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我們這一行的人,幾乎每年都要做同一件事情,那就是盤庫。不過對於不同的人來說,盤庫的時間就很有彈性了,一般都是選擇不算太忙的時候。
當然,我的那點家當沒有小花的那麼豐富,不用特意騰出一個月的時間來搞定,有幾個盤口我比較放心,到時候直接去查賬就可以了,我自己手中的幾個地方,因爲這幾年沒有怎麼照顧到,庫房裡的東西已經不算太多了,因此也用不了太多時間,可以說我盤庫的時間完全看老子心情如何。
長沙那邊,我的活動範圍原本就不在那裡,當時藉著三叔的名頭把一些盤口收回來,但相比較三叔還在的那段輝煌時期,生意已經冷清很多了。再加上潘子不在了,長沙那邊我實在是不太熟悉,也沒有什麼值得信任的人,因此長沙的盤口大多數都是表面上看得過去,實際上賬面上的流水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樂觀。
我本身的實力範圍在杭州,再加上一直以來受到二叔和三叔那幫老朋友的照顧,這邊的生意還算可以,因此這次盤庫的主要地點就在杭州的幾個盤口庫房裡。
我提前給幾個盤口的掌櫃打過電話,和他們問清楚這一年的流水。
這幾個掌櫃都是跟著我做事的人,有幾個老熟人關係,之前是跟著我三叔混的,現在非常順利地跟著我。他們的年齡比我都大,在這方面我比較放心,他們就算是看在三叔的面子上,也不會故意坑我。
用了一天時間,我和王盟把我的那間鋪子盤點了一下,東西少得可憐。
我原本就不太善於經營這種東西,再加上這幾年瞎忙,生意已經完全顧不上了,流水剛好交水電費,而庫房裡面的東西已經幾乎不剩下什麼了。
王盟看著我,眼神有一點悲催,忍不住嘆了好幾口氣,顯然是在擔心他的飯碗還能不能保得住。
王盟不算是這個圈子裡面一個比較奇葩的人,當年我把他招進來,就是讓他來做營業員的,外加打掃打掃衛生,出出苦力。
他本身並不是那種非常上進的人,前幾年我忙起來無暇顧及店鋪,他竟然一直守在這裡,也沒有爲自己找一點其他的出路。現在他的歲數也不小了,身上沒有什麼其他的特長,如果我的這家鋪子真的倒閉了,他就徹底沒有生活來源了。
我摸出一盒煙,分給他一根,我們兩個人
一邊抽菸,一邊看著樓下庫房裡面那些顯然不怎麼值錢的東西,覺得腦仁子疼。
我本身是做拓本生意的,手裡面值錢的東西本來就不算特別多。
拓本那種東西,有人肯要才能賣上價錢,不像青銅器或金玉,擺在那裡價值自己就上去了,瓷器也稍微好一點,年代越長,價值就越大。
但是拓本這種東西,時間一長就保存不住,而且有些人並不覺得這種東西值錢,根本就不願意理會它們。
現在地庫的貨架上擺著不少賣不出去的拓本,都有一點發潮了,湊過去一股難聞的發黴味道。
“怎麼辦,老闆,我能先預支一年的工資,然後跑路嗎?”王盟看我一眼,皺著眉頭問道。
我心說你他孃的想得美,就你那種智商,跑不出杭州就能被我捉回來吊著打一頓。但我沒有責怪他,現在這種年頭,他這種忠心耿耿又有一點傻的員工已經不多了,而且造成這種局面的很大原因都是因爲我,我不打算輕易讓他離開。
我叼著煙,拍拍他的肩膀說道:“你想得美,門都沒有。”
“好的老闆。”王盟看著我,嘆口氣說道,“但事先說好,如果鋪子真的倒閉的話,不要拉上我一起還債。”
“去你媽的。”我忍不住罵他道,“你就不能想一點有用的辦法嗎?”
王盟苦著臉看著我,眼神顯得非常無奈:“老闆,你纔是這裡的老闆,我只是一個打工的,你把這種擔子交給我,壓力太大。”
我吐了口煙,沉默幾分鐘道:“那交給你一點簡單的事情,把這些拓本搬出去曬曬太陽,否則就徹底爛在這裡的。”
王盟看著那堆散發著黴味的拓本,皺皺眉,站在那裡說道:“老闆,那你呢?同甘共苦是我們的企業文化。”
我懶得再和他廢話了,踢了他兩腳,就打發他出去幹活了。
我拍拍身上的灰,轉身就向鋪子上面走,我意識到是時候想一點辦法了。
我想到的第一個辦法,竟然是向小花那裡借一些東西來充充門面,畢竟店鋪裡擺著一些上檔次的東西,纔有人願意登門,這一點在這個行業裡面非常關鍵。
但借東西這個事情本身就很不靠譜,聽起來有一點搞笑,沒有人願意把那些值錢的東西借給你。雖然我和小花的私人關係非常好,
但也不能違背規矩來做事。
我立刻就把這個不切合實際的念頭打消了,我在旁邊抽菸,看王盟把一疊一疊的拓本抱出來鋪在陽光下暴曬,心裡有一點悲催。
他孃的,老子也是快要四十的人了,怎麼混到這種地步了。
我們這個家族裡面,我爺爺出名得非常早,我老爹因爲一直都沒有涉足這方面的事情,所以過得都是那種很普通的正常人生活。
我二叔非常精明,在我的印象裡,他就從來沒有因此吃虧過。
而我三叔年輕的時候是一代梟雄,很多東西都是靠他自己打拼出來的,當他在我現在的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是圈子裡面很有名的一個人了。
想到三叔,我心裡不由得有一點失落。這個老東西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他的房子還在那裡,每年的水電費和物業費都是我來繳納,但已經被荒廢很久了,一般沒有人過去那邊,只有我偶爾去拿一點東西。
想到這裡,我突然想起來,我三叔的地庫裡面還有不少好東西。
他當時非常喜歡收集這方面的東西,而且現在他不在,東西放在那裡也只有落灰的份,還不如讓我拿過來救急,大不了以後再摺合成錢還給他。
而且我三叔最見不得好東西被放在那裡荒廢掉,他也一定不會因爲這種事情而臭罵我一頓的。
我立刻摸出手機,想要聯繫我三叔那邊的夥計,但思考一下後,還是給我老爹撥了過去,這種事情還是讓他知道一下,免得以後我三叔真的回來了,會因爲這件事搞出什麼事端來。
我簡單地把這個想法和我老爹交流了一下,他在電話那邊沉默了幾分鐘,再開口聲音有一點低,他不太願意提前我三叔的事情,畢竟是親兄弟,三叔出事我老爹也很自責。
他在電話裡情緒不太好,只是告訴我自己看著辦吧,我們有簡單地聊了兩句,就把電話掛了。我知道,在我老爹的直覺裡,我三叔是不會再回來了。
但對於我來說,有可能是我這種天生就顯得有一點傻逼的性格,我還是相信我三叔是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只是因爲一些原因不能夠露面而已。
三叔的老房子一直是一個夥計負責看管,說是照看,也只是平時去看一看,檢查一下水電狀況。那棟房子的鑰匙我也有一把,因此很容易就能進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