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溫一天天下降,冬天終于來了。
在以往的歲月里,冬天,對于普通人家來說,是最為難熬的,無論饑餓,還是寒冷,都可以輕易地奪去人的性命。
但是今年,數十萬遼東百姓面對冬天,卻是一點都不擔憂了。
他們今年獲得了久違的大豐收,金燦燦的糧食堆得像小山一樣高,原有的糧倉都裝不下了,官府不得不新建了幾個大型糧倉,才避免這些勞動果實被風吹雨淋。
頓頓都能吃飽,隔三岔五還有咸魚***鹽腌制出來的海魚味道鮮美,無論是燉湯,還是和麥飯一起蒸熟,都讓這些百姓們美得合不攏嘴。
在冬天來臨之前,英明的劉太守又推出了新的寶物——火炕和煤餅子。
遼東百姓一開始根本無法相信,單憑一堆土磚,堆砌出個基座,再砌一層曲曲折折的煙道,然后覆蓋上厚實的陶板,用黃泥抹平,最后鋪上草席,這就是過冬的寶物了。
可是第一批火炕被建好,投入試驗之后,他們才震驚地發現,只需要做飯的時候燒熱爐灶,半天的時間里,整個炕面都是熱乎乎的,再也不擔心挨凍了。
煤餅子更是神奇,把碎煤沫子和黃土摻在一起,加水拌勻之后,壓成方方正正的塊狀再晾干,只需要扔上兩三塊在爐膛里,火勢就可以維持一個時辰,比過去的木柴不知道強到哪里去了。
天氣寒冷,遼東漢軍的操練也減少了許多,眾位將領也不用整天待在城外的軍營,而是紛紛搬回了太守府,白天喝酒吃肉比武,晚上摟著新婚妻子睡在熱炕上,小日子過得不亦樂乎。
此時一群人正湊在太守府的后花園,關羽操刀切肉,太史慈負責烤肉,其他人則是圍坐在旁邊,大口大口地嚼著烤得油水四溢的五花肉。
“不愧是大哥,隨便設計一個物件,就能解決百姓的困難,從當初的曲轅犁,水車,再到現在的土炕,樣樣都是好東西。”張飛一邊含混不清地說著話,一邊抄起手中的烤肉串狠狠咬下去,吃得滿嘴流油。
“我跟你們說,只要放下身段,多關心百姓疾苦,明白他們缺少什么,需要什么,再多琢磨,每個人都能設計出來好東西。”劉備得意地喝著酒,對張飛的稱贊表示十分滿意。
張煥嘿嘿笑了起來,“若是被那些士大夫知道了,一定會嘲笑玄德,堂堂朝廷命官,不去養上一群名士,每天談經論道,反倒琢磨這些微末之術。”
聽了這話,眾人也都紛紛笑了。
當下的世道,確實如張煥所說,那些盤踞在高位的官員都是世家大族出身,他們依靠鉆研先賢的著作來當官,將畢生精力都放在了摳字眼上,根本不可能有精力,也絕對不可能有興趣了解百姓疾苦,更不要說為了解決百姓的困難而費心費力了。
到了太守這個級別的高官,更加講究名士風度,他們利用自己豐厚的俸祿,或是盤剝百姓得來的不義之財,蓄養起一大堆文化人在身邊,有名氣的用來給自己抬身價,沒名氣的用來給自己捧臭腳,總之一句話,這些眼高于頂的家伙根本不會低頭,去看看真實的社會。
“那些所謂的士大夫,不過是一群守戶之犬,每天蠅營狗茍,只為自身利益去嚎上幾聲,他們早已忘記了讀書人應有的擔當,根本稱不上士這個稱號了。”劉備不屑地搖了搖頭,要是讓他學習那些腐儒,擺出臭不可聞的虛偽做派,那還不如要了他的命呢。
正當眾人嘻嘻哈哈,肆意嘲諷的時候,裴元紹從前院匆匆跑來,臉上表情極為惶恐。
“怎么了,慌什么,有老虎追你?”劉備喝得有些上頭,一看裴元紹毛躁的樣子就來氣。
裴元紹一跺腳,“啟稟太守,門外來了幾名老農,他們押著兩個破壞農具的小賊,說是要告狀。”
“什么?”眾人一下子站了起來,劉備更是怒不可遏,“把人給我拖進來,等等,還是去前堂吧,后院這邊見血不好收拾。”
民以食為天,劉備來到遼東之后更是重視農業生產,為此他不惜投入大量資源,并且盡量將生產重心放在農具生產這方面。
精鐵農具,曲轅犁、水車……
依靠這些劃時代的工具,遼東養活了十倍于過去的人口,如今聽說有人蓄意破壞農具,劉備只覺得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被點著了。
必須嚴懲,以儆效尤!
一群人吵吵嚷嚷地來到前堂,此時那些老農也已經到了,大堂正中,兩個鼻青臉腫的少年被五花大綁跪在那里,看神情還頗為不服。
“怎么回事,別一起說話,一個一個說。”劉備剛一進來坐下,老農們就紛紛向他控訴起來,幾張嘴哇啦哇啦吵得不亦樂乎,他連忙抬手制止了這些人。
經過幾名老農的控訴之后,眾人聽明白了事情的大概情況。
這兩名少年,一個是新昌縣富農的兒子,另一個是秋天才遷居過來的流民,倆人不知道怎么就成了好友,從秋后就經常在田間地頭游蕩,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謀劃什么勾當。
直到幾天前,這兩個膽大包天的小賊,居然跑到存放曲轅犁的庫房,將一架新犁偷了出來,拆了個七零八落,并且在好好的犁身上開了個洞,正當他們準備進一步行動的時候,被幾名巡邏的民兵發現了。
破壞農具,結果可想而知,這倆小賊遭到一頓痛毆,若不是他們的父母拼死勸阻,估計當時就涼了。
出于慎重考慮,新昌縣令沒有私自做主,而是派人把這兩人押解來襄平,交給劉備處理。
“聽你們這么說,他二人是早有預謀,處心積慮地搞破壞啊。”劉備聽得生氣,咬著牙怒視兩個小賊。
“我們不是賊,也不是搞破壞,我們是好人。”跪在左邊的少年奮力抬起頭,大聲爭辯起來。
“好人會破壞農具嗎?我們這一年來把每架犁都當寶貝,下完地之后就擦得錚亮,生怕被泥土和水汽給弄生銹了,結果你們可好,直接拆壞了。”一名面目黧黑的老農憤怒地斥責起來,其余老農也紛紛開口幫腔。
正當他們群情激奮,即將掀起新一輪噪音潮的時候,張煥皺起眉頭,阻止了他們繼續說下去。
“這事不能下定論,有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