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抬起頭向天空望去,這時,烏云壓得更低了,閃電也時不時地閃爍,仿佛要把天地焊接起來一般。
朝霞知道雨就要來了,她強壓住心中的悲痛,麻利地把竹籃中的白饃饃一個個拿出來,擺放在父母墳前一小片干凈的土地上,饃饃下面用那塊蓋饃饃的花布墊著。
緊接著她又用雨衣把小弟裹了個嚴實,并拉他跪下,三個人開始給父母磕頭。
磕完頭后,還未見雨滴的蹤跡,天空密而不雨,也許是要把蘊藏著的能量保留到最后關頭吧!
這時,陽離開了父母的墳,四處跑著挖木耳菜去了,他說媽媽活著的時候最愛吃的就是木耳菜,還常常挖些回家做給他們吃。
寶兒也停止了哭泣,只是拽著姐姐的胳膊不放,非要姐姐帶他快些回家去找媽媽不可。
朝霞看著平時活潑可愛無憂無慮的小弟心中又開始隱隱作痛,她在心里對小弟說:“可憐的小弟呀!你咋會知道你的爸媽早就已經被深埋在你眼前的地下了呢!家里的那個不是媽媽,是嬸嬸呀!”。
事情是這樣的:
此刻正在拜祭父母的三個孤兒本是張家樓村張瑞德和趙鳳娥倆夫婦的子女,最大的叫朝霞,今年十二周歲,她的大弟朝陽七歲,小弟朝寶剛四歲。
四年前,那時寶兒才出生三個月,有一天,張瑞德要用小木車拉上家里老母豬下的幾個剛滿月的小豬崽到城里去賣,換了錢好給正讀二年級的朝霞交學費。
可八歲的小朝霞十分喜愛那些小豬們,聽爸爸說要把它們全部賣
掉為自己交學費,她真有點舍不得,為了能再多看可愛的小豬們幾眼,能再和小豬們多待上一會兒,她請求爸爸帶她一起去城里,她要親眼看著小豬們一個個找到新家。
張瑞德一向都很疼愛女兒,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她。
父女二人懷著愉快的心情幾乎是一路小跑著進了城。那也是朝霞有生以來的第一次進城,城市的喧鬧與繁華令她耳目一新。
張瑞德猜出了女兒的心思,在他把小豬們全部賣掉之后,他一把把女兒抱進了小木車里,笑著對她說:“爸爸拉你去逛城”。
朝霞聽了喜不自勝。
走到包子鋪的時候張瑞德還特意給女兒買了兩個肉餡的小籠包呢。
張瑞德拉著女兒幾乎跑遍了那個花花綠綠的城市的所有街道。
當他們快要走出城的時候,已到了傍晚時分,街上的行人稀稀拉拉的已撞不見幾個了,空氣中再也沒有了來時的嘈雜聲。可父女倆人卻仍是余猶未盡,爸爸踏著矯健的步伐拉著車,不時地回頭與朝霞說笑。
眼看就要下了柏油馬路,走上凸凹不平的泥土地。
這時,一輛滿載貨物的紅色大卡車橫向飛馳而來,張瑞德一只腳剛邁到路口處,只聽見卡車“轟隆隆”的剎車聲,張瑞德已被撞飛到了距離自己的小車十多米遠的路邊上,連一聲慘叫都沒有,便一動不動地倒下了。
朝霞受到極度驚嚇,狼嚎般地撲向爸爸,借著卡車的燈光,她看到爸爸滿身是血,臉上、額頭上、鼻子里、耳朵里,似乎每一塊肌膚下的血液都在
“哧哧”地往外冒。
朝霞觸電般地伏在爸爸的身上抽搐。
卡車停了下來,從駕駛艙里先后走出來兩個人,哆哆嗦嗦的,一前一后緩慢地向躺在血泊里的張瑞德移動。
這兩個人走近時,朝霞看清了其中一個人的相貌,皮膚白皙,身體略胖,頭發齊刷刷地朝后梳著,最明顯的特征是在他鼻梁的正上方,有一顆米粒大的黑痣。
可恨的是這兩個人在低頭證實了他們所犯的罪惡之后,只是驚恐地“啊”了一聲,便爭先恐后地跳上車逃之夭夭了。
等到張瑞德被人發現送到醫院之后,這個年輕高大的漢子早已斷了氣,醫生只說了句:“準備后事吧!”。
就在爸爸去世的第二天,媽媽瘋了,一個才剛剛三十二歲的好心的中年婦女,三個未成年孩子的媽媽,就這樣在沉痛的打擊之下失去了理智,嚴重的時候,她甚至連自己的孩子都認不得,嘴里只是機械地重復著:“是誰家的卡車害死了俺們瑞德啊!狠心的人,還俺們瑞德的命來呀!”。
短短兩天的時間里,三個孩子先是失去了爸爸,繼而又失去了母愛,奶奶在哭,朝霞在哭,朝陽也在哭,襁褓中的朝寶更是哭,哭聲滿天。
只有瘋了的趙鳳娥時而哭鬧,時而傻笑,時而又反復地敘說著那句同樣的話。
一個完整的家一下子變得支離破碎了。
老的老,小的小,唯一年輕的婦女又瘋掉了,這讓他們如何繼續生活下去呢?
就是在那個危難的關頭,同村的張廣海出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