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談及銀錢的爭論,雖然主要是在金財寶和殷若之間進行,偶有金絲不時露個憤怒的臉面。但房中眾人的目光仍有一半放在殷刀、金胡的身上。
殷刀、金胡的這一頷首,雖然動作輕微,但還是讓房里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大家表面上不動聲色,暗地里都有默默領會。
但是,緊張的氣勢卻不會因此有半點兒減少。
兩家的分歧,不只是涉及到金錢,這只能占一部分。余下的還有:人、辦事的方式、后續等等等等。
金財寶雖是繼承人,卻也不敢獨斷專行。他走到八仙桌的一側,對著這里坐著的金胡老掌柜俯下身子,低聲的說著話。
金胡老掌柜抽出他的煙袋,這是他想事情時不可缺少的物件。雖沒有點著,但放到口中嚼巴著,又把眉頭擰起。
他有的時候點頭,有的時候明顯在反駁。
而另一側的桌旁,上好的紫檀鑲百壽圖扶手椅上,殷刀一言不發的品著茶水。雖然新茶下來的季節還沒有到,這碗名貴舊茶卻讓殷刀有滋有味的神情襯出新茶品格。
他心無旁騖般,并不是不關心,而是全權交給孫女兒殷若的信任滿滿。殷若也沒有和人商議的意思,她若有所思的出著神,不慌亂也不著忙。
他們的姿態,和金胡祖孫是兩個鮮明的對比。
金殷兩家的掌柜跟著東家走,留神東家的一舉一動,把這一幕,就又看在眼中。
金家的掌柜們心底唏噓,銀三姑娘名不虛傳,果真是如今殷家的真正掌舵人。
殷家的掌柜們暗生微笑,三姑娘不惱不慍不驚不弱,他們就腰桿子筆直,心里有底,在這件忽發的事情里,不會讓金家占去半分便宜。
銀三姑娘的名頭,可從來不是假的。
金財寶也注意到這一點兒,一面和金胡說話,一面分三成的心思望向殷若。
越看,金財寶越舍不得。
春日明媚的碎光,有一部分飄逸在房中。
不知怎么的,也許是殷若坐的位置好。但主人位置是固定下來的,并不是殷若將就著日光刻意而為。
房中一大部分的日光,明燦桃花般都在殷若的眉眼之中。
她瓊玉般的鼻、嫣然紅花般的唇、光潔的額頭,無一不在春暖之中。和上她面容的瀟灑自如,無端的勾起四下里氤氳,不管何處都生輝。
金財寶恨上來,是誰動了他的親事?這個人太可氣了!
他眼神離開殷若,若有若無的在金絲面上瞄著。
金財寶不敢確定金絲在謀劃前往堯王府時,說了什么做了什么,個中有沒有一些妨礙自己親事的話。
金財寶忽然想到,從殷若是自己的未婚妻和金絲迫切想進堯王府來看,金絲不見得“暗算”殷若。但是從別的方面呢?
比如銀三姑娘的經商才能,不止一回證明過,比金三姑娘強。倘若殷家失去殷若,殷家只怕大亂,同在丹城的金家可以趁亂取代之。
這個可能按說不大,到目前為止,金絲姑娘并不想執掌金家。但身為金家的姑娘,為金家有這種打算也有可能。
金財寶的心亂了。
會是金絲嗎?但她這樣做損壞自己的親事,她難道不知道?
金財寶一直以為自己在鎮定的面對天降圣旨奪媳婦,不管是談判還是籌劃,都沒失去周密。
但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還是亂了陣腳。千頭萬緒太多,他其實需要好好的想上一想。
此時此地都不是想心事的好地方,但心思襲來,金財寶不看金絲幾眼,心里過不去。
“哼!”
金絲剛好和他目光對上,給他一聲冷哼。
她正不高興呢,她也看到殷若在殷家的地位,及兩家掌柜們不經意間流露的心思,又見到金財寶看過殷若以后就古古怪怪的,分明是又陷在情意里了。
“辦正事呢,收心!”金絲生氣的道。
金財寶對她意味不明了的再瞅了瞅,收回眼神,專注和金胡加緊討論。祖孫沒有讓大家久等,很快,金財寶就篤定的回到座位上,輕咳一聲,不慌不忙的開口道:“殷祖父,銀三,咱們再來談談怎么出人手的事項吧。”
殷若一挑眉頭:“胡說!憑什么還要我家出人手,這是我們家弄出來的事情嗎?”
金財寶慢條斯理地回:“但圣旨是賜給你的不是嗎,銀三,別說孩子話了,你家出幾個人手吧。”
“我出了錢!”殷若理直氣壯,雖是成親以后的銀子,是她以后名下的,總與她有關。
“錢是死的,由人使用。料理這事,哪能缺少人手?”
殷若冷笑,還是一句:“胡說!這是我們家的事情嗎?”
隨著這句話再一次的說出來,金胡老掌柜眸光微寒,金家的掌柜們,也都似面上蒙一層陰霾。
哪怕殷刀曾向金絲解釋,殷家沒有蓄意謀求圣旨。哪怕金胡主動前來殷家,試圖兩家共同尋求對策,但在他們的內心里,并不相信對方。
但再不相信殷家,金家也主動出現在這個客廳之中,這是他們家愿意出力的誠意。
但殷若卻屢屢責問,好似又要起新的刁難?
金絲忍無可忍,暴躁道:“不是你們家的事情!難道圣旨是給我的嗎?難道賜婚給堯王殿下的是我嗎?”
說到最后她傷了心,有淚水滾滾而落。
金財寶頭痛如裂:“好了好了,說這些話有什么用,這不是大家坐在一起正在商談對策。”
殷若深深凝視金絲:“真的與你無關嗎?”
金絲想說什么,卻又噎住,甩淚憤然道:“好吧,我有嫌疑,你想怎么樣吧?”
“如果查出來是你金家陷害我,聘禮在原議定上面,再加五成!”殷若一字一句地道。
金財寶深吸一口氣,隨后面有喜色。這等于殷若表明心意,她從沒有向往過堯王府。
他望向金絲,她是金家和堯王府接觸最多的人,應該由她回話。
金絲怒聲:“如果是你殷家搗鬼,原聘禮雙倍退還!”
金財寶徹底舒服了,這下子好了,兩個人都是清白人,不然二位三姑娘都得賠錢。
商賈人家用來解決事情的最佳方法,銀錢最見效力。而表白心跡,也銀錢最為有力。
金財寶沒資格評判別的商賈子弟是什么模樣,但就他知道的金家和殷家的子弟,可以殺,可以辱,唯獨賠錢這事兒不能行。
金財寶眉開眼笑:“好極,那咱們現在可以一致對外,弄明白這事情的后面到底是什么鬼兒。”
原本因為圣旨賜婚,可能在小夫妻之中產生隔閡,現在可以重新恩恩愛愛甜甜蜜蜜。
小夫妻之一的金財寶,不由得笑口大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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