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
肚子裡的寶寶九個月大,距離醫生預測的預產期還有二十來天左右,寶寶媽明顯不對勁了,她感覺到寶寶們蠢蠢欲動迫不急待的要出來看看這個世界。
和寶寶爸商量了一下應對措施,萬一早產也不至於太過慌亂,沒想到寶寶爸比她還急,立刻打電話到醫院訂了個牀位,就這樣,寶寶媽還沒來得急好好思索到底要不要提前進院待產這個問題,就被寶寶爸給送了進去。
第一天,寶寶爸緊張守在寶寶媽的病房裡寸步不離,寶寶們不打算出來;
第二天,寶寶爸繼續守在寶寶媽的病房裡寸步不離,吃了醫院裡難吃的早中晚飯,寶寶們仍不打算出來;
第三天,寶寶爸還是守在寶寶媽的病房裡寸步不離,而且醫院的廚子好似換了人,本就難吃的飯菜變的更難吃了,寶寶們還是沒有動靜;
第四天,寶寶媽覺得有可能是自己的感覺出了錯,尋思著再住下次只是浪費錢,而且看著寶寶爸每次吃飯就跟吃毒藥一樣,她要求出院,她要回家做飯給寶寶爸吃,寶寶爸再三問她最近都感覺不到寶寶要出來?
寶寶媽很認真的說沒有,結果很快就被打臉了。
於是當天上午兩人辦了出院手續,順便一起去附近的菜市場買菜,寶寶爸再也不嫌棄裡面髒亂差了,牽著寶寶媽的手慢慢的走,畢竟菜市場滑,他得高度注意。
中午寶寶爸把寶寶媽做的飯菜全都清光,然而不巧,下午家裡網絡出了點問題,寶寶爸有個重要的案子得趕在截止前交給對方,於是千叮萬囑寶寶媽在家好好午睡他很快就會回來,便抱著電腦去附近的一間客棧蹭wifi。
然而湊巧的是,本在午睡的寶寶媽感到肚子猛的開始收縮劇痛起來,她尋思這回可能是來真的了,立刻摸起牀頭的手機給寶寶爸打電話。
在客棧的寶寶爸一聽到電話,鬼嚎似的叫了一聲,腦子一片空白抓著手機就往家裡跑去。
導致那天下午的案子沒有及時交,按規定扣了百分之六十的違約金,當然,與老婆相比,這是小事。
明明之前也排練過很多次,比如在發現要分娩的時候第一時間應該做什麼,可當真的到了這一天,寶寶爸卻蒙逼了,抓著手機看著肚子痛的寶寶媽,在想第一步是要先扶老婆起牀呢,還是打電話給別人求救呢。
導致全程得靠痛並清醒著的寶寶媽指揮,才得以快速且順利的把自己推進了產房。
在進去之前,寶寶媽看著比她還慌亂的寶寶爸,有些不放心,在被推進去之前腦子發熱的喊了一句:“老公等我生完孩子回家給你做飯?!?
“……”聽的護士醫生眉角抽抽,覺得這姑娘挺賢量的,都痛成這樣了還惦記著給老公做飯。
而且別人生孩子都是頭等大事,聽這姑娘語氣就像是去市場買個蒜頭搭根蔥似的。
產房的大門被關上,走廊瞬間恢復安靜。
寶寶爸站在產房外,著急的踱步了半個小時,終於想起還沒把這消息告訴奶奶,於是立刻打電話,電話一通:“奶奶,你要當曾孫了!”
“呸!說啥呢!”
“說錯了,您要抱曾孫了……”
於是,抓著話筒的宋奶奶和抓著手機的寶寶爸激動起來,宋奶奶說你們在哪裡快報地方她要坐直升機過去看她孫女媳婦曾孫,寶寶爸說你低調一點坐個民航飛機就行了便報了地址。
一小時,他在想男娃像誰,畢竟女娃一定像寶寶媽;
兩小時,他在想奶粉應該在哪裡買;
三小時,他在想附近的幾間幼稚園好像中間那間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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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小時,他開始擔心,尋思怎麼這麼久,他還百度了孕婦生產時間,看到有人要生兩天一夜,他頓時放心,畢竟現在纔過去七個小時,但猛的心又被提起,媽呀,兩天一夜,豈不是代表寶寶媽要痛到昏厥?!
中途,宋奶奶打了無數次電話過來問情況,到後來寶寶爸乾脆讓別掛電話了,宋奶奶說好,於是手機就一直顯示通話中狀態,被放在長椅上,就像有兩個人在守著一樣。
七小時零十分,產房的燈滅了,寶寶爸幾乎是條件反射的站起來衝過去,一個白大褂醫生從裡面出來。
“我老婆怎麼樣?!睂殞毎种敝倍⒅?
“母子平安,都很順利?!币苍S是見眼前男人急的額頭上全是汗,所以醫生故意多說四個字來穩住他。
寶寶爸重重的舒了一口氣。
後來護士抱著兩個小不點出來,他問一句,誰是女兒,護士動了動右手邊的那坨肉。
他湊近一看,不得了,怎麼不像寶寶媽?
反而那模樣,有點像他小時候……
天,幸好他長的還算清秀,因此女娃看起來挺可愛的。
他有點失落,原以爲有女娃就不用靜靜了,沒想到還是要靜靜,幹嘛要像他呢,像媽媽多好。
在收眼之際,他的餘光瞥到左邊的男娃,咦,男娃眉毛挺濃挺密的,此時正閉著眼睛像是在睡覺,一雙小手緊緊握成拳頭,那模樣,倒是像足了寶寶媽。
那一瞬間,心好像被打了一下,頓時柔軟下來。
他彎腰,伸出指尖碰了碰兩個娃娃的小手,自我介紹:“嘿,我是爸爸?!?
之後護士把寶寶們抱走,寶寶媽被推了出來,他猛的湊近,看見寶寶媽的額頭上全是汗,嘴脣白的跟片紙一樣,一頭因爲懷孕早就被剪短的及肩短髮粘在臉上,他伸手替她撥了撥,心疼。
“看見孩子了嗎,男娃好看嗎。”寶寶媽虛弱的問。
見她虛成這樣還惦記著孩子,寶寶爸覺得肯定是自己平常太過重女輕男導致她心裡種了陰影,他連忙開口:“很像我們,兩個都很可愛。”
寶寶媽笑,是啊,不是他或她,而是我們。
之後被護士推進病房裡。
寶寶爸跟上。
於是,產房外的長椅上,那隻被遺留的手機發出宋奶奶的吼叫聲:
“小混球,你把你奶奶給落了!”
……以下是小劇場,與正文無關……
某年某天,江姑娘生了病。
挺嚴重的病,不是癌癥,卻有機會危及生命。
看著她躺在醫院裡一天比一天消瘦,宋澤心急如焚,可他除了叮囑她一天三頓準時吃藥吃飯幫忙打理家庭接送小孩上下學照顧他們的飲食起居外並不能做什麼,有天醫生告訴他一個不太好的消息,宋澤聽完整個人像沒了生氣一樣。
在回家的路上,他看到一座平常經常會經過但他從未進去過的寺廟,每當人無能爲力的時候,總會習慣把希望寄託在虛妄的神明之上,他也不例外。
“佛祖,讓我老婆好起來吧,我可以用我的……”宋澤想了一下,他現在擁有的東西不多,但每一件都屬唯一,想了想,他只有這件東西捨得拿去交換:“生命去換。”
可能是傾吐了一下覺得心裡有些舒服,宋澤往後每天回家路上都會用十分鐘在寺廟裡,每次都重複一句話,用他的命換老婆的健康。
次數多了,有好心人聽到,特意跑去醫院告訴江好好,說你老公真愛你,爲了你天天跑去祈求用他的命換你的健康呢,你是不是很高興啊。
江好好一聽,高興個毛線,急了,立刻下牀往那寺廟走去,帶著小跑的步伐。
上天有好生之德,最喜歡幫助那些看似走投無路的人,禱告多了萬一成真怎麼辦。
走進去,恰好,他在。
他高大的身子此時在巨大的金漆佛像面前顯的渺小,他跪在硃紅色的軟墊上,雙手合十特別虔誠,嘴裡喃喃:“老婆的檢查結果好了一點,謝謝謝謝謝謝,麻煩以後所有的苦痛都不要加在她身上,要加就給我吧,我身體好,可以撐得住,她會難受。”
江好好聽了,既感動又生氣,提起裙襬往他右手邊的軟墊子一跪:“佛祖啊佛祖,不要聽旁邊這個男人胡言亂語,每個人都有自己福報,怎麼能胡亂施加,就讓他繼續一生平安吧?!?
宋澤沒料到江好好突然出現,盯著她的側臉一時忘了反應,幾秒後聽清她的話,立刻開口:“一定要聽我剛纔說的,身邊這個女人說的通通不算。”
“你的纔不算?!?
“老婆,聽話,別說了。”
“你纔要聽話,趁我不在竟然胡亂起誓,我偏要說,是我的就是我的,不管是福報還是災難,我自己受。”
“……你確定你是自己受?你生病這些天只有天知道我有多擔心!”
“搞的好像你生病我不擔心一樣?!?
“我是男人,我身體好?!?
“呵呵你確定嗎。”
兩人你一言我語的誰也不謙讓,偶有善信路過覺得兩個真奇葩。
別人來寺廟大抵求生,或者往好了求,他倆夫妻是奇葩,迫不及待的把壞的往自己身上攬,生怕對方遭苦似的,就像一種植物。
據記載,世上有一種植物,從一生長開始就是兩條藤蔓相護交緾著,看似是藉著對方的力量使自己爬的更高,但大家都不知道,這種植物喜陰,怕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