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魯魯山脈外圍,山谷口附近。
漫天濃霧在空氣中飄蕩,不停地變幻形狀,形似鬼魅。雖然是晌午時分,山谷中卻出奇地充滿涼意,冷風呼呼作響,夾雜著攝人心魄的奇特的音律。
這里就好似人間地獄,鬼氣森森。四周除了冰冷的嶙峋山石,很難見到有活動的生命存在。
走了好長一段路,才能偶爾發(fā)現(xiàn)不起眼的怪石縫隙中,探出一朵野花,在陰風中孤零零地搖曳身姿,仿佛在對行人招手。
幾乎沒有人知曉,在迷霧邊緣地帶,隱藏著一片籠罩淡淡光暈的區(qū)域。里面開滿了成片如血,如火,如茶的妖花。妖花通體血紅,花瓣呈倒披針形,向后開展卷曲。
在外界,亞特蘭人將它稱為:深紅彼岸。
花開不見葉,葉在不見花,花葉兩不見。猶如開在地獄深處,預(yù)示著死亡的前兆和地獄的召喚。
濃霧越往山脈深處,卻愈漸稀薄。到最后,僅剩下薄薄的一層灰白。
薄霧背后,是一片廣闊的枯寂樹林。一眼望不到邊際的陰暗,仿佛踏入地獄的腹地。樹枝交錯,像極了在迷霧中揮舞的鬼手。
突兀地,從枯寂樹林中傳來粗獷的罵罵咧咧。
“蠢龍,離我遠點。渾身都是屁臭味,都快熏死熊爺爺。”
“呆頭熊,你他媽的再說一次。要不是指望多一人幫忙尋找‘深紅彼岸’,龍爺爺早就一巴掌拍死你先。”
樹林深處中傳來的這兩道聲音,越發(fā)清晰。不多時,從迷蒙薄霧中才顯露出兩道并排行走的魔獸身影。
居然是先前被混亂之海的地圖龜收進‘克萊因空間’的黑龍和大力牛魔熊。
兩頭魔獸面紅耳赤地爭論,隨時都有大打出手的沖動。
“在混亂之海那老王八體內(nèi)放屁,虧得你想出那種辦法。簡直是給你們龍族丟臉。”大力牛魔熊鄙夷地道。
“哼,要不是龍爺爺機智,你們現(xiàn)在還困在克萊因空間里喝西北風。”被人這樣打臉,黑龍羞愧得刷地紅到脖子,不甘地反駁道:“還不快感謝你龍爺爺。”
“滾。”
兩頭魔獸粗聲粗氣,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話。
“話說回來,那山羊胡子為什么要我們尋找深紅彼岸呢?”黑龍歪著腦袋,瞟了一眼大力牛魔熊,疑惑道:“笨熊,你聽說過這種花嗎?”
哪知,大力牛魔熊一言不合,抬手就是一巴掌,恐怖的力量從熊掌中爆發(fā),劇烈狂風裹向黑龍。
“轟——”
面對大力牛魔熊的攻勢,黑龍極快地擺動身軀,龍尾猛烈一甩,拍在突襲而來的熊掌上。
頓時,一聲轟然巨響炸開,以兩獸為中心,周圍樹木被劇烈的狂風掀飛。隨后,兩獸從飛揚沙塵中分開,冷冷地注視對方。
“蠢熊,注意你的措辭,再敢對守護者大人不敬,熊爺爺先滅了你。”大力牛魔熊渾身直顫,鬃毛豎起,狂野的氣息從體內(nèi)升起,大有沖上去再次開打的架勢。
“哼,也就你們這群蠢貨,才會相信那山羊胡子的話。”黑龍不甘示弱地盯著大力牛魔熊,全身氣息突兀地撤去:“算了,這次就不跟你計較。”
一想到那神秘的山羊胡子,翻手間就將自己等人從克萊因空間拘了出來,僅僅一個蹄子,便將地圖龜敲暈。
這恐怖的通天手段,就連向來高傲的黑龍一想起來,不禁全身一窒,冷哼一聲,不敢再隨意放話。
天曉得,讓那山羊胡子會不會猥瑣地躲在暗中偷聽,要是讓它知道自己在背后妄加議論,這還得了?
“你居然不知道深紅彼岸?沒文化真可怕。”大力牛魔熊從鼻子間呼出一口粗氣,譏諷道:“你們龍族除了眼高于頂,目空一切,還能干點啥。來來來,熊爺爺給你科普下什么是‘深紅彼岸’,也好讓你長點見識。”
“蠢熊,你這是在冒犯我龍族的尊嚴。我黑路德在此,向你提出挑戰(zhàn)。公平,公正,公開。你敢不敢接?”
黑龍一聽,不樂意了,眉頭一擰,就要再次欺身撲上去。
哪知,大力牛魔熊斜過眼,瞟了一下黑龍,隨后自顧自地說話,完全無視黑龍那一臉殺氣。
“相傳烏魯魯山脈的某處,生長一種奇異的妖花。這種妖花花開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葉生生相錯,世世永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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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煙裊裊升起,燃燒的火架上架著一頭野鹿。艾雷坐在火架旁邊,用手中的骨刺不停地翻轉(zhuǎn)野鹿,使篝火均勻地燒烤著野鹿的每一部位。
烤肉滋滋發(fā)出聲響,一滴熱油順著飽滿的肉的紋路慢慢滑下,令人心醉。等到鹿肉烤的焦黃油亮,他才停下翻轉(zhuǎn)動作。
他從懷里取出一罐小瓶子,熟練地灑在烤肉上。頓時,香氣四溢,椒鹽的香氣撲入迪迦四豹的鼻中。皺了皺鼻子,迪迦四豹眼中亮起驚喜的光彩,貪婪地盯著烤肉,口水不爭氣地往下滑落。
“可以開動了。”
不等艾雷說完,迪迦四豹一擁而上,湊到烤肉前,貪婪地嗅著飄散在空氣中的香氣。
見到迪迦四豹這番模樣,艾雷笑嘻嘻地從烤肉上割下一塊烤肉,放到小黑豹面前。
頓時,聞到香味的小黑豹,一個撲騰,撲到烤肉上撕咬死來。剛一咬下,就被烤肉燙的直咧嘴,這一幕,令艾雷不禁失笑。
見到迪迦四豹和小黑豹津津有味地開懷大吃,艾雷這才麻溜地撕下一條腿,轉(zhuǎn)身遞給八臂男孩。
“烏雷,快過來嘗嘗我的手藝。”
八臂男孩面無表情地立在一旁,望著篝火發(fā)呆,似乎眼前的美味并不能吸引他。
他體內(nèi)那道血海殘魂已轉(zhuǎn)移到艾雷身體中,在告知死靈體一事后便永遠消逝。
如今,八臂男孩體內(nèi)的靈魂,只是艾雷分化出來的偏向孤僻的人格。
考慮到那八條手臂太過引人注目,艾雷又替他重新做了一套新的獸皮長襖,將其余的六條手臂縮進里面,只露出兩條一米多長的細長手臂。
即使這樣,他那幾乎垂到地面的手臂,相較于瘦小身軀,仍顯得格格不入。
“你還在想血海殘魂的話?”
見到八臂男孩沒有否認地點了點頭,艾雷臉上的笑意慢慢褪去。
“雖然我只是他的一道分身,可畢竟是他生命的延續(xù)。如今本尊已逝,我所能做的,就是努力活下去,改寫身上不公的命運。除此之外,別無他想。”
“如果命運枷鎖無法打破,到頭來終究要成為他人的墊腳石呢?”
“換作是你,你會輕易向命運低頭?”艾雷笑著反問道。
烏雷一怔,隨后淡淡地點了點頭,顯然,他已經(jīng)知道艾雷的答案了。
接過烤肉放到鼻子間細嗅,肉香撲鼻而來。輕咬一口,他不禁輕微地皺起眉頭,似乎對艾雷的手藝不太滿意。
“肉不油不膩,火候拿捏得剛好。”烏雷將烤肉舉起,放到眼前翻轉(zhuǎn)一圈,道:“可惜,僅有這粗制的調(diào)味劑,還無法將肉里面的味道完全散發(fā)出來。”
“哇——”艾雷驚喜地叫出聲來。
“怎么了?”眾人不明所以,還以為發(fā)生了什么事。
“烏雷,你居然能一口氣對我說了那么長一大堆話,太讓我感動了。還以為你對誰都冷冰冰,愛理不理呢。”
聽到艾雷這樣評價他,八臂男孩尷尬地撓了撓頭發(fā)。
“先將就些吧,我們又不是來野餐,也沒有準備太多。”艾雷也無奈地撓了撓頭。
兩人相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真誠,隨后會心地大笑起來。
這一路風塵仆仆,誰還有閑工夫惦記吃飯?倒是迪迦四豹吃得津津有味,嘴里不斷地發(fā)出滿足的呻 吟。從來都是茹毛飲血,現(xiàn)在突然吃到熟食,它們驚喜地發(fā)現(xiàn),原來肉還可以這樣好吃。
正當一行人在彌漫的香氣中,大快朵頤時,艾雷突然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八臂男孩,低語道:“若命運當真無法反抗,我只求盡力而為,于心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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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質(zhì)鮮美可口,外焦里嫩,肥而不膩,小兄弟的手藝很不錯。”
“謝謝夸獎。”
聽到有人稱贊自己的手藝,艾雷下意識地回應(yīng)。話剛出口,才發(fā)現(xiàn)說話的是一個完全陌生,卻異常溫和的聲音。
眾人驚訝地抬起頭,這才震驚地發(fā)現(xiàn),不知什么時候,自己身邊居然盤腿坐著一只渾身白毛,頭長犄角的老山羊。
老山羊相貌和藹,仙風道骨,一把發(fā)白髯須拖到胸口。完全不顧及艾雷等人的震驚,雙手抓著烤肉,吃得滿嘴油,甚至連花白胡子上也都沾滿焦黃油膩和肉沫,身前堆積的骨頭,比其他人都來得老高。
老山羊這毫無形象的吃法,活脫脫就是幾天沒過飯的餓死鬼模樣。
“如果……再……加點‘深紅彼岸’,就更……更美味了。”老山羊捧著烤肉,口齒不清地沖艾雷等人擺了擺手:“你們……你們不用在……在意我,別客氣,快……快吃,涼了就不好吃……
話音一落,眾人哧溜地從地上蹦起,往后退出老遠。
見到老山羊無動于衷,只顧著大啃手中的烤肉,艾雷卻高興不起來,后背升起一陣涼意,警惕地盯著老山羊。
你大爺?shù)模@山羊胡子是從哪個旮沓里冒出來的,看這滿地碎骨,合著這貨已經(jīng)在這酣暢淋漓吃了半天?
可為什么居然沒有人察覺到身邊多出一個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