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朝霞還意識到了自身的一些問題,比如年齡問題,她今年已經整整二十歲了,她覺得不能再在磚窯廠這樣干下去了,再干下去也不是個辦法,畢竟不是長久之計,總不能干一輩子窯活吧!她覺得不光是她自己,也包括發亮,都應該改行做點別的事了。
她以前之所以來磚窯廠做活那完全是為了大弟的學業,雖然現在以及以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她仍需為大弟的學業而拼搏,可她覺得這也絲毫不與她的改行相矛盾,相反,她認為離開磚窯廠正是為了能夠更加順利地幫助大弟完成學業呢!當然同時也是為了她自己,甚至為了更多的人。
朝霞不久前曾把她的想法告訴過王發亮,沒想到王發亮對她大力支持。在稱贊朝霞有理想有追求的同時,王發亮也對朝霞說出了自己心中之所想。
他說人活著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而應該胸懷大志,他覺得要想有出息就必須走出磚窯廠,走出張家樓村,最好能夠走出他們縣走到一個大城市大地方去。
當談起這些的時候,發亮心中充滿了美好的向往與無限的憧憬,就連朝霞的心都跟著他一起飛起來了。
雖然他們二人沒有約定好哪天離開磚窯廠,但他們心照不喧,都知道待在磚窯廠的日子不多了,同時他們還知道在前方未知的人生道路上兩人將不能夠朝夕相伴了,可他們似乎都不在乎,仿佛為了共同的目的分開是理所當然的事。
所有這些都成了朝霞離開磚窯廠的理由,可是朝霞只知道自己將要告別過去開始一種嶄新的生活,卻不知道這新的生活將是一種怎樣的生活。
說來事情也湊巧了,就在朝霞躊躇滿志之際,劉麗芬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
前幾天劉麗芬在和朝霞閑聊的時候,突然興致勃勃地說道:“霞,俺看你以后沒事的時候不要再去磚窯廠干活了,你也這么大了,過兩年都該找婆家了呢!哪能總干那種男人們干的粗活呢!俺看哪!你應該學門手藝才是,這才是一輩子的飯碗啊!……。再說現在在磚窯廠也掙不到錢了啊!聽你叔說在那里干活的人都走得剩下沒幾個了,……”。
一下子被嬸子說中了要害,朝霞心里高興,卻不知該說什么好,只是隨口答道:“嬸,俺聽你的話,以后不再去磚窯廠就是了。至于學手藝嘛!那是要花錢的,花錢的事情俺可不做,俺情愿留在家里幫您刷鍋做飯。再說俺人笨,怕也學不好手藝,……”。
“咋會呢?俺看你比誰都心靈手巧,旁的不說,就說這針線活吧!這幾年來家里老老少少的哪個身上穿的衣服鞋子不是你做的,哪件衣服破了不是你縫的,在這方面你比俺都強,俺拿了半輩子的針線做出來的活兒都沒有你的精沒有你的細,……”。
“對了,霞,要不你去學裁縫吧?俺看這手藝不錯,又正當又規矩,多適合你啊!現在不少農村女孩都在學這個呢!”,劉麗芬的興致越來越濃了,“上次俺在路上碰見你王六嬸子了,她說你巧玲姐現在就在城里一家裁縫店跟人學做衣服呢!
不用交學費的,說是啥半工半徒,好象前三個月屬于學習試用期,只干活沒有報酬,如果學得好的話,三個月以后就可以在那里做縫紉工,為客戶做衣服,實行啥計件工資,也就是你做一件衣服然后抽給你一些錢,做的衣服越多,掙的錢也就越多,……,管住,不管吃,咱們離城里不算遠,有空的時候還可以回家呢!你看這多好的事啊!你王六嬸子還問你想不想去呢!說如果想去的話,和她家巧玲做個伴,出門在外互相有個照應,當時俺就尋思啊!這事成,俺知道針線活難不住你,只要再稍微跟人學一學,你的功夫就到家了。俺想好了,等你學成之后,咱可以不給人當工人,咱自己買臺縫紉機,在家里開個小裁縫店,就算不能夠養家糊口,自家人穿起衣服來總方便吧!……”。
劉麗芬一口氣說了一大堆,最后問朝霞:“霞,你覺著行不?”。
“俺覺著行,要不去學一學?現在會門手藝好得很,啥時候都餓不著”,還沒等朝霞說話,劉麗芬又急著補充道。
“嬸,說心里話,俺這些天也正琢磨著今后的事呢!俺也想離開磚窯廠,可俺還沒想好干點別的啥,學裁縫好倒是好,俺打心眼里樂意,只是……”,朝霞頓了頓,“只是俺出去了,以后就不能在家里幫您干活了,就不能照顧弟妹們了,還有奶奶……”。
其實朝霞說這些話的時候內心里是無比激動的,最近她一直在思考未來的生存問題,可始終沒有找到出路,劉麗芬這么一說,不僅把她心中的矛塞打通了,還給她指引了一條路。劉麗芬對自己的關懷再一次把朝霞感動了,只是現實的生活總沒人想的那樣簡單,所以朝霞在日思夜想的新生活面前又猶豫了。
“霞,只要你樂意學就好辦,其余的事你就放心吧!家里的活俺一個人就行,你看俺又不老,咋能耽誤了你呢!現在寶兒上了武校,不常回家,英子上了初中,每天在家里就待那么一會,他們都大了,再說有俺呢不是?這些你就更不用擔心了。奶奶這兩年身體是有些不如以前,人老了嘛!都這樣,現在又不是冬天,陽放假了,有陽照顧她,這個暑天她就會好起來的,……。總之,俺覺著呀!你應該去學,再說了,又不是一輩子不讓你回家了,呵呵!這有啥愁的?改天呀!俺把這事告訴你叔,他一準樂意,全家人都一準樂意”,劉麗芬安慰鼓勵朝霞說。
朝霞想了想,覺得嬸子說得在理,“那好吧!俺聽嬸的”。
“太好了,那咱就這么說定了,等俺下次見到你王六嬸子的時候就跟她說,讓她叮囑巧玲給你報個名”,劉麗芬高興萬分。
“那俺啥時候去學呢?”,朝霞問道。
“你說呢?是這兩天就去?還是過兩天再去?這個由你來定,反正你王六嬸子那邊好說,她說了,那里常年招人,隨到隨學,啥時候想去呀!給她打聲招呼就行了”。
“俺想過幾天等大弟的成績下來,等奶奶的身體好些了再去,否則俺不放心”。
“成,就依你,那就等幾天再說,到
時候你跟陽一起進城,他讀書,你學手藝”。
就這樣,朝霞改行的事情被商定了下來,下一步,她就要進城開始去學縫紉了。
朝陽在這三年的時間里正好走完了他的整個初中生活。
三年前,朝陽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他們的鄉鎮中學,這讓所有關心和愛他的人都為他高興,為此張廣海還特地在家里擺了一桌酒席,以示慶祝,席間就連一向滴酒不沾的英子還向陽哥敬了一杯酒呢!那次家里的歡樂氣氛十分濃重,真可謂是合家歡樂。朝霞甚至喜極而泣,她說大弟考上初中了,可她還要等著大弟考上高中的那一天,等著大弟考上大學的那一天,等著大弟過上好日子的那一天。她說她事先為大弟準備好的那幾百元學費終于可以派上用場了。她還說倘若父母在世的話,那他們一定比誰都高興,……。
進入初中以后,朝陽的生活更為艱苦。
張家樓村離學校有五六里地的路程,可為了節省住宿費和伙食費,朝陽每天都要在家與學校之間步行往返八趟,這在夏春秋天還好些,尤其冬天跑那么遠的路去學校上早晚自習,吃苦受罪是可想而知的。
同時,朝陽還仍堅持著在磚窯廠做他的周末童工。
不光這些,就在朝陽升入初中后不久他就又增加了一份職業。
他們學校前面是一條東西公路,這段公路不長也不寬,大約一里地左右,路的末端與一條南北公路相匯。這條南北公路正好與東西路相反,既長又寬,是條國道。在國道兩旁有一些飯店商店修車店之類的店鋪,還有一些居民樓。從學校出來,順著東西公路走到頭,再沿著南北公路往南走十多米,在路東邊又有一條小土路。這條土路向東經過一個村莊,一直延伸到張家樓村。小土路右邊有一條深深的大溝,是為了旱季灌溉莊稼所挖的,因為在路的北邊和溝的南邊是大片的耕地。就在緊靠著國道的溝渠西端,這里天長日久形成了一個垃圾堆,堆滿了居住在此地的居民丟在這里的生活垃圾,高高的像座小山丘。
有一次,學校里舉行尊老愛幼活動,老師們要帶學生去參觀敬老院,對那里的孤寡老人們進行愛心訪談。
敬老院位于學校的東南方向,離學校約四五里遠。那天,由各班的班主任分別帶隊,浩蕩整齊的隊伍從學校出發了。
當沿著國道向南行進了五百米左右時,在國道東邊朝陽發現有一個小規模的廢品收購站,那里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生活廢品,有鐵、銅、鋁、……,有啤酒瓶、白酒瓶、罐頭瓶、……,還有塑料布、書紙、報紙等。在收購站的中央還站著兩個人,只見一個人手里正拿著票子在一張一張地數著,而另一個人卻是手指著他們面前的一些瓶瓶罐罐在嘰里咕嚕地說著什么話,一眼就能夠看出他們這是在做交易呢!
這時,朝陽突然想到了小土路右邊那個溝渠里的垃圾堆。
“那里也有不少的金屬、瓶子、報紙呢!何不撿過來賣掉呢!……”,朝陽腦海里冒出了這樣的想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