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若無聲的行宮之中,扶蘇坐在文案前,默默的看著竹簡上的文字,忽然咧嘴苦笑,擡手將竹簡丟在一旁,起身走到殿門口,靜靜的仰望著夜空,思緒漸漸的飄遠。
那一年,他才十歲。
整個天下還處在戰亂之中,放眼望去,狼煙四起,戰馬嘶鳴,到處都是陰寒的劍影。那是一個深夜,他與他的護衛走散,被一羣匪徒追殺。
寒冷的劍,對著身穿華服的他,戲言是哪一家有錢人家的子弟,抓去了定能換去大量的贖金。
年幼的扶蘇掙扎著,想要逃離,卻不料那些惱羞成怒的匪徒,揮動著劍刃便向他的雙手而去,本以爲會痛……
可是閉上眼睛的許久都感覺不到痛意,緩緩的睜開眼睛,確再也看不見那泛著寒光的劍刃,只有紫衣飄飄的背影,擋在了自己的身前。
“那麼多的一羣大男人對著一個孩子下手,還不害臊?”她背對著他,看不見她的容顏,聲音卻是如同林中百靈一般清脆,一聲跌進了他的心底。
舞蹈翩飛,不消一會功夫便將那羣匪徒綁的嚴嚴實實。然後不等他開口,手中的舞帶便纏繞住了他的腰間,帶著他的身體在林中飛蕩。
飛起來的時候,他纔看見她的臉,青絲如飛,秀眉如柳,雙眼盈盈含笑,粉紅的脣瓣微彎出弧線。那個時候的她,是他見過的最美的人,那是他的韻姐姐。
從那晚之後,他便一直跟著她。他不知道,爲何有那麼多的人在追殺著他,可是每次都是他的韻姐姐將他救回,保護著他在,直到安全的將他送到了秦國邊境。
從那次離別之後再見,便是半年之後,趙國滅亡,他在人羣中看見了她,他欣喜若狂,而她,卻再不見了盈盈含笑的雙眼。
本以爲她是一時無法面對趙國滅亡的事實,等著時間過去了便會好的。於是他向贏政將她要去留在自己的身邊,可是她卻拒絕了,話語中的堅決之意卻是不容半分迴旋的餘地。
她告訴他,她想要去蜀郡。
“韻姐姐,長大了我娶你,我有能力保護你,等你想回咸陽了我便來接你。”這是在她離別時他對她說的話,她沒有點頭,也沒有拒絕,只是淡淡的轉身而去。
一句稚嫩的話語啊,也許你從未曾放在心上,可是他卻是一直一直的記得。可惜,長大了,卻發現一切都變了。
那是他的韻姐姐,如今卻成了生死不兩立的仇敵,如何能夠下的去手……
想必她對自己也是下不去手的吧。
幽幽的,一聲嘆息,在這個夜色中緩緩的迴盪著,久久的散之不去。
“但就爲了一個女人,整日鬱鬱寡歡?”帶著怒意的話語在扶蘇的而旁響起,將他的思緒拉回。
“兒臣見過父皇。”扶蘇彎腰,對著贏政作揖行禮。
“怎麼,對寡人的話有何意見?”贏政皺眉看著扶蘇,眉頭皺的更深。
自從蜀郡歸來,他一下了早朝變將自己關在行宮中,但就爲了一個女人?
“兒臣豈敢。”扶蘇
擡頭迎著贏政的目光,清澈的雙眸之中滿是桀傲之意,撇眼輕笑:“只是兒臣不知,如今這個天下,爲何有這麼多的人意欲謀反?”
“放肆!”
“放肆?”扶蘇再次笑了出聲,沿著長廊走動了幾下,又緩緩的說道:“如今天下子民皆怕著父皇,父皇是不是覺得孩兒也該怕著父皇?”
“你倒是以爲寡人做錯嘍?”贏政冷冷的回道。
“兒臣豈敢說父皇有錯,只不過兒臣以爲六國一統,天下初安,父皇首先要做的本不該是橫加暴政。”
“你的意思,是寡人暴戾?”
“兒臣不過是說出自己的心聲,父皇若是連自己兒子的實話都聽不進去,那麼父皇想兒臣說的是何意便是何意吧。”扶蘇直視著贏政的雙眼,不避不閃:“若父皇以仁治天下,想來如今也不會有那麼多的叛逆之徒。”
“夠了!婦人之仁!”贏政冷冷的打斷扶蘇的話,眼底盡是陰霾之意。冷哼,甩袖:“如依你這般仁慈,如何來統領天下人。”
“是,既然父皇選擇讓天下百姓怕您而非敬重您,兒臣自當無話可說,兒臣今日身體欠安,先行告退了。”扶蘇收回目光,彎腰行禮,然後轉身便向自己的寢宮而去。
夜色深深,朔月高懸,天際一片黑雲緩緩飄過,遮住那輪朔月,清明的夜色緩緩的暗淡下來。
染染與虞朵朵隱身與茂密的樹林間,默默的凝聽著夜空中的一舉一動,勾脣冷笑。
白日的時候蕭韻與白羽發現這處山林有人出沒,便派著她們兩人晚上一探究竟。看來對方的人也和她們有著同樣的意思,此刻也有人往她們那片山林而去。
天際黑雲繼續飄動,夜似乎又黑暗了幾分。忽然枝頭之上人影晃動,悠揚的笛音在這個夜色中漸漸的迴盪著。
“噠噠噠……”
細微的馬蹄聲響起,身穿銀色戰袍的男子似乎是從夜色深處而來,冷眸瞥動,望著站在眼前的衆人,勾脣冷笑,銀槍快若閃電的向虞朵朵攻來。
虞朵朵拔劍,劍刃橫在胸前。只聽得兵器撞擊的聲音在夜色中迴盪,發出絢麗的火花。
好強橫的力道!
虞朵朵動了一下被震的發麻的手臂,朝著染染和安紫清做了一個手勢。領會,染染連同安紫清一起與男子戰在了一起。
劍聲,笛聲,瞬間在黑色中瀰漫開來。良久之後,衆人的額間都緩緩的滲出了汗水,震驚的看著眼前的男子。
風,漸漸的吹散了黑雲,夜清明瞭起來。藉著月色不難看出,眼前的這個男子氣色卻是一如往常,嘴角依舊掛著淡淡的笑意,揮動著銀槍指向衆人。
“哐當!”
又是一聲兵器相撞的聲音響起,白色的身影快如閃電般的出現在衆人面前,右手握緊了劍刃,擡起頭看著坐在馬背上的男子。
“湛瀘劍!你是?”男子接著月色看著白羽手中的長劍,詫異的問道。
天下排名第二的湛瀘劍,人人皆知是趙國第一劍客白羽的配劍,可是傳說
湛瀘劍與白羽一同消失了六年之久,那麼眼前的這個人是何人?
“在下白羽,請問來人是?”
“原來真的是第一劍客白羽!”聽著白羽肯定了自己身份,男子突然收起了手中的銀槍,翻身下馬:“在下龍且,沒想到居然是趙國的朋友。”
“龍且?你真的是龍且?”這一次,換做是虞朵朵驚訝了。她詫異的看著子稱龍且的男子,臉上盡是欣喜的笑容。
與這男子第一次交手的時候便發現他的身手招式十分的眼熟,沒想到是他。
“你是?”龍且楞然,不解的看著虞朵朵問道。
“還記得項羽嗎?記得嗎?”
“少主?你到底是誰?少主又在哪裡?”龍且楞然的看著虞朵朵,心中已經分不清是欣喜還是激動。
項羽,是他的少主,年少時與他一起長大,只不過後來楚國滅亡逃跑的路上意外走散。尋找了好多年都未曾見到他的身影。
如今再次聽見他的消息有如何能不激動呢?
“我是朵朵啊,虞朵朵。”虞朵朵望著龍且,強壓住心頭的激動之意,忍住不讓自己的聲音顯得顫抖:“項羽前一段時間在邯鄲,如今剛走不久。他一直也在找你啊。”說著,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錦囊遞到龍且的手上,眼眶漸漸的溼潤:“你依照著這封錦囊尋找,很快就能找到他的,這是他留下的。”
“朵朵!真的是你!”龍且牢牢的凝視著虞朵朵的臉,眼中的狂喜之意的更加的明顯,拿過虞朵朵給他的錦囊捧在手心之上,似乎是在對待著一件珍寶一般,朝著虞朵朵丟了一個保重的眼神,翻身上馬。
“你去哪裡?”虞朵朵木然的看著龍且的動作,思緒瞬間空白。
“我去集合部下找少主。朵朵你自己多加保重。”揚手催動戰馬。疾馳而去,漆黑的夜色之中,只剩下了尾音還在迴盪,似乎在述說著重逢的喜悅。
食血毒……
木屋中,洛嵐眉目緊鎖的看著擺放在眼前的飛鳥屍體,伸手使勁的柔著額頭。食血毒依照她的醫術來講,確實不是最難解的毒,可是要想解這種毒,首先得需要一位叫斷魂香的藥材,解毒之法主要是以毒攻毒。
可是斷魂香這種毒草在這個山林間她根本就未曾看過,俗話說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即便她再是醫仙不能對癥下藥,那也是無濟於事。
煩悶的甩了甩頭,起身推開木門走入月色之下,擡頭靜靜的仰望著天際的那輪朔月。
“妹妹,在想什麼?”同樣有些煩悶的千尋從房間出來,一眼便看見發呆了洛嵐,徑直開口叫道。
她這個妹妹,向來很少像這樣煩悶的,這是又怎麼了?
“沒事,就是在想著如何來解食血毒。”洛嵐舒了口氣,轉頭看著千尋咧嘴一笑,伸手整理了她的髮帶。
這幾日不曾好好的管過千尋,此刻她的頭髮又有些凌亂了。
“居然也有毒能難住妹妹。”千尋撇了撇嘴,拉著洛嵐坐到了木屋前的臺階上,漫不經心的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