊白羽蒙住飛鳥的尸體,對著洛嵐淡淡的說道:“洛嵐姑娘,有請了?!?
洛嵐應然,小心的用白布提起飛鳥的尸體,靜默良久之后,眉頭卻深深的皺了起來道:“這是毒,應當是叫食血毒?!?
“何為食血毒?”安紫清率先開口問道。
“食血,如同其名,喜血。若身中此毒全身血液便會枯竭而死?!?
“可有方法解?”蕭韻問。
“先等等,我試試看?!甭鍗钩了剂似?,緩緩的開口道。
食血毒解毒之法她是會,只不過如今在這山林間解毒藥草有限,解毒怕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
“也好。自己注意點。”蕭韻點了點頭,轉頭看了安紫清一眼,然后起身向木屋外走去,負手而立的瞭望遠方。
韓函和念無憂倒是不擔心,因為這是在合理的時辰里。風凌與安紫清一同出去的,昨日酉時未到安紫清便就回來了,可是過了一夜都不曾見到風凌的身影。
“沒事,別多想。”白羽默默的看著蕭韻的背影,伸手在她的肩頭輕拍了一下安慰道。
她與六年前比起來變化真的太大了,六年前
的她愛笑,如今的她眉眼之間再也不見了昔日的笑意。
蕭韻側目,看了眼肩頭的那只手,輕輕的眨了下眼睛,微瞇的眼眸之中似乎帶著一閃而過的情緒,又繼續抬起頭看著天空中漂浮的云朵,低聲說道:“羽,你陪我走會吧?!?
“好?!卑子瘘c頭輕笑,抬起腳步與蕭韻一同沿著林間的小道走著。
蕭韻靜靜的站在山林盡頭的懸崖邊,就這么的沉默著。風緩緩的吹著,不停的擺動著兩人的衣擺隨風亂舞,凌亂了額頭的青絲。
“你……”
“你……”
沉默了許久之后,忽然兩人同時側目看向身邊的人。
“你說?!卑子鹕焓终砹肆鑱y在蕭韻眼眸旁的發絲,咧嘴輕笑著回道。
“食血毒,你好像挺熟悉的?!?
“還行?!?
“還行?”
“知瞞不過你,六年前我中的便是這個毒?!卑子鹂嘈?,眼眸卻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那日刺秦失敗之后遭遇的嬴政的重兵追殺,其中便有人對著他用了這種毒。幸好的是湛瀘劍有吸收毒性的功能,否則六年前真的已經命喪黃泉了。
“那你的毒?”看著他風輕云淡的臉,心口的疼痛忽又深重。
“湛瀘可以吸收毒性,不至命?!崩^續平靜的說著,話語中驚不起半分波瀾。是不致命,但是卻讓他受了很重的傷,以至后來被秦兵包圍。
蕭韻無言的看著白羽,心間的疼痛更深幾分。抬頭仰望蒼穹,忍住不讓痛苦之意涌上心頭。
他的性子她又如何不了解,說的這般風淡云清,可是事實呢?為何你就不能對我說句實話呢?正如這六年前你身上受的舊傷,你也不肯明說。
我要的,只是你的一句實話啊,為何你不懂?
“這六年,我每日都在做著同一個夢?!毖鐾祀H,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淡淡的開口道:“你知道是什么嗎?”
“什么?”白羽凝視著蕭韻的側臉,深邃的眼眸如濃墨般幽明,卻滿是痛苦之意。
“我常夢見趙國的劍舞亭,好真實,好真實。”嘆息一聲,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道:“只可惜,劍舞亭在趙國國破之時,也被毀了?!?
劍舞亭,是她師父扶瑤為她和白羽許下一生的地方,那已化為廢墟的劍舞亭,記錄的是她一生最幸福的時光。
可惜,卻是再也不存在了。
心頭暗暗的想著,緊閉的睫毛之下,淚水緩緩滴落。微張了下唇舒了口氣又道:“我們的下面要去的地方,是邯鄲?!?
“邯鄲,邯鄲……”
白羽在口中默念著邯鄲二字,眼底深處的痛楚更加的明顯。邯鄲啊
,昔日趙國的都城。是他和她的家,他和她的回憶,全部在邯鄲??墒悄切┦煜さ臇|西都物是人非了吧。
“還記得你是何時走的嗎?”深吸口氣,輕輕的張合著眼睛,將涌出的淚水逼回,轉頭凝視著白羽的臉問道。
“那一日,秦國揮師邯鄲,便是你的十九歲生辰前的一個月?!闭f好的,一月之后歸來,不管成功與否,共結連理。如何能忘?
“呵呵,原來你記得啊……”靜靜的看著白羽,淚水再度從眼眶滑落。
記得啊,一直都記得的,可惜他不曾回來。一個月又一個月的等,最后轉眼便是六年已過,而她已過了年華。
怎能不痛?
“對不起,是我的錯?!碧?,寬厚的手掌緩緩的在她的臉頰上撫摸著,為她擦拭著淚水,心間的苦澀更深幾分。
“我害怕回邯鄲,只要一回到邯鄲,我閉上眼睛看見的全部都是冤魂,那些冤魂日日纏繞夢境,在哭喊著?!睖I水越掉越兇,無力的訴說著。
那些冤魂中,有她師父扶瑤的,有她祖父趙括的,有長平之戰被坑殺的四十萬將士的,還有那死在戰亂中的百姓的。
那些冤魂句句血淚,在陰間徘徊,問她何時能手刃仇人。
這些都不是她最怕的,最怕的是夢境中也有他的臉,那是白羽的臉啊。
這些年苦苦的支撐著,所有的軟弱都不敢流露在人面前,只是怕自己會在不經意間崩潰,害怕不能見信念完成。
“別怕,我沒死,我回來了,沒事了?!卑子鹦奶鄣目粗鴾I如雨下的蕭韻,緊緊的將她擁入懷中,在她耳邊一字一句的說道。
原來這么些年的她,過的這么苦。這是什么樣的信念支撐著她活到今日?
“我害怕在我死前,不能完成我的心愿,害怕在死后,對那些冤魂無一個交代?!笨吭谒男靥?,盡情的釋放著六年不曾有過的軟弱,洶涌的淚水流淌過臉頰,打濕了他的衣衫。
“別害怕,我沒死,我還在。等到了邯鄲,我陪你去劍舞亭,去長平。沒事的,他們不會責怪你的?!蔽⑽@息一聲,將她的臉貼近自己的心臟,讓她凝聽著自己心跳的聲音:“聽,心在跳,我沒死的。韻,我還欠你一個婚禮,我們回邯鄲,劍舞亭中有的不只有痛苦。”
這樣崩潰的她,讓他的心疼的無力抵抗。原來在她冷若寒冰的背后,藏著的卻是如此脆弱的心。
低沉而又磁性的嗓音緊貼著她的耳邊,一聲聲的撫慰著,似在哄著一個孩子一般。良久,也許是真的發泄累了,懷中哭泣的聲音漸漸的淡了下去,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趙國的痛,劍舞亭的傷,再一起走一次,也許會好多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