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喝了一口悶酒，“這事沒你想的那么簡單。”
我也意識到自己言語過激了，況且天寶是自尊心很強的人，我放下姿態問：“天寶，難道這里面還有事？”
他夾起一塊蛙肉放進嘴里嚼了嚼，把骨頭吐出來，調整了下心情跟我說：“沐哥，以后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職業。警察沒那么好當，不能隨心所欲。特別是我這種蝦米級別，都是聽上頭命令。上頭一個電話下來，說不要管，就不能管。上頭一個電話下來，說要抓這個，要抓那個，我們就得赴湯蹈火。”
我歉意地說：“下次會注意了。”，又忍不住挖苦兩句：“你們這差事還不好，多少人盼著進去都不能。你還把當警察說得這么苦。”
他咧嘴笑了，“我這工作是輕松，錢也夠用。但那幫人收保護費的事，我們真不能管。”
我說：“上頭給你們下命令了？”
“還沒收保護費前，就給我們局里打過招呼了。所以有百姓向我們反映的時候，我們就過去走走形式，不做處理。”
原來這樣，我往下詢問：“天寶，你知不知道上頭為什么不許你們干涉？”德叔是鎮上局里的大人物，我估計他知道一些。以天寶的性格，我猜他也是知道的。
“這個知道一點。”他果然回，“牽扯到利益問題，與鎮政府有關。我們公安局只要保證不出人命就行。黑道那邊也會約束。如果不是冒出你這樣的刁民，想要出人命都難。”
這話聽得是嘲諷我呢，還是嘲諷我呢？好吧，就當我前面說他，現在扯平了。
我陪著哈哈大笑，“我就是刁民，讓你們警察難辦。”
“來，干一個！”天寶舉杯要和我碰。
我很爽快地和他碰一個。想想蠻有意思的，黑道和白道混一起，我個曾經的混混頭目和警察混在一起，有趣有趣，合情合理，反正我這人看得透，沒一般人正邪之分。
干掉后，我摸出一包煙，遞給天寶
一只。天寶擺了擺手，“那個剛戒，我要隔2、3年再抽。”我知道他說的是毒，既然他不抽，我也不抽了，把煙裝回去，放進褲袋里。
我接著問：“什么利益，怎么和鎮政府扯上關系？”
他說：“老街不是蕭條好幾年了嘛。現在有人盯上這塊地，想做開發。”
我很開心地哈哈大笑：“誰這么不長眼睛，能看上我們這個破地方，還是老街。”
天寶很嚴肅地看著我，“你能別笑，先聽我說嗎？”
我定力還是很強的，能把笑憋回去，正經地說：“不笑了。”
天寶一點沒被我的笑聲感染，一直繃著臉，在他看來這事并不好笑。等我止住，他說：“沐哥，看來你不大了解中國未來的發展趨勢。”
哇！中國未來的發展趨勢？這問題太大了，我一個小老百姓怎么可能了解。看他的樣子，挺在行的，我請教道：“你說你說。”
他開始說，樣子看起來像很有內涵的老師。我認真聽著，像一個渴望吸收知識的學生。
“現在很多人擁進城市打工。工資高能存錢的人會選擇在大城市安頓下來。城市人口越來越多，生活在城市的小康家庭、富裕家庭，他們追求的是什么？”
我很快回答：“女人追求外表的美觀。男人追求漂亮的年輕美眉。”
“俗！”天寶直接給我下結論，搞得他很不俗似的。
我不服氣地問：“你說追求什么？”
他很賤地笑笑，“我來補充一點不俗的。那就是旅游。他們平時過著規律的上班生活，每天家里、公司兩個點跑。購物習慣了網購，吃飯習慣了外賣。每天憋在這兩個地方不得憋死。所以，他們一放假就喜歡往外跑，跟從籠子里放出來的鳥一樣。“
“他們追求大自然的新鮮空氣，他們喜歡外面的大空間。他們把我們每天吃的蘿卜青菜叫做農家樂，他們把我們這一幢一幢的房子叫別墅，我家那個得叫小洋房了。
我們這個縣已經越來越出名了，你知道嗎？”他突然問我。
我一臉懵，搖搖頭：“沒覺得出名。”
天寶懶得和我講太多，斬釘截鐵地說：“它就是很出名了，上個月被評為十大最美縣。”
“哦~”我附和：“好像網上看到過這個新聞。當時我還想哪個地方的縣和我們縣取了個一模一樣的名字。”
天寶很無語地看著我，拖長了音，“沐哥~~，你最近都在干嘛？”
我不是在忙IT公司創業的事，還在談戀愛。實在想不到像我們這種山高皇帝遠、鳥不拉屎的地方還能被人打擾。世外桃源之地要沒有了！
我沒理他，他繼續說：“就因為我們縣被評為十大最美縣，以后迎來的游客會越來越多，黑道的人不好直接在縣里做大動作，他們看上了我們這個地方，問上頭要了這塊地。”
白道有時候要依仗黑道，也不可能和黑道拉仇恨。所以上頭答應黑道的這一點小要求并不為過。
可憐的是老街上的店家們，像秦老師這種，他們真的是要另謀出路了。
我問：“黑道要來想干什么？”
“這個我不清楚，估計就是各種賺錢的服務和娛樂項目。”天寶不以為然地說，“要他們真是建起來，我們鎮上的經濟也能帶動起來。”
我恨恨地說：“這幫人真是狡猾，想要地就直接買，何必耍出這種花招。”我是替老街上的店家抱不平，特別是秦老師。他們以為忍氣吞聲，交了保護費就能安生度日了，不知道后面有這么大的內幕。
天寶反問我：“你說呢？”
我回：“為了降低成本。把老街上的店家逼走，使得這塊的房子很廉價。然后政府統一收購，再轉手給黑道。政府、黑道，還有你們公安局是串通一氣的，哈哈。”
天寶打了個響指，“不愧是沐哥，腦子就是靈光”，他舉起酒杯，“干！”
“干！”我和他碰了一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