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想問一問關於那個工程的事情,他只是衝著我擺擺手,告訴我不要擔心,他很早就已經安排人過去了,我只需要在這裡跟他一起放鬆幾天。
幾天後他帶我到了那個地方,我發現那裡竟然已經開工了。
有一個看起來很年輕的男孩子,和放大版的黎簇年紀差不多大,長相非常白淨,帶著一副眼鏡。他正戴著安全帽,站在那裡捧著一疊圖紙,指揮挖掘機幹活。
小花過去和男孩子打了個招呼,就把他介紹給了我,隨後他就離開去忙他自己的私事去了。
在一片機器的轟鳴聲中小花的聲音有一點聽不清楚,他只是告訴我這是他在這邊的朋友,專門學習土建的,正好剛畢業想找一個地方來實踐一下,派過來幫我的忙,收費很低,讓我直接稱呼他土豪就可以了。
事後我才知道,這麼稱呼他是非常有道理的。
土豪這個詞已經被現在的年輕人有一點歪曲解釋了,在我的理解中,作爲土豪,有錢是必須條件,但土也是一個重要前提。
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的接觸中,我才逐漸知道,這個土豪家裡其實非常有錢,他老爹是一個我們旁邊一個省的著名暴發戶,靠著農村田地徵用獲得了一大筆補償款,隨後做起生意,到現在他們家族手中已經積累起數不清的財富。
他的家裡開發過幾個非常有名的樓盤,全都是以貴而出名,還做著一些貿易相關的生意,當然這些事情,是我偶爾之間聊天才知道的。
土豪這個人很單純,看起來有點傻,好在爲人善良,一臉無害。最初在工地上見到他的時候,他穿著一身非常舊的運動服,運動鞋連顏色都看不出來了,帶著安全帽就像普通的年輕農民工一樣,當時的我並不知道這個土鱉一樣的小子竟然這麼有錢。
他是小花的朋友,土豪的朋友一定是土豪,這就是著名的土做朋定律。
但土豪的那種有錢和小花那種還不太一樣,雖然小花是和我做一樣生意的,但他一看就是那種非常有氣質的有錢人,即使他穿得很普通,也給人一種貴氣逼人的感覺,這全都來源於他良好的家教。
但土豪這個人,說實話,我實在是不知道應該怎麼去形容他了,也許他的那種土和窮人思想,已經深入到骨子裡面,無法改變了。
比如說他吃的東西非常普通,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頓頓大餐的情況。
而且他買車,也從來沒有超過十萬的,基本上都是四五萬的那種便宜車型。
但他換車的頻率非常快,我曾經詢問過他其中的原因,他想都不想直接說道:“吳老闆,那些好車太貴了,我摸著方向盤有點心虛。”
他第一次買車的時候,還是剛動工期間,他一個人在杭州生活,從住的地方來工地有很長一段路程,沒有車不太方便。他初來乍到的,對杭州這裡不算太熟悉,想讓我幫忙去參考一下。
當時我已經知道他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有錢人了,我原本是想讓他帶著我見見世面,但他路過很多家非常貴的店,全都沒有進去,好不容易在寶馬裡面看了看,還是沒有買,最後竟然買了一臺非常便宜的車,售價只有五萬出頭。
我當時問他,爲什麼不買那些非常牛逼的車型,他只說了一個字,至今令我印象深刻:“貴。”
這個狗場的建設花了很長一段時間,前後大概有三個多月的時間,期間我也有一些盤口上面的事情要處理,不可能每天都去監工。他是負責人,而且爲人老實,我乾脆就把工程完全委託給他。
終於有一天,我有了一點時間,抽空工地上看了看,這才發現他竟然換了一輛好車,今年非常流行的新款路虎,令我羨慕不已。
他看到我後,興奮地衝著我招手,我們聊了兩句,我就把話題轉移到他的車上面去了。
我問他道:“你的上一臺五萬呢?”五萬是我給那輛車起的名字。
他非常不好意思地笑笑:“開到溝裡面去了,發動機進水,不太好處理。”
“怎麼不修理一下接著用?”
“貴,換髮動機兩萬多呢。”他幾乎是想都沒想就開口說道。
我在心裡罵了他兩句,指指這臺路虎,他立刻說道:“這是我老爸派人給我送過來的,聽說很貴。”
我心說他孃的兩百來萬呢,老子都捨不得開。
我走過去,想進去試一試手感,可是打開車門後,我立刻感覺到他孃的什麼才叫真正的土,車裡面的真皮座椅上堆滿水泥和沙土,還有一臺非常舊的發動機,車廂內隨處扔著舊衣服和破手套,而車裡面的真皮座椅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了。
“這是路虎,不是他孃的五菱之光!”我怒道。
他抓抓頭皮,依舊是一臉無害地看著我,表情看上去非常無辜:“它跑起來勁兒大,又裝貨,工地上一時調不來貨車,工程那邊要水泥比較急。”
面對這種樸實的回答,我實在是懶得再和他說話了。他顯然只知道這種車很貴,但並不知道這種
貴要用一個多大的數字去衡量。
或許在他們土豪的理解中,只要是那些實用的東西,能夠派上用場的話就不用去在乎它本身的價值,因爲這種利用會給他帶來更加巨大的財富。
我註定沒有這種覺悟,所以我很窮,給我一臺兩百多萬的車,如果不是特殊情況,我一定會把它供起來。
工程在那年入冬前就結束了,果然如同小花說的,花了很少的錢,但是質量非常好。
等我過去驗收的時候,土豪對著我說了很多感謝的話,意思是感謝我給他這個實踐機會,反倒是我感覺到不好意思起來。給工人們結算好工費和成本費後,我也想要給他一些錢,他卻只是象徵性地收了個紅包,其餘的堅決不要。
他回老家前我親自去機場送他,臨行前我還是壓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問了一句他那輛路虎的去向。
他依舊是靦腆地笑了一下,答案令我痛心:“撞護欄上了,這車結實得很,只撞出來一個坑。”
“沒打算送去修一修?”這個問題剛問出口,我就能預料到他的回答了。
土豪立刻皺起眉頭:“修一下要一萬多,太貴了。”
我無奈地笑笑,沒有再說話,現在我已經習慣他的這種土豪思維了。
他臨行前,我們互相留下電話號碼,說實話,我感覺這個年輕男孩子雖然看起來傻乎乎的,相處起來卻非常靠譜。
那個計劃結束後,我也應該有幾個圈子外面的正常朋友了。
但後來我聽說這位土豪去了更南邊的地方,我也開始專注與一些其他的事情,到現在我們之間的聯繫已經完全中斷了。
我現在身處的圈子裡,有錢人非常多。原本做盜墓這一行的,就是一夜暴富的那種,現在人們下地用的裝備非常好,不至於出現解放前那種團滅的尷尬狀態,所以多少都能積累下來一些東西。
當然,我這種敗家子外加廢物點心就不用和他們作比較了。
我本身就入行晚,而且是個半吊子出身,每次都是走空穴,賠出去的錢遠比入賬的數目要多。再加上這幾年我專注於那個計劃,幾乎是壓上了我全部身家在做,耗費的人力物力資源,不是用金錢可以衡量的。
至於那位土豪,和這幫人相比較還算是有一點文化,但能夠土成那樣,多半是和他自身的原因。
但我希望他能夠保持那個很萌的節奏,要知道,現在的有錢人,還能夠擁有那種單純的心情的已經不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