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五哥!”
“回來,老五已經(jīng)死了!散開、快散開,這小子箭術(shù)有些邪門……”
“只是普通木桿羽箭,沒啥穿透力,大夥護(hù)住要害躲到樹後面去。”
“右前方向,我看到他了、我看到他了!”
“閉嘴!別冒頭,他在故意勾引我們出去反擊……”
話音未落,“老大快趴下!啊……”
晦暗暮色,幽秘深林。慘叫聲、警示聲,慌亂呼喊聲以及風(fēng)動林葉的簌簌響動等等,此起彼伏,好似在演奏一場頗爲(wèi)複雜深奧的大型交響曲。
在這曲子中,主旋律仍是那熟悉的聲聲若催命的破空尖嘯,只是與先前不同的是,此時場中局勢已完全顛倒過來,獵人與獵物身份也在不知不覺間早已調(diào)轉(zhuǎn)。
其實白毛鷲已經(jīng)做得很不錯了,在察覺到葉席箭術(shù)邪門精準(zhǔn),又現(xiàn)眼下地形於己邊很是不利後,就急聲令一衆(zhòng)手下各自散開,找尋掩體,尋隙反擊……如此反應(yīng)可算是應(yīng)對得體,但有句話是怎麼說來著,不是我方不給力,奈何敵方有高達(dá)啊!
當(dāng)一個RmB玩家節(jié)操盡喪,毅然決然的選擇無恥開掛時,那對於他們這些普通玩家來說,無疑就是場不折不扣的災(zāi)難……
驚魂未定的從地上爬起身來,白毛鷲下意識擡手摸了摸溫?zé)崮橆a,掌中殷紅一片。這不是他的血液,而是來自於身旁仰面栽倒、微微抽搐的手下兄弟,也就是昨天那個差點被葉席現(xiàn)的灰衣青年。方纔正是後者及時一把推開了他,否則那索命羽箭就不是插在灰衣青年身上,而是釘入他眉心了。
“鷂子……”
呼吸短而急促,那灰衣青年明顯已處在瀕死之際,一隻手緊緊拽著白毛鷲衣襬下角,一隻手勉強(qiáng)擡起指向後方,但剛擡到一半,便就摔落在地,雙目痛苦圓瞪,徹底寂然不動。
雖未言語,但肢體意思無疑已是表達(dá)出來,那就是叫他們快跑。
然而在面無表情的覆上灰衣青年雙眼後,白毛鷲轉(zhuǎn)頭環(huán)顧,眼角卻是不由抽動幾下。
跑……往哪裡跑呢……
此時的林子詭異寂靜,在射殺了鷂子後,便就沒有羽箭再行射來。這是因爲(wèi)還活著的人都是躲到了樹木石塊等掩體後面,五六個人的樣子,好似鵪鶉般縮頭夾頸、抱著弩弓緊緊蜷縮成一團(tuán),隔著幾丈距離都能感受到恐懼緊張情緒。
除開他們外,剩下的另一大半兄弟手下,便就是躺倒在掩體外面的屍體了,姿勢不一,但死亡方式卻高度統(tǒng)一,不是被羽箭釘入眉心,就是被直接貫穿心臟要害,準(zhǔn)頭分毫不差,一擊致命!
“特……特孃的……”
白毛鷲心底一片冰涼,他知道自己完了,這由十餘名兄弟手下組成的隊伍也完了。
不是因爲(wèi)招惹到修印師的關(guān)係,實際上這樣的買賣他們已經(jīng)做過很多次了,修印師在別處凡人眼裡,或許是高高在上、無人敢惹的存在,但在這裡,在類似白毛鷲等人這樣的隊伍眼中,其實與尋常妖獸並沒多大區(qū)別。
只要操作得當(dāng),配合默契,一羣訓(xùn)練有素的普通凡人完全可以推倒一隻妖獸。同理,在有破印箭這樣大殺器在手的情況下,弄死一名修印師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是嗎?
事實上在他們看來,有時弄死一名修印師要比弄死一隻妖獸來的簡單,而且前者收益也遠(yuǎn)遠(yuǎn)大於後者,只要弄到一枚印幣,賣到黑市去就能賺得盆滿鉢滿。如果運氣好點,再搞到一把印器什麼的,那就是真正的了。
這就是危機(jī)與機(jī)遇並存的道理。
當(dāng)然,敢打修印師的主意,白毛鷲等人無疑也是做好了時刻直面死亡的準(zhǔn)備,這沒什麼好說的,所以會有如今這樣的下場也談不上後悔。
哦,或許也有那麼一絲悔意,那就是先前在沒能當(dāng)場瞬殺葉席後,按照以前的規(guī)矩,白毛鷲是該果斷帶領(lǐng)手下兄弟放棄撤退的。修印師畢竟是修印師,一般情況下,他們的出手機(jī)會其實只有一次,一擊不中那最好就是明智放棄,否則會有被逐個擊破的風(fēng)險。
但是白毛鷲當(dāng)時並沒有下這樣的命令,因爲(wèi)先入爲(wèi)主的雛兒觀念誤導(dǎo)了他的判斷,再加上葉席當(dāng)時已經(jīng)被破印箭射中受傷,似乎只要再努力一下就能成功的樣子……正是這樣的錯覺,害了他以及他的隊伍。
……
白毛鷲的判斷沒錯,他們確實是完了,只是短短十餘息後,便就是道熟悉破空尖嘯瞬間打破了這短暫寂靜,隨之一同被打破的,還有一名白毛鷲手下的腦袋。
躲在掩體後面也沒用,因爲(wèi)這根精準(zhǔn)羽箭來自側(cè)方,遮擋物完全起不到效果。
很顯然,葉席在悄無聲息間改變了進(jìn)攻方位。
嗖嗖嗖,剩餘幾人見狀幾乎是下意識的扣動扳機(jī),急嘯弩箭瞬間射向羽箭來時夜幕方向,但除了簌簌穿林打葉聲外,再沒任何異常動靜。
這也是正常的,長弓的射程本來就比弩弓遠(yuǎn),而且如果這樣純拼人品的瞎蒙預(yù)判都能射中的話,那葉席也活不到今天,早就喝水嗆死了。事實上在這輪弩箭後,又是一根索命羽箭,瞬間便打碎了幾人心中不多的僥倖幻想,依舊精準(zhǔn)的可怕,再次帶走一條生命。
“四哥……我草泥馬的,有種出來跟我正面單挑!”
“老八回去!”
“滾出來啊!”就在這時,一名肌肉虯結(jié)的魁梧大漢驀地從掩體後面奔出,手提厚背長刀,徑直走入無遮攔的林間空地,向著四周怒吼咆哮,“躲在暗處放冷箭算什麼本事,有種的……”
嗖的尖嘯,一聲悶哼,咆哮立時爲(wèi)之一頓,魁梧大漢僵硬轉(zhuǎn)頭,就見身後一道熟悉身影靜靜趴伏在塊掩體青石上,稍稍探出的腦袋被一根猶自震顫的羽箭直接射穿,那是方纔喚他回去的同伴……
雙眼瞬間血紅,“我艸你……”又是一聲刺耳尖嘯,目標(biāo)依然不是魁梧大漢,而是一名悄悄從掩體後面溜出的身影,這人倒是聰明,只可惜是小聰明,以爲(wèi)有那魯莽的魁梧大漢做靶子,不會有人現(xiàn)他逃跑,但他又哪裡知道葉席是開掛的,夜視視野下,除非他會遁地,否則離開掩體就是個死字。
至此,場中還剩下的活人,除了魁梧大漢,也就是白毛鷲了。
“我……”
“算了老八,別罵了。”白毛鷲神色黯然的從掩體後面走出,兩手空空,靠近大漢後襬手道,“我們兄弟幾個又不是輸不起的人,不過一死而已,莫要平白讓人看低了我們。”
說罷向著周遭暮色虛一拱手,“這位真人,我們認(rèn)栽了,出來聊幾句吧,你也想知道我們爲(wèi)什麼會盯上你不是嗎?”
寂靜片刻,“爲(wèi)什麼?”葉席確實是想知道其中緣由,不過並沒有現(xiàn)身出來,聲音也顯得飄渺不定,似乎從四面八方傳來。
白毛鷲聞言微一挑眉,搖頭失笑:“只是聊幾句而已,讓我們不至於死後做個糊塗鬼,而且現(xiàn)在這局勢……真人用不著這麼小心吧?”話落攤開雙臂,示意坦坦蕩蕩。
魁梧大漢也在一旁大笑譏諷:“哈哈,老大你還是不要與他多費口舌了,這就是個沒種的鼠輩!”
“哦。”
淡淡嗓音,似是應(yīng)承,隨即就是熟悉的刺耳尖嘯,仿若死神鐮刀當(dāng)空揮舞。
空地上,兩人嘴角笑意瞬間凝滯,瞳孔急劇收縮,充斥著不可置信的意味。
講道理,白毛鷲的要求真得不算過分,魁梧大漢雖然嘴是賤了點,但方纔更難聽的話都說過,葉席也沒殺他,那現(xiàn)在自然就更沒有下殺手的道理了……可以說不管從哪個角度來分析,葉席都沒有出手的理由,但他偏偏就是出手了。
白毛鷲身形微動,似乎是想要閃躲,但未等腿腳擡起離地,前方魁梧大漢的脖頸便驀地炸裂開來,四濺血水中一抹寒芒乍閃即逝,噗——白毛鷲再次體驗了遍溫?zé)嵫茨樀母杏X,不過這次他無法再去擡手擦拭了,因爲(wèi)穿透而過的箭枝,同樣貫穿了他的臉頰腦際……
砰砰,一前一後乾脆栽倒在地,一箭雙鵰!
幾乎就在同時,“呼……”長長鬆氣聲,右側(cè)十餘丈外樹後,臉色蒼白如紙的葉席按著弓箭走出。並沒有立刻去往林間空地,而是繞了個圈子先進(jìn)入一旁密林,逐一將散落一地的屍體檢查了遍。
眉心、腦袋中箭的只是略略掃視,心臟中箭的則俯身探查脈搏,感知呼吸,確定無一遺漏、全軍覆沒後,葉席方纔步入空地,來到白毛鷲與那魁梧大漢屍體身旁,終是忍受不住,在儘量不觸動腰側(cè)破印弩箭的情況下,手臂撐著地面緩緩癱坐下來,又重重吐氣。
“艸!”
忍痛大口喘息幾次,眼角餘地掃到什麼,葉席側(cè)身探手,一撥白毛鷲那被魁梧大漢壓住的右手衣袖,咣噹輕響,一把小型精緻手弩掉了出來,其上裝填的正是那帶有詭異凹槽符文的破印箭!
“呵……”
這把弩弓藏得不可謂不隱蔽,即有衣袖遮掩,又有魁梧大漢身軀阻擋,就算是湊近都未必能現(xiàn)。不過從這個角度來看,它想要射出去,唯有先行穿過魁梧大漢的身軀……難怪方纔白毛鷲一直想讓葉席出來,如果葉席真的傻乎乎現(xiàn)身的話,那很有可能就會在措不及防下,被這忽然穿過魁梧大漢身軀的破印箭給射中!
到時被一箭雙鵰的就不是他們,而是葉席與這魁梧大漢了!
連自家兄弟都算計,這白毛鷲的心腸不可謂不毒辣!
然而在撇嘴輕笑後,葉席神色卻是平靜,並沒有感受到絲毫後怕。
算計再毒辣,不成功都是白搭。
事實上葉席也根本就不會給他這樣的算計機(jī)會,開什麼玩笑,現(xiàn)世那麼多的影視作品不是白看的,補(bǔ)刀的重要性以及死於話多的種種反面教材,比比皆是,如此一來,葉席又怎麼會去犯這種低級錯誤呢?
直接遠(yuǎn)程一箭狙死,愛誰誰吧……
既然已經(jīng)伸手了,葉席索性在白毛鷲與那魁梧大漢兩人身上摸索了遍,後者除了幾許碎銀外身無長物,前者身上的零碎東西倒是不少,還有幾張大面額銀票,不愧是做老大的,身家就是豐厚。
笑納是一定的,不過不是現(xiàn)在,葉席在零碎東西中挑出枚寒光森森的小刀,確定無毒後,深吸口氣,低頭挑開浸染大片血水的外衣,瞇眼觀察了下,手腕連抖,點點細(xì)碎刀光下,片片血肉便從瘡口周遭處自行脫離落下。
這一過程,葉席面色如常,雙眸恆定,持刀的手也異常平穩(wěn),好似那些被剮下的血肉不是出自他自己身體一般,一直到瘡口周遭被挖出個凹陷血洞後,沒有絲毫猶豫,果斷探手抓住箭枝尾羽,力外拔,
噗——
“恩!!!咳咳、咳咳……”
一聲悶哼,一道血箭,連聲劇烈咳嗽,旋即像是忽然打開了隱藏在身體某處的閥門一樣,豆大汗珠瞬間遍佈葉席前額雙鬢,唰唰如雨下,頃刻間便打溼了半邊身子,竟好似比淌出血水還多。
“不疼……恩,一點都不疼……”
如此重複喃喃,自我催眠似的,扔掉小刀,葉席探手入懷,取出時手中多了枚棗木印,“還好我早有準(zhǔn)備……”
算是吃一塹長一智吧,自打上次巷道搏殺差點沒能活著回來後,葉席無論去哪裡都會隨身攜帶幾枚棗木印,防的就是這種忽然受傷情況。
然而在將棗木印迅貼上後,未等葉席長鬆口氣,眉頭就是一凝,微光閃過,涼氣依舊清爽,這代表著棗木印在揮著治療效用,但實際狀況是那些涼氣只停留在傷口表面,好似被什麼東西給阻擋了,根本無法深入瘡傷內(nèi)部。
破印箭?
只是稍稍一想,葉席瞬間就鎖定了關(guān)鍵所在,棗木印沒問題,那問題就只可能出在那破印箭上,這玩意有古怪!
也就在這時,一道勁風(fēng)霍然迎面襲來,淡淡中性嗓音,“試試這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