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暗明滅。
月輝珠破碎,那百余鏈接光柱自然也隨之消失。粉墻青瓦依然如故,小鬼雕像也再次化為死物,一片一片光源在葉席眼中由盛轉衰,最終盡皆歸于晦暗。再隨著一只只厲鬼憑空浮現(xiàn),一枚枚星辰崩裂炸碎,光源也就愈加稀少薄弱。
漫天夜幕,陰陰慘風下,原本如詩如畫的精致秘境,像是被瞬間抽去了生氣光彩,變?yōu)殛幧刹赖娜碎g鬼境。
中央閣樓廣場那邊,轟聲大作,那幽冥將尸出手了,只是一拳,便將大面積聚攏的修印師們直接轟散。
也不知是惱恨對方動自己的靈柩古棺,還是只單純對那古棺有些印象,幽冥將尸在轟散人群后,隆隆跨步,直奔青陽宗而來。
“快放下古棺,散開!”眼見來勢洶洶,青陽宗兩名帶隊長輩不由都是神色大變,那中年師伯一邊大聲呼喊師侄們放下抬著的古棺,快快散開逃命,一邊與那留下斷后的彪形大漢齊齊掐印捏訣,
“突木印!”
“大青云手!”
正是之前困住墨小默以及差點將葉席生生拍死的那兩記印術,后者你可以說是因為葉席實力低,拍死正常,所以看不出那大青云手的厲害。但突木印可是實打實的將墨小默千鈞劍芒困住的,威力自是不低。
然而現(xiàn)在施放而出,那幽冥將尸卻是看也不看自地下不斷鉆出的古木氣柱,只管大步奔來,也不避讓,那些撞個正著的幾人環(huán)抱古木,便如空心青竹般紛紛爆裂開來,完全無法抵擋。
倒是那迎風見漲的大青云手在正面拍中后,令得幽冥將尸打了個趔趄,但也就僅此而已,周身鱗片完好不缺。
不過雖是沒有傷到,但兩人拖延目的已經(jīng)達到,后方大群青陽宗弟子趁此機會丟下古棺,成功分散開來。但好景不長,不等這些驚魂初定的八代弟子們喘勻呼吸,陰慘鬼風便呼嘯而來,黑壓壓一大片各式鬼怪,乍閃乍逝,齊齊撲進廣場人群之中。
頓時,一場亂戰(zhàn)徹底開啟。
這些鬼怪可不是葉席在莊中見過的那些普通貨色,聚攏在幽冥將尸身旁幾百年,也就修行了幾百年。再加上也不知那邪道修印師生前用了什么手段,這些鬼怪完全沒有理智可言,盡皆都是些只知殺戮的厲鬼。
只是一個簡單撲入,便是數(shù)聲慘叫。幾名缺乏臨戰(zhàn)經(jīng)驗的年輕修印師,滿臉不甘的倒在血泊之中,隨即便被眾多惡鬼咬食血肉,其中還有一名青陽宗弟子。可嘆他們修行路途只剛剛開啟,便走到了盡頭。且作為修行中人,他們死后甚至連鬼都做不成。
從這個角度來看,之前那深淵洞穴其實就是個再明顯不過的警告。那等高度都下不來,又何必來湊什么熱鬧?如現(xiàn)在這般,即使依靠同門前輩安全下來,也不過就是炮灰的命罷了,何苦來哉?
“青陽宗弟子聽令,勿要慌亂,聚攏結陣!”
“秀峰谷弟子何在,快快向我靠攏,離開這里……”
“那邊幾位道兄,形勢危急,不如我等聯(lián)手抗敵如何?”
“你是哪個門派的?怎么跑到我們五靈宗這邊來了……”
眼見場中出現(xiàn)傷亡,各大門派率先坐不住了,紛紛召集門下弟子聯(lián)合御敵。
至于那些無門無派散修、獨來獨往的邪魔修印師,要么依仗修為強勢突圍,先行離開這紛亂廣場。要么也機警的抱團扎堆,倚背自保。
在這個時間,就算是平時有所恩怨也顧不得了,盡可能的保住自己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不得不說,在這樣的場合下,人多還是有優(yōu)勢的。如青陽宗那大票弟子,若是單打獨斗,絕大多數(shù)都不是這些修行數(shù)百年的厲鬼對手。但現(xiàn)在得到警示后,他們退到廣場一角擺下門派大陣,各占其位、各行其職,局勢便瞬間逆轉過來,不但解了自身危機,還趁機殺了不少沖陣厲鬼,戰(zhàn)果斐然。
當然要說最輕松的,還是從一開始就沒去扎堆湊熱鬧的葉席幾人。
站在最外圍,眺望遠處廝殺做一團的廣場亂戰(zhàn),再看著自己這邊好似另外一個世界般的平靜悠閑,葉席不由暗暗慶幸。幸虧沒抱錯大腿,否則他真不敢保證自己現(xiàn)在還能安然站在這里。
“讓你們這些傻叉觸禁制,讓你們這群白癡毀掉青棺,一點專業(yè)常識都沒有還敢來碰運氣,死了也活該!”不用說,這番幸災樂禍的話只可能出自鳥爺那張賤嘴。很顯然,它對那些正處在水深火熱中的豬隊友們怒氣仍是未消。
“但如果他們死光了,我們怎么辦?”葉席提出了個很現(xiàn)實的問題,一指遠處那即是在人堆中也異常扎眼的巨人身影,“那幽冥將尸好像誰也擋不住啊。”
確實擋不住,那幽冥將尸體型實在太過龐大,滿身鱗片防御力又極其驚人。雖然已有數(shù)位印師高手參與圍攻,其中包括青陽宗那兩位、玉面邪道等等,但效果卻極其有限,只能擊退卻無法成功擊傷。
相反,至今為止,那幽冥將尸在沒有展露其他本事的情況下,只靠著單純身體力量,拳打腳踢,就將一群高手逼的雞飛狗跳,狼狽不已。
“小子,不要小瞧那些高手,他們心眼多著呢。”鳥爺聞言很不以為然的搖搖頭,“那傻大個之所以現(xiàn)在能一副橫掃四方的樣子,除了本身實力確實夠強外,還有那些高手在放水。很簡單的道理,明知道至陽至剛印術最能克制傻大個這類印邪東西,但到現(xiàn)在為止,你見到他們誰有用過?你不會天真的以為他們不會吧。”
撇撇嘴,“還不都是怕用了此類印術,擔心那傻大個記仇,接下來自己會被重點照顧?”
不愧是修行了幾十上百年,都是一群心機婊啊……葉席暗嘆了聲,順勢問道:“這么說,他們是有能力殺死這幽冥將尸的,只是礙于怕吃虧的心理,才誰也不愿先出手?”
鳥爺還是搖頭:“我讓你不要小瞧那些高手,但你更不要低估那個傻大個啊。”
“修印師死后本該塵歸塵、土歸土,煙消云散。但這家伙卻瘋狂的連自己的尸體都不放過,練成幽冥將尸這類不開一竅、不入天道的守墓人。實話告訴你吧,這傻大個厲害著呢,他現(xiàn)在還只是在適應這具龐大軀體而已,等他適應了……哼哼,到時候我看那些家伙,還能不能忍住不拿出自己壓箱底的本事來。”
說到這里,鳥爺挑出個寶石扔入嘴中,吧唧吧唧咀嚼著,擺明一副隔岸觀火架勢:“不急不急,事情是他們?nèi)浅鰜淼模桓冻鳇c代價怎么行?等他們大打出手,最好兩敗俱傷的時候,我們再出去看有沒有便宜可撿。”
原來你才是那個最大的心機婊……葉席無語看了眼鳥爺,很是在心里鄙視了番對方。隨即不著痕跡的移動腳步,站在冷漠少女后方。恩,不要誤會,這不是心機,只是這里空氣好……
好吧,葉席承認自己對鳥爺?shù)闹饕膺€是很贊同的。前面就說過,他不算什么好人,只是懂得趨利避害的普通人。甚而在不涉及自身的情況下,他還會展現(xiàn)出一定程度上的冷血。
當然這么說也并不是一味自黑,非黑即白的思想是要不得的,事實上葉席也自詡自己更不算什么壞人,因為他有底線。
比如現(xiàn)在,當葉席剛躲到冷漠少女身后學鵪鶉的時候,耳朵忽然動了動,聽到了什么,下意識看向隔壁右側那棟黑漆漆的閣樓。
這聲音……真的很熟悉,熟悉到葉席想裝聽不見都辦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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