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應他,他料到結果,語氣涌上一分自責:“我犯渾了,我應該去接你的?!?
雖然忙,但他怎麼能像別人一樣,以爲她平靜就是沒事?明知道這是她死死隱忍出來的,更應該要比普通人多給她關愛才行!這一瞬間,他真的想擡手狠狠的錘自己一下!他真犯渾!
“我在路上看見一個很像小燈泡的身影,我跑下車想追,可是消失了?!苯煤玫穆曇魪南ドw底下傳來,毫不掩飾的思念,同時告訴他,這不關他的事,聽他這麼自責,她也很內疚。
“真的很像,哪裡像?”他順著她的話。
“身形,黃色的雨鞋,粉紅色的雨披,都很像。”江好好吸吸鼻子,從膝蓋處擡起頭:“對不起,我又讓你們擔心了,我真的忍不住?!?
本來天氣就不好,小朋友們又頻頻提起小燈泡。畫畫的時候大家吱吱喳喳的說著小燈泡平常喜歡玩的玩具和喜歡吃的菜,還說小燈泡嘴裡經常掛著她的名字,再加上回程的時候遇到這麼相似的一個小身影……
那些思念瞬間氾濫喧囂起來,再也讓她無法壓抑。
“沒事,多虧你,我今晚又不用開會了?!彼螡晒室庑?,笑得得逞,故意讓江好好看。
背後,卻死命的將那些壓力藏在身後,藏在她看不見的地方。
江好好看了他一眼,伸手彈了一下他的眉心:“別裝了,我知道你肯定受了很多壓力,謝謝你,總是在我需要的時候立刻出現?!?
聲音越到後面越輕,類似嘟噥的語調,輕輕軟軟,聽得他心中生憐。
這樣的姑娘,難過了就自己躲起來的姑娘,如果身邊沒有一個可以在她需要的時候就隨時出現的人,那生活得過得有多困難。
“呀你這小孩,別以爲說兩句好聽的我就會對這隻肥貓好,告訴你,老子最討厭的還是這隻肥貓!”宋澤嗯哼,似乎都拽上天了。
“哪裡肥了,小花體型是貓中的史泰龍,不知道多強壯?!苯煤秒p手捧起一直趴在旁邊的小花,遞到宋澤面前。
宋澤閃躲,向後跌坐在地,瞪著江好好:“明知道老子對寵物過敏還老把它往老子面前湊,江好好,你丫是不是老早就看我不順眼,所以用這種方式來慢性的謀殺親夫?!”
說著,宋澤雙眉輕擰,修長的眼眸瞇著,撫著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江好好把小花抱在懷裡,被他的話語給逗得抿脣輕笑,什麼不順眼什麼親夫?要是她真的看他不順眼還能把他當成親夫一樣的疼著護著?
她低頭摸了一下小花的腦袋,語氣肯定:“小花每天三更半夜都會跑到牀上跟我們睡,你一直沒反應,偏偏你一醒來就說自己癢,你就是心理問題,你是被那隻大狗給嚇著了才以爲自己過敏?!?
“……三更半夜這隻肥貓跑到牀上?!!”宋澤沒理她另一句,直接抓住了‘肥貓上牀’的這個重點!瞬間,他伸手嫌棄的想拎著肥貓扔掉,可這江姑娘卻偏偏護得緊,小花從江好好的懷裡一躍而下,慢悠悠的往房間另一側走去,讓她護了個空。
下一秒,她反倒從那個抱貓的人變成了被抱的那一個。
她的腦袋靠著他的胸膛,隔著單薄的衣衫能聽到他鏗鏘有力的心跳,那麼鮮活充滿著生命力,好似能沖刷掉那些因下雨而帶來的陰霾和灰暗。
“小孩,你知道太陽的意義嗎?”他聲音一頓,眼睛看向窗外的漆黑,烏雲低沉像壓境一般,直帶人心裡的那些灰澀。他眼底隱藏的情緒就像這化不開的濃霧一般,裡面紛紛擾擾全是這些年不堪的過往。
他真的有太多太多的話想告訴她了,他想告訴她屬於他的一切,他想告訴她這個世界確實有很多的不美好,可是,就算有九百九十九個死亡的理由,只要能遇見那麼一個希望,他們也要繼續面對生活。
而她,就是他的那千分之一,就是在他擁有九百九十九個死亡理由面前,最後選擇生存的那一抹理由,唯一一抹理由。
就像太陽一樣,你能懂嗎?
平常的他依仗著她纔有堅持的動力,但如若連太陽都失去光澤……
“嗯?”江好好一直在等他的話,沒想到他卻是長時間的沉默,她總覺得他的話沒有說話。
“沒,我意思是讓你洗澡,萬一你感冒了,豈不是傳染老子?”說著,他將她從地上一下子抱起,這突如其來的騰空讓她下意識環著他的脖子。
而安靜的房間內,她聽到咔嚓一聲從某人身上傳來,某人的動作徹底僵了一下。
“你閃到腰了吧,放我下去?!苯煤玫穆曇纛D時收起那些難過,恢復平靜,那一聲,讓她直覺傷得不輕,心底盤算著洗完澡又得給他抹藥才行。
“老子偏不放。”他咬咬牙,重新邁步,每走一步都痛:“突然覺得老子好像美人魚。”
爲了愛的人,腳踩在刀刃上,每走一步都刻骨銘心,雖痛的是肉體,但這滿足的卻是心。
“有你這麼壯的美人魚嗎?!彼蛎嬓Γ骸皩α?,你剛纔說太陽的意義是什麼?”
“不告訴你,自己猜?!毖巶鱽淼奶弁醋屗Я藥追帜托?,到了浴室,他直接將她放進浴缸然後打開熱水器。這浴室吧,雖然沒有開燈,但他夜視力不差,還是第一時間就調了合適的溫度,用手心試過之後直接往江姑娘身上淋。
“宋澤,你現在需要做的是,把浴室的燈打開,然後出去,把門帶上?!苯煤米谠「字?,這眼睛不適應黑暗,全是黑漆漆的一片,她不動輕舉妄動,不過看宋澤的樣子,是想……替她洗嗎?
“我不我不我不,我看你經常這樣替肥貓洗澡,我也來試試?!闭f著,他左手快速按了些洗頭露之後就往她的頭髮抓去,右手拿著花灑一直給她淋著溫水,以沖掉她身上的雨水,驅散寒氣。
這泡泡頓時就在他的手心裡多了起來。
他的大手在她的頭間穿插柔洗,這可是她從來都沒享受過的待遇,反倒是他以前經常耍賴讓她替他洗頭。
江好好抱著雙腿,把下巴搭在膝蓋上:“宋澤,我覺得你最近對我很好,比以前我們在一起的時候還要好。我之前設想過,我給你下藥之後你會把我趕出別墅,然後那時候我就要把不要臉的特質發揮到底,我打算一直坐在別墅門口,等到你心軟爲止,最好中途還能裝暈一下,這樣沒準你更容易心軟,但是你沒有。”
“我還想過就算我在奶奶的幫助下住了進來,但你一定會給我甩臉色說難聽的話,會罵我賤人或者不要臉,我設想過這個世界上所有惡毒的話語,但是你沒有?!?
“我還想過你一定厭惡我到極點,然後不聞不問,我們在同一屋檐下卻處得比許久未見的朋友還要陌生,就像那首歌說的最熟悉的陌生人,可是你沒有?!?
“這小孩,想像力還挺豐富的。”
他失笑,將花灑固定在某處,熱水一直從高處流下打在她身上,以保持源源不斷的溫度。而他開始換上雙手替她搓洗著一頭長髮,她的長髮柔順,在指間順滑,就像她身上的肌膚一樣,引人遐想。
洗著洗著,倒是洗出了樂趣。
“不是想像力,而是事情本來就應該這樣發展。”
“確實,但你也會說這是‘本應該’,卻忽略這個世界還是有很多意外的時候。”他挑眉,江好好說的是普通情況下如果一個男人被前任睡了還要挾生孩子,換作普通男人確實會很生氣,不管從哪方面考慮這都是沒辦法原諒的,只要他肯寫個帖子po到網上她絕對會被罵得狗血淋頭。
可她卻沒估算,凡事都有例外和意外。
那個例外,是因爲她是她。
而那個意外,則是他愛她。
他還愛著她,一直一直,從來沒有變過,所以她一直是他的例外,不可避免只能沉淪的,最美的例外。
只是可惜,這些話他沒有辦法親自說出口,不然倘若江姑娘聽了,該有多高興。
而他亦一直想保持第一二天那樣惡劣的態度一直對她,直到她知難而退爲止,再次滾出他的世界。
可是吧,每當看見她蜷縮在沙發明明自己都怕得要死,卻還一副獻身爲江家的模樣,他就心軟了,真的。
江好好本想問問他怎麼今晚說話這麼懸乎,可話還沒問出口她就不想問了,因爲此時的她有句更重要的話要說,那就是:“宋先生,你跑進來幹嘛?”
“來洗澡呀,剛纔抱你這小孩我衣服都溼了?!彼硭斎?。
“那我先讓你洗?!闭f完,她作勢起身,卻被人一把拉下。
“我翹班趕回來看你,又是哄你又是抱你又是給你洗頭,你就這樣防我?我感受不到世界的愛了?!彼麕е鴶捣秩鰦傻囊馕?,帶著泡泡的手卻從她的發間轉向脖子,然後從衣領滑了進去:“哎呀手掉了,不好意思。”
江好好臉上一赫,這拙劣的謊言聽著著實白癡:“咳,你通訊綠上有很多愛,你可以給她們打電話。”
“哎你這小孩,又偷偷看我的了,”他抽手敲了一下她的腦袋:“那都是那些女人主動拿我自己輸入的,老子擋也擋不住。更何況我這心就一顆,能裝得下幾個人?”
“最起碼可以裝得下兩個吧?!彼肫鹉菑埬μ燧喌钠保Z氣有些頹,真的,明知不應該,卻無法不介懷。
“對對對,兩個兩個,一個是牀下的江好好,一個是牀上的江好好?!彼籽?,這小孩怎麼就不信他:“你可滿意?”
她笑,雖知道他這話純粹是玩笑,但心著還是高興,橫豎都是她,沒有另一個她,就是她,真好。
他也沉默了,繼續老實給她洗頭髮,他知道這姑娘一定當玩笑聽了去。
可人這一輩子,有多少真心話,是以玩笑的方式說了出去?
不然,愚人節也不該冤死那一對對有意無膽的年輕男女們,真是既愚蠢又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