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祥一陣冷笑,“朕還沒死呢,都等不及了?”
我看著承祥蒼白的臉,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夜裡,陰雨綿綿,雷光陣陣,多少人在我面前倒下,血流成河……
承祥掀開被子,我和木玄將他扶起,他揮手,“不用,朕沒有那麼虛弱,不過是睡了一晚而已。”
殿外已經大亮,陽光斜斜的打在廊柱上,金色的光芒照的漆紅的宮柱泛著流光。鳥雀在高空鳴叫盤旋,樹葉上還掛著未乾的露水,一切都顯示著,新的一天才剛剛開始。遠在西淮的二皇兄卻已經發兵出征,劍指皇都!
我和承祥並肩站在殿外,看著旭日初昇,一點一點的穿過廊檐,躍過宮闈高牆,攀上吊腳樓臺,直到在空中俯視著整個皇城。
三千絲散在承祥身後,陽光照的他幾近透明,他紋絲不動的看著遠方,眼眸漆黑幽深,卻依舊璀璨之極。
他回頭莞爾一笑,“阿姐怕麼?”
我搖頭,“不怕,你不是在身邊麼?”
承祥低頭深思,嘴角的笑意未減,“我沒什麼勝算呢……”明明已是生死關頭,卻仍然輕鬆如常,好像這不過是一場遊戲,勝負已無什麼大的差別。
我細細的看著承祥,風吹起他的發,臉那迷人的睫毛也在風中微微的顫動。眼前的我看了二十多年,卻越來越覺得怎麼也看不夠啊……
木玄在旁邊候著,“皇上,今日可上朝?”
承祥伸了伸懶腰,“不上了,朕上了幾年的朝,從未間斷,偶爾朕也該休息休息?!?
木玄點頭稱是退到一邊卻掩不住面露憂色。
蘇青雲帶兵駐守巫國,季炎烈又離開了盛京,西淮距盛京一千里,若從河州走水路到北寧,不出三天的路程便可以到涼城,涼城是盛京的防衛城,若此城被破,則可直入京師,再無強兵可擋。
二皇兄此番有備而來,來勢洶洶,恐怕這會已快接近北寧,難道我們什麼也不做就這樣看著城破?
“啓稟皇上,左丞相率朝中重臣在宮外求見?!?
承祥皺了皺眉頭,有些嘲諷的看著門口那一干穿著各色官服的人,爲首的正紅官袍顯得格外顯眼。
纔將他們宣進來,一個個的便開始老淚縱橫,肝膽俱裂的捶胸頓足。
“皇上,景王叛亂,不顧禮法,爲子者不孝,
有何顏面面對先皇在天之靈。爲臣者不忠,竟妄圖弒君篡位,臣等懇請皇上下旨問罪,此等不忠不孝之人應殺之而後快,以震皇威!”
“皇上此逆賊野心迢迢日月可鑑,皇上切不可再姑息,應立即誅之,不然,臣惶恐??!”
衆臣可謂是萬衆一心,衆口一致,一脈相承,齊刷刷的跪在地上,“臣等惶恐!”
承祥慢悠悠的走到他們面前,“愛卿們可有什麼對策?”
衆臣你看我,我望你,一時啞口無言,還是左相發話,“皇上應儘早發兵鎮壓,以除後患!”
“呵呵,愛卿倒是忠心哪,不如愛卿首當其衝替朕去解決此事?若愛卿殉國,朕必厚葬,準你宗族世襲丞相一職?”
人道六十已是花甲之年,可左相雖兩鬢有了白髮,人卻精壯的很,他一聽的此話便連忙推拒,“臣已到花甲之年恐力不從心,望皇上另擇良將爲好?!?
誰當皇帝,這些臣子未必真的關心不過是不想讓他人落下把柄,他日皇位易主自己還能找個理由搪塞過去,不是自己不忠君,實在是局勢所迫,無奈之舉。
看著他們裝腔作勢的悲憤,我就氣不打一處來,那麼怕死?二皇兄還沒來呢!
承祥眼神一凜,“衆卿家各自回府吧,朕自有打算?!闭f著還環視一週繼續道,“近日衆愛卿們若要出府可得小心謹慎,好自爲之!”
衆臣面面相覷,各自行禮出宮。
是夜,寒蟬悽切,燭火繚亂。
承祥從錦盒裡拿出兵符交與我,“阿姐可要替我跑一趟了,將這兵符交於宮外的神機營,他們是季炎烈旗下的精兵,還有一半兵符在他手裡,不過這半塊兵符足夠了?!?
我收好兵符換好行裝便要出宮,承祥叫住我,“讓姑姑隨你出去吧,一路有個照應?!?
我沒有理會他神色中的古怪,理了理衣袖,“我去傳信,姑姑跟去做什麼,多個人倒麻煩。”
承祥不再多說,他執意讓小桃跟著我,時間緊迫張庭雲已在外等候,我也不再爭辯跟著他走出龍吟宮,我沒看到承祥眼裡的欣慰,亦沒看到他在我離去後,久久的站在屋外凝視著我離去的方向。
大概承祈起兵的事已經傳遍了盛京,連百姓們都惶惶不安,本是歌舞昇平,火樹銀花的夜晚,此刻也變的一場寧靜,家家
戶戶關門閉戶,連打更的老夫都沒有一個。
神機營在盛京的東南角,佔地面積極廣,非重要事件絕不出動此軍營,據說,這軍營裡的人不足一千人,可個個驍勇擅長,能以一當百,故此平時都在這裡集訓和待命。
出示了兵符後,便有一個將領走到我面前,“末將會護送公主與蘇督軍會和?!?
我錯愕,不是出兵麼,怎會是護送我出皇城!
我再三確認,那將是卻已經一臉嚴肅和不耐之色,“末將收到的皇明便是如此,我等三百五十名將士將誓死保護公主周全!”
“那另外五百五十名士兵呢?”
那將士似乎並不願意多說,“其餘將士已經身負皇命死守盛京,只留我們在神機營等候公主?!?
說到這裡那將士多看了我幾眼,似乎心有不滿,他的兄弟都身負皇命奮勇爲國效力博取軍功,他卻等在這裡只爲了護送一個女人。
我心裡一陣翻騰,他騙我,他騙我!
回望盛京,似乎又是我望眼欲穿的尋找皇宮的方向,上一次你將我推開,可這一次,就是死,我也要與你死在一起!
“你不必送我了,帶著你的屬下去守皇城吧。”
那將士不爲所動,“軍令如山!”
我把兵符舉起來,“你看清楚現在兵符在誰手裡,在本宮手裡!本宮說的就是軍令!”
“好男兒,死也要死的其所!生當做人傑,死亦爲鬼雄!你們的使命便是奮勇沙場,保家衛國!”我指著巍峨的城牆道,“那裡,纔是你們應該呆的地方!”
那將士有些驚訝的看著我似乎在做最後的掙扎,我看著他認真的說,“若最後皇城得以保住,你們神機營功不可沒!”
他看了看烽火臺,又看了看我手中的兵符,規規矩矩的向我行禮,“末將領命!”
張廷雲和小桃看我出來,身後卻空無一人,頗有些疑惑,我淡笑道,“錦衣衛大人是不是該送我回宮了?如今本宮已完成使命,還是速速回宮覆命要緊?!?
張庭雲的臉色由疑惑變爲詫異,又變爲了然,最後又有些釋懷,他轉身便把我們來時坐的馬車趕過來,看著每往前行一步就離皇宮越近,心情也從焦慮變爲安然,如果這便是我們的宿命,那麼結局還不算壞,至少,我們終是在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