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江好好覺得宋澤簡直把她當成了瘸子一樣,下樓吃飯抱著,吃完去客廳看電視抱著,後又抱上樓,放好洗澡水又抱她進浴室……
總之,自她回家之後這腳啊,就沒沾過地。
這下,輪到她把那句話重複給他聽,語氣藏著深深的無奈:“宋澤,我腿沒出血,能走。”
“可你丫不是說痛嗎。”宋澤一副她廢話的表情。
這姑娘,以前和幾個女生綁腿跑步,結果一起摔得膝蓋都流血。其他姑娘都哎喲哎喲的喚著疼,她卻傻乎乎的只是咬著嘴脣一言不發,導致拿藥的那些男生以爲她不嚴重,全把藥分給別了的女生先用。
他後知後覺球場那邊出了情況,趕去。
直到他走近,她可能實在受不了,衝著他喊了一聲疼,那軟軟的一聲語調,戳死他了。
要知道這姑娘平常多能忍,打個比方就是在40度的天氣底下跑圈渾身溼透都不帶喊一聲熱。
所以他一直知道,如果哪天這姑娘開口說疼,不要以爲她只是撒嬌,想必那是真的很疼,疼得受不了。
但他那會什麼反應來著,他擡手毫不留情的賞了她一個爆慄,張嘴就罵:“你丫是不是腦子糊了,衝我喊有什麼用!你剛纔應該衝著那些拿藥的男生喊疼啊啊啊!”
說真的,那一刻他異常抓狂。
就像她心臟病發了,不衝那些專業的急救醫生呼救,卻朝著他一個路過的二百五……咳,他纔不是二百五,路人,路人呼救!!!
雖然打歸打,但他還是揹著她去了急診室,上好藥之後,這姑娘纔開口:“剛纔拿藥的a男是a女的男朋友,a男本來在打球,看見a女摔了之後立刻把球給扔了,b男是b女的男朋友,看見b女摔了之後連1200米也不跑了,立刻拿藥過來,這c男是c女的男朋友……”
“哦?你這是什麼意思?”他先前一直和杜誠勾著背看裡新下載的,島國大片,咳咳!所以才一時沒注意到賽場上的情況!而她這意思,是在埋怨他不夠盡責咯!
“我沒有什麼意思,但你聽得出什麼意思不?”江姑娘耿直的搖搖頭,一副語文老師的模樣,問你到底曉不曉得這篇課文的重點是什麼。
“這反怪我不盡責任了,是吧?”宋澤反問,好吧,他確實錯了。
“不,我只是想說,每隻飛蛾都有那盞屬於自己的燈,它只有飛對了燈才行,飛錯了便成了飛蛾撲火。”她盯著腳尖,脣角微繃,不曉得這麼含蓄的一番話,他是否能懂。
這個世界,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那個人,只有朝著對的那個人呼救纔會起實實在在的作用。
那一羣人中,她只能朝著他喊疼。
看,多麼唯一。
“啥?”宋澤撓頭,不曉得這姑娘怎麼說話越來越懸乎了,不是每隻飛蛾靠近燈都會成灰的嗎,原來還分燈?
但不可能吧,宋澤越想越覺得腦子亂,這姑娘有時候太過文縐縐,簡直讓人捉摸不透,可這話雖然聽不大個明白,但是聽起來卻莫名覺得心情舒。
江好好不曉得宋澤在出什麼神,尋思他可能想起了什麼事。
聽了他這話,於是她心安理得的過上腐敗的生活,由得這個人肉輪椅抱著她走來走去。
晚上八點半,江好好一個人坐在牀上玩著電腦,她點開那張檢查單看了又看,在決定要不要坦白。她原打算收到單後自己去複診,可卻一天拖一天。
一是有些膽怯,怕萬一不是烏龍而是真的怎麼辦。
二吧還是膽怯,希望有個人可以陪著自己去。
三是宋澤這小子太過反覆無常,她又怕萬一診斷結果是個烏龍,可他還是要她把孩子下掉,那又該怎麼辦纔好。
總之,心裡有些亂。
正當她胡思亂想的時候,房門被人推開。自從知道了小豆丁的存在之後,他真的徹底把開門方式給改了過來,不再用腳而跟長了手似的,不用再廢一言一語就自覺的改了過來,他的這一個細微的舉動,自然又讓她心裡涌起細微的,瑣碎的小感動。
見他那麼早就上了來,她開口:“你不陪奶奶看電視嗎?”
“不想看。”他反手把門給關上,語氣有些冷。
可天曉得剛纔坐在樓下看電視,他想的都是房間內的那個姑娘,要不是喝水?要不要上廁所?要不要拿?要不要抱小花等等等諸如此類,真的可煩可煩,明明屏幕裡有個更好看更妖豔更符合他審美的女人,可他卻不愛看了。
“你過來。”江好好合上電腦,決定坦白從寬。
他走過去,見坐著腰有些不舒服,乾脆直接趴在牀上,這腰吧,可能下午抱得太多了,有些疼:“說吧。”
“我的體檢報告其實出了點問題,那裡說……”“我知道。”
他平靜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見她有坦白的趨勢,感覺心底緩緩的開始踏實起來。
“你知道?!”與他的平靜相比,江好好倒顯得吃驚許多!
感覺心裡頓時有千萬只動物在奔騰,她一直以爲自己隱瞞得可好可好的事情,他竟然一直都知道?!!
她緊接著反問:“你怎麼知道?!你知道什麼?!”
“你知道你知道的一切,說你丫土鱉,賬號裡的資料是會自動同步的,你電腦用的是我的賬戶。”他舔舔乾涸的嘴脣,這空調開得有些低,太乾燥了。
“……”江好好有些懵了,她還真不知道這個,電腦接過的時候她就直接用了,她以爲水果機和普通電腦並沒什麼差別,萬萬沒想到,竟然栽在一個賬戶身上。
所以,就是她寫的一切宋澤其實都有看見咯?!
所以,他也是因爲看見她的報告單纔會說出不要寶寶的話,原因是他擔心她的身體,對吧?!
爲了不是自己自作多情的想法,江好好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那個,你是說看報告才說不要寶寶的對吧,才故意說那一番話的,對嗎?”
其實,不關薇薇的事,從頭到頭都不關,她頗爲私心的想。
他沒說話,只是點點頭,躺下來之後這腰吧,一陣陣的疼,可這姑娘傷成這樣,到底要不要叫她抹藥好呢?
得到他的回答,頓時,江好好心裡的陰霾隨著他的話煙消雲散,那些難過那些酸澀,一時間通通散了去,整個人變得輕飄飄起來。
可這難過過去,另一種情緒倒是涌了上來。
她平常總是習慣在電腦裡敲幾句自己的心情,有的會被直接刪掉,但有的她會保存下來,那麼……
她不死心,非得自取其辱的把問題問出口:“那我在備忘錄寫的那些……”
“哦,那個看不到。”他應得很快。
“啊,那就好。”江好好感覺自己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可這氣還沒完全下去,就被立刻提了上來,只聽見宋澤繼續道……
“不過,你說那些想把自己的小bb叫作小紅豆的人是不是腦子進水了,難道她很想自己的bb被人燉麼?另外,有的人怎麼那麼好哄,才背一下就想以身相許,不過想一下,那個男人應該可以省下不少的禮金,不曉得是哪個男人怎麼有福氣,總歸是好事。”他語氣輕佻。
“……你丫還是看到了。”江姑娘一下子像焉了的茄子,這小子,現在諷刺人都不帶名字的,學精了。
而宋澤後面的那一句,是她幾小時前閒著無聊坐在牀上一時有感而發敲出來的,她說:
今天看到他把我背來背去的樣子,真想這麼就過上一輩子,什麼愛呀恨呀情啊愁啊通通不提,就是兩個人簡簡單單的過一輩子那種。不要問這樣的生活有沒有意義,喜歡就足夠了,意義是爲那些不那麼喜歡的事情準備的。
想起自己寫的這些矯情的話被這小子全部看到了,她真的想捂臉望蒼天,幸好自己寫的還不算多,也幸好,她不習慣把那些真正的小秘密寫在上面。
“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很沒臉,那我要不要告訴你高中時候你的週記其實我每一週都偷偷看了。”宋澤的聲音繼續在枕頭底下傳來:“當然,別以爲我是多愛你想特意去了解你,我只是不知道每週有什麼好寫的纔打算借鑑一下,沒想到發現你這麼多的少女心事,嘿嘿嘿。”
“宋澤,你殺了我吧。”江好好這下真的想鑽進地底了,說她現在矯情,她十七八歲的時候,更矯情!天上掉朵花她都能感慨半天,天上下場雨她都能洋洋灑灑寫上千字,天上掉個宋公子……她自是一腔情懷無處可泄。
“明天我們去醫院複診一下,聽聽醫生怎麼說。”他話鋒一躍,安排道。
“我怕。”江好好擡手撫著肚子,語氣頹然。
“別怕,如果醫生說有百分之九十九我們都試一下。”他說。
“九十九?不可能吧。百分之六十。”她還價。
“百分之八十。”
“百分之四十吧。”
“百分之六十。”
“百分之……”“小孩,你夠了。”
見她的底線一直無限的放低,他不滿了,他怎麼可以拿自己的健康來開玩笑,bb可以有很多個,但全世界他的小孩只有一個呀!把自己的健康都丟了,一點也不值得。
“那隻要有百分之四十的機會,我們就試一下?”她嘗試性的開口,真的,小生命來之不易,他們應當盡力的爭取,去挽留才行呀。
旁邊的人沒有說話,她不厭其煩的戳著他的肩膀。
“你總是怕不見了寶寶,有沒有想過萬一你有事,你可是會失去我的啊,我啊!這麼帥氣的我啊!”被她的倔強打敗,他從牀上翻騰坐起,用手指狠狠的指著自己的一張臉。
更重要的是,那麼深愛她的他啊!
江好好輕咳一聲,有時候真的受不了他太過認真,她挑開話題:“我剛纔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
“哦。”他重新趴在牀上,剛纔起得太快,腰又咔嚓一聲響了。
“我幫你抹點藥吧。”
“嗯。”
江姑娘伸手拉開牀頭櫃的抽屜。
宋先生不滿了:“你怎麼把藥放在牀頭櫃。”
“那個,方便,看你什麼時候傷了,可以用。”
“噢,感覺我身爲男性的尊嚴,嘩啦啦的掉光了。”
她笑,笑他用詞浮誇,擰開瓶蓋,倒了些在掌心,熟悉的味道開始瀰漫在兩個人中間。
此時,那種名爲踏實的東西,纔在心裡緩緩的,成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