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確實是把竹籤掐斷,可,可事情明明不是妹妹想的那樣,但,但她卻無從解釋了。
那會,當她曉得媽媽要用抽籤的方式並當衆告訴她們規則,說誰抽到和她所寫的字相符的籤就要回國,以此來決定送她還是妹妹回去的時候,她偷偷跑去看了紙條,母親紙上寫著短籤,意味抽到短的就要被送走。
她那天晚上自己偷偷糾結到天亮,她在想她是裝作沒看見一樣聽天由命呢,還是特意把竹籤掐短讓妹妹留下她走,又或者如果她抽的是長籤,她可以故意掐短讓妹妹走……
一瞬間,腦海裡好的壞的正直的邪惡的想法通通涌出。
她不捨得妹妹一個人回去。
可她也同樣不捨得離開,不捨得媽媽。
她糾結,一個人在房間內光著腳踱步了一個晚上,三更半夜的時候,還偷偷溜進媽媽的房間盯著媽媽睡覺的背影看了很久,最後悄悄退出,又跑去妹妹的房間看了很久,她盯著和她長的一模一樣的妹妹的容顏,但妹妹的眉目間明顯比她多了幾分活潑調皮之態,就連睡著也不定安,她替妹妹蓋好被子,就一直靜靜的看著。
妹妹膽子比她大,性格也更活潑開朗,換了陌生的環境也一定比她更快的適應以及能更好的面對各種突發狀況,但妹妹的優秀不能成爲讓她離開的藉口。
最後她又跑去把房子的每個角落都走一遍,那些花那些草那些樹她都一一道了別,等天泛起了亮,她決定,等抽籤的時候,如果她抽到長籤,她要把竹籤掐短,她回國內,讓妹妹留下來。
當天運氣好,她抽到了長籤,上天本意是讓她留下,但江好好暗中用了力,竹籤瞬間短了一半。
她抿脣安靜等著母親的宣告,只是令她大跌眼鏡,母親竟然念出說抽到長籤的回國內!
那時候江好好驚呆了!
腦子好半響都回不神來!
她甚至有一瞬間懷疑是不是自己記錯了!
但不可能,不過明明規則不是那樣的,明明之前說的是短籤留下來的,她不解爲什麼母親突然要改,她向母親看去,母親一臉平靜。
妹妹無所謂的攤開自己的手,大方方的承認,說她的是長籤她回國就行了。
事後,妹妹跑出去玩了,江好好跑去問母親,坦誠她昨晚偷看了紙條,問母親爲什麼要改變規則。
母親那時候讓她不要再提這件事,母親還說知道她偷看紙條的事,說自己是故意換,還說天意本就讓她留下,她不必糾結。
但江好好知道,也許是自己的舉動造成了母親的心軟,就算她本是應留下的那一個,可被她一弄,卻使母親看起來多了一分偏心……
大人存在偏心,對於兩個小孩來說是很要命的,天秤一傾倒就再也沒辦法打平。
會給另一個心裡種下一根刺,她那時候可自責了,怪自己的性子總是把事情弄砸!
“怎麼樣,我的好姐姐,你沒話可說了吧。如果我不是發現了被你掰斷的那半根竹籤,可能我還相信一切都是天意。”cora眼底帶著沉痛,她一向願賭服輸,但小時候和江好好的那一局,她一次性的把她的人生都給輸光了!
江好好真是夠賤的!
表面看起來平平靜靜低低調調公然無害,可這骨子,怎麼就這麼卑鄙?!
虧她小時候看見江好好被欺負還會主動呼喚著小朋友上去揍一頓給她報仇,可萬萬沒想到,到頭來傷她最深的,卻是她這個柔弱的姐姐!
“……!!!”江好好還在詫異妹妹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原來,竟是那半根竹籤惹的禍,她一直覺得那半根竹籤是導致一切事情的契機,所以她掰斷之後並沒有立刻扔掉而是放在書櫃的角落裡,沒想到,妹妹發現了。
“是不是沒話可了?”cora再逼近一點,近的嘴脣都要碰到江好好的左耳,聲音雖輕,可哪一個字不是她用力咬出來的?
江好好側頭,抿脣保持沉默。
任由妹妹覺得是她的錯,她不能把那些事情說出來,由得妹妹恨她一個就行了。
“我去睡覺。”cora看著江好好的模樣,心底猛然騰起幾分厭惡,可卻一下子放開了禁錮她,臉上爬起無所謂的表情:“困死我了,你最好別吵我,我有起牀氣的。”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知道的。”江好好盯著她的背影問。
“已經不重要了。”coray故意伸了個懶腰,其實當她發現竹籤內心的那種沉痛,真的比被那兩個保鏢男人傷害時心裡還要痛!被陌生人傷害,她可以說很多話來寬慰自己,可被自己最親近的人傷害,那可不是用語言就能修復內心的痛楚!
江好好在客廳坐了很久很久,久到她確定妹妹睡著了,進房間,見妹妹連睡著時眉頭都是皺著的,她替她把被子整理了一下,盯著妹妹的面容看了很久,她其實一直覺得媽媽和妹妹兩個人有事情瞞著她,妹妹走之後,媽媽一直以淚洗臉,她最初認爲那是思念的眼淚,但後來覺得不妥。
那眼淚包含著太多的沉痛和悲傷,不止思念。
可當她問母親的時候,母親怎麼也不肯告訴她,只是頻頻說自己沒用,苦了妹妹。
她去陽臺給母親撥了一通電話,告訴妹妹已經到了,母親擔心的哭了出聲,江好好不斷寬慰,保證自己不會讓人發現等等之類,後來母親的哭聲止住了些,她這才問:“媽,妹妹知道我掰斷竹籤的事……恨是有一點點,畢竟妹妹覺得是我卑鄙使了手段……別,都過去就算了……媽,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你別再瞞著我了好不好……我總感覺妹妹發生了一些事情,但你們……”
依舊的,電話傳來嘟嘟嘟的忙音。
江好好無奈的盯著手機頁面,輕嘆了口氣,她捏著手機擡頭看著陽光明媚的城市,雖然氣溫依舊低,但天氣卻很好,她轉頭看了一眼時鐘,打算下樓去超市買些菜回來煮,現在妹妹來了,她要減少她的出門次數才行。
想著,江好好披上一件外套,抓起錢包和鑰匙就下樓。
可她沒料到,竟然一下樓就看見一輛熟悉的小車停在路邊,是白色的卡宴。
她的心一驟!
腳步不受控制一樣直接往車子那裡走去,她彎腰,敲了敲車窗,好半響,車窗才被緩緩打下。
宋澤不曉得自己怎麼了,他難得忙完不知道要做什麼,心想不如開車兜兜風,他沿著主幹道一直開,開著開著,兜了幾圈,雖然很不想承認自己想去的目的地,但身體卻異常誠實的把自己帶到這裡。
他打算坐一會就走,沒想到竟然被江好好發現了,她敲他的車窗,他沒辦法,只能落下。
雖然昨晚跟蹤了她,但還是讓他有種許久沒見的感覺,隔著玻璃看她,只知道那張臉好久沒有細看過了。
“你怎麼在這?”江好好不解的問,瞧他這樣失神,雖然很自戀,但她知道他是因爲她纔來這裡的吧。
“沒,開車經過,我現在……”“陪我買點東西?”江好好截斷他想逃的舉動。
宋澤看著她,最後嗯了一聲,解開安全帶,下車。
公寓附近就有個大型的超市,兩人沿著馬路慢慢的走,一句話也沒說,也不是沒話可說,有時候沉默,恰恰代表話太多,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在走到超市門口的時候,有一羣熊孩子拿著超市派送的氣球在奔跑打鬧,有一個人沒長眼睛似的直接往江好好身上跑來!
她反應慢,眼瞅著就要撞上了,肩膀被人一帶,猛的被帶進一個熟悉的懷抱裡,那小孩恰恰從她站的地方跑過,沒有碰到她。
她的腦袋靠在他的懷裡,隔著外套聽著他鏗鏘有力的心跳聲,那跳動聲帶著她的心也跟著悸動起來。
其實昨晚,她早就發現他的存在。
他以爲穿著一件黑色的外套鬼鬼祟祟的就不會被發現,但當經過一些可以反光的地方時,她第一眼就將那個身影給認出了。
在摩天輪上,她的目光也一直鎖在地面上那個越來越小的身影,溫城也發現了,他嘲笑宋澤傻。
她也想罵宋澤這顆大蠢蛋,爲什麼不勇敢主動一點。
但有時候針不扎到自己肉上是不會知道有多疼,她情感上當然希望他主動和靠近,但理智上卻能體諒他這種距離。
她和溫城聊了幾句,心想宋澤最近的反常,大概是因爲知道了她曉得他的那些小秘密。
他也許怕受傷,也許怕其他,才這樣逃避她。
這也恰恰堅定她要等他自己主動坦誠的心,如果不是由他自己打破的心結,只怕這件事一輩子都會是個結。
“沒事吧。”他把她扶直,第一時間往她的身上看去,見她身上穿著那天他給她買的外套,心底有些軟,覺得衣服真適合她。
江好好搖搖頭,走進超市,有很多屬於兩個人的回憶。
以前他們出去逛街的時候,江好好特別喜歡進大商場試吃,她特別熱衷這種不用花錢又能吃不同美食的活動,而宋澤嘴上雖然很埋怨她,但每次都會恬不知恥的伸手朝阿姨代表他也要一份,然後把他的給她吃。
他們在經過一些排架的時候,比如奶粉區會憧憬未來,想想有關未來到底一家幾口合適的事,在經過牀上用品區,也會說一些……咳,兒童不宜的事,在經過一些角落無人的排架時,他會突然向前吻住她,她憋的臉都紅,生怕別人發現心裡緊張的很,可他總是玩味的不肯放手。
明明都是些瑣事,可即使過去那麼久了,這些記憶仍很猶新。
江好好去蔬菜區買了幾把青菜,再買了點肉,宋澤一直跟在她身邊幫忙推車,看這份量,是兩個人的,肯定是煮給溫城吃的,不論那個男人以前搶了他手上多少的項目,都沒有這一刻讓他記恨和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