萋萋芳草憶王孫,柳外樓高空斷魂,杜宇聲聲不忍聞。欲黃昏,雨打梨花深閉門。
一場小雨過后,清幽拿著掃把掃著院內的落花。我抬頭看著天,依舊薄霧籠罩,廊檐上還濕濕嗒嗒的滴著水,一聲一聲的敲擊著路面,雨燕低飛,時不時的繞著房梁盤旋幾圈。
空氣中彌漫的著花香和草木香,我提著裙子順著路徑慢悠悠的走著,清幽站在桃樹旁認真的掃著斷枝和花瓣,風一吹,不少花瓣順著樹枝落到她頭上,她滿足的微笑著,好像不管做什么哪怕連掃地也是一件足夠開心的事,人面桃花相映紅,再長大點怕也是個美麗的女子,只希望那時,她還能保有身上的那一股靈動勁。
偶爾有些雨絲飄來掃在我臉上,微涼的感覺沁入心底,細雨濕衣看不見,閑花落地聽無聲。我總能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自娛自樂的靜靜享受一下自然的變化帶來的喜悅。
也該是去看看挽歌了,自此一別,怕是今生無緣再見了。
“幾日不見,你越發清瘦了不少,你莫不是要羽化登仙不吃不喝了?”
我挑著簾子進入房里,便看見挽歌正支在榻上歇息,整個人看上去無甚精神,也不知是天氣的緣故,還是別的緣故。
挽歌抬起纖纖素手撥了撥案幾上的香爐,“我人還沒走,你倒是提早來送我了。”
我打起笑臉,“敢情我是來專程看你笑話的?”
“若是別人真不好說,是你,我也就不追究了?!?
“昨日花燈節出宮了一趟,不想碰到了個熟人,你道是誰?那人在河邊睹物思人,真真叫人于心不忍。”
挽歌喃喃道,“花燈節……”她眼神一亮又迅速黯然下去,“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呢。”
我坐在她身邊有些懊惱自己一來就把氣氛搞的這么傷感,“我現今安慰也不過是徒勞,只是想著在你出宮之日能多來看看?!?
挽歌從枕頭底下取出一塊方帕遞給我,“我早繡了這個,一直沒機會交與他,煩你代我給他,總歸是個念想。”說著說著竟有些哽咽了。
我接過帕子瞧了瞧,天上是只比翼鳥,水里是只鴛鴦,比翼單飛不連枝,鴛鴦獨只不戲水,這不就是寓意了他們最終是無果么,竟是這樣傷情。右下角繡了一個歌字,只是我對那針線有些好奇,并不是宮里的,卻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質。
挽歌見我打量了半響,“這……是我的頭發?!?
我抬起頭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挽歌,古人一向是身體發膚,受于父母,不敢毀傷。不想她竟用自己的頭發做了針線。這魔障中的是有多深?
我收起手帕塞入袖中,“我不能為你做別的,這個我定會親自交與他手中,你放心?!?
聊了一會,挽歌又嘆了口氣,我道:“姑奶奶,你可別再嘆氣了,才多大的年華,嘆的我心都碎了?!?
挽歌笑了笑隨即眉頭皺了皺像是在考慮著該不該開口,“還有一事,我需得說與你,雖不知真假,但料想也不會錯。”
我見挽歌這般便也豎起了耳朵聽。
“我也是
從我母妃那聽來的,父皇一直有攻打巫國的心思,這些年的休養生息,巫國也算是父皇最大的一塊心病。我走后,怕是要派兵了?!?
我心里一驚,“那承祥豈不是要出征?”
“你是嚇著了?承祥才多大?他上面還有幾個哥哥,出征也輪不到他啊?!?
我松了一口氣,挽歌有些好笑,“怎的你就不擔心你那太子哥哥?本來這些也不是我們女兒家該說的事,我告訴你只是讓你心里有個準備,萬一真的出兵,恐怕大皇兄要親征了。”
我有些不知所措了,從來沒想過承天會離開皇宮,離開我?!澳牵遣皇呛芪kU?”
巫國地處在圣國和離國之間,圣國和離國中間有鐵木嶺隔著,這巫國便也是依仗了鐵木嶺的地勢環境自立為國。擱現代也是屬于苗族一類的少數民族。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圣祖時期他們還是一個小部族的流民,不想與外人通婚繁衍后漸漸也形成了氣候獨居一隅。若是他們自愿向圣國俯首稱臣也便罷了,奈何他們國家雖小卻是最有脾氣的,自圣祖以后在位的皇帝一直對他們極不放心,收服巫國也成了歷代皇帝秉承上代君王遺志的使命。
挽歌安慰著我,“畢竟是小國,有我們大圣的軍隊出馬還奈何不了?不過行軍打仗,若是沒有一點危險也不可能?!?
我有些坐不住了急急的向挽歌告辭,慌慌張張的往永寧宮走去,路上推開好些向我行禮的宮人。
我站在了永寧宮的門口,卻不知該不該進去了,躊躇了半天,竟半點也挪不動步子。
一個宮女的聲音在我背后響起,“奴婢參見公主。”唬的我一震,我轉過頭看她發現眼生的很,“咦?本宮以前從未在永寧宮見過你”
“回公主話,奴婢不是宮里的,奴婢是隨著太子妃進宮的。”
我見她手里拿著衣物想來是左傾城身邊親近的人,若是不進去讓她知道了又不知會讓她怎么想,于是咳了咳,“我從永寧宮路過,順便來看看皇……嫂?!被噬┻@兩個字在我嘴里含著咬著,半天我才艱難的發出來。
那丫頭也機靈,忙把我引進大殿,我才進大殿就有想走的沖動,不再是我熟悉的地方,所有的桌子椅子都換了個變,從帷幔到桌布,從茶盞到盆景,仿佛在宣布著這里有了個女主人。
我坐的難受,心里像有螞蟻在咬般。眼睛向屏風后望去,終于出現了一抹倩影,窈窕柔軟的身形漸漸的移近屏風,又從屏風里閃出來,那女子邁著端莊細碎的步子,臉上掛著最得體的笑容,她儀態萬千的向我裊裊走來。她的步子在我眼里變成了慢鏡頭,每走一步都仿佛是踩著我的心臟。
她呵氣如蘭的開口,“三公主可是得空了來我這里坐坐?”
我極不情愿卻又裝的落落大方的給她行禮,“路過,想來還未正式參拜過皇嫂,便來了?!?
“三公主從小由皇后娘娘撫養,殿下對公主自是親近些,所謂出嫁從夫,今日我見了公主也頗覺親切,公主又何必多禮,以后我們便是一家人了?!?
她雖這樣說但卻生生站著受了我
的大禮,連虛扶一把也省了。這話自她嘴里說出來總是有些個別扭,既挑不出毛病卻也讓我著實悶的慌。我們都落了坐,我與她并無話講,大殿一時靜的很,我托著茶盞作勢喝茶,只覺得入口的茶水沾在舌尖上苦的很。
左傾城坐在上座一副侃侃而談的樣子,“太子殿下近日忙于公務對公主少了關心,說到底還是我這個做嫂嫂的疏忽了,沒替殿下分擔些去看望公主?!?
我扣緊茶碗淡淡的說,“皇兄忙于國事,又怎能分心總記掛著瑞安,二來,既與皇嫂成親自然是心系皇嫂了。”
左傾城輕掩袖子臉上飛起一抹紅云,“妹妹似乎與傳聞不同呢……明事理的很?!?
我暗自詫異,傳聞?什么傳聞?是了,承天一向待我比別的姐妹好,雖然宮人不說卻也個個心知肚明,宮里不少老嬤嬤是看著我們長大的,相信各種天花亂墜的說詞早就傳入了這位太子妃的耳中吧,今日她說這番話豈不是為了試探我?看來她早就想會會我,奈何找不到見我的理由,今日倒是我自己不請自來了。如此我又怎么能浪費她的一番苦心。
“世人能求得皇嫂這樣蕙質蘭心的女子便是心滿意足了吧。今日見了皇嫂,瑞安才知道只有像皇嫂這般淡雅脫俗的女子才能讓我皇兄放在心尖尖上?!?
我很是費勁的說出這段話,本是想就她的意思討個歡心,不想她聽了卻笑的格外勉強,我不知我哪里說錯了,或許是我說的并不夠真心實意連面上的表情也僵的要死。這宮里的任何人都擅于偽裝,唯獨我總是偽裝不起來。
正打算告辭離開,卻聽得宮女的請安聲,“奴婢參見太子殿下?!比缓笪冶憧吹侥莻€讓我只看一眼便移不開視線的人。
他有些疲憊的用手揉了揉額頭,在放手的時候看見我,然后我看見他的眸子里的喜悅隱藏不住似的泄了出來,與此同時我明顯感覺到背后有些涼意。我也用眼睛描繪著他的輪廓,這一望竟有一眼萬年的滄桑,承天啊,我終于見到了你,可眼前的你到底是不是你呢?連我自己也恍惚了呀。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你我之間的纏繞何時解的開?
在我還沒動的時候,左傾城已經笑顏如花的迎了上去,“太子殿下回來了,累不累?我讓人給殿下準備熱水松松神兒?!?
她一副賢妻良母的摸樣深情的看著承天,儼然他們是對甜蜜的小夫妻,哪怕分別半日也閑多了。
我嗓子如哽著石頭般,“皇兄,皇嫂,瑞安也該走了?!?
左傾城突然伸手拉著我,“瑞安留下來用過晚膳再走吧,”說完又回頭看著承天,“好不好?”她的另一只手還握著承天的,那樣子就像是對著丈夫撒嬌的小嬌妻。
我努力的保持著笑容,從左傾城的手里抽出袖子,“想必皇嫂一定還有好多家常話要跟皇兄說,瑞安這個電燈泡也太大了些,就不打擾了,告辭。”
說完我也不管她懂不懂電燈泡是何意也不看承天,逃也似的急步走出去,映雪啊映雪,你看,你不擔心他也有人牽掛,你心心念的那個人回不來了,人生若只如初見,當時只道是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