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青唐城出發(fā),沿密集的河網向北,這里散居著數以十萬計的羌人、回鶻人,甚至還有黨項人的身影。
這是片足夠遼闊的天地,復雜的周邊環(huán)境造就了青唐獨具特色的國家文化,以青唐城為中軸,東面地域是農牧混合帶,種植業(yè)發(fā)達。
而到了西面,則是完全的畜牧帶,民風也更加彪悍,而在河網延伸的北面,有一座叫做貓牛的小城,正好與青唐城構成一條直線,將東西劃分開來。
這也是整個青唐羌王國北面領域,唯一存在的城池,常年入侵的西夏人搗毀了河湟故地許多地方,卻獨獨留下貓牛,自然是因為其特別的意義。
“以前聽家叔說起的時候還未覺得,如今看來,唃廝啰能夠以小小的青唐擋住李元昊大軍,稱得上雄才大略。”種建中站在貓牛城頭,看著遠處奔騰而來的煙塵,神色里露出幾分回憶。
呂璟位于他身前,微微點頭,青唐羌的地理位置很是重要,河湟之地不僅是中原和西域的重要通道,更是西夏的側翼,對其威脅極大。
這也是西夏開國以來,數次出動大軍攻伐這里的緣由,青唐首任開國主唃廝啰在貓牛城下頑抗黨項人,最終在青唐城背水一戰(zhàn),破十萬大軍,奠定霸主地位,成為黨項人也暗自敬重的英雄。
而這座事后被西夏屠戮一空的小城,也成為了李元昊和黨項貴族們恥辱的開端。
遠處的煙塵越來越濃郁,隆隆的馬蹄聲像是驚雷,肆意的向著南方的土地席卷。
西夏人,果真來了!
根據魅影探聽到的消息,這支西夏軍隊足有五千余人,應當是來自宣化府一帶的精銳騎兵。
“此戰(zhàn),就全看宗大哥手段了。”呂璟笑著示意親兵搬來座椅,正中是一個方形桌案。
種建中心領神會的坐在了對面,開口道:“大郎,你這象棋似乎和尋常所見不同啊。”
呂璟笑著指了指城外越來越近的煙塵,種建中和宗澤臉上同時有笑容浮現(xiàn)。
這一場棋,主棋人是宗澤,呂璟和種建中,都只是個看客罷了,棋在面前,也在眼中。
......
在城中象棋擺上桌面的時刻,貓牛城外數里地外,從西夏宣化府一帶奔襲而來的西夏鐵騎也已經近在咫尺。
上萬只馬蹄踏的整個大地都在震顫不休,五千余騎軍的中央,一位金盔金甲的少年將軍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在他身旁,一身戎裝的妹勒容璨身姿隨著戰(zhàn)馬不斷起伏,完美的身段有時會讓少年人目光垂涎。
“阿璨,等這次我率軍踏破青唐,就求妹勒都逋將軍把你賜給我。”
“智格爾,那些宋人不會乖乖在城里等你,呂璟此人更是......”
妹勒容璨神色中的擔憂深深刺痛了少年智格爾,他是駐宣化府甘肅軍司都統(tǒng)軍的少子,一向得萬人敬仰,如何受得輕視?
“阿璨,等某將那該死的呂璟擒到你面前,方知誰才是真正的猛士。”智格爾手臂一揮,即刻下令麾下騎軍加速沖鋒,不必顧惜馬力。
妹勒容璨在一旁看在眼中,只是嘆了口氣沒再多言,他叔父在平夏城慘敗,如今整個家族風雨飄搖,即使是青梅竹馬,智格爾對她也不再尊重。
隆隆的馬蹄聲繼續(xù)蔓延,智格爾英姿勃發(fā),指揮著五千西夏騎軍很快就沖到了貓牛城附近。
“稟將軍,前方城中只有兩名宋人在城頭下棋。”哨探送來了信報。
“繼續(xù)前進,兩翼各率百人隊進發(fā),本將不想看到城中有活人存在。”
“得令!”哨探領命而去,智格爾愛撫了下座下寶馬,他雖然傲慢,卻并不愚蠢。
不管宋人想耍什么花樣,只要殺死城頭那兩個家伙,都能一見究竟!
......
貓牛城頭,呂璟剛剛舉棋吃掉種建中的馬,就看到數百西夏騎卒手持弓箭奔了過來。
“若是有朝一日我大宋騎卒也有如此騎術,何愁天下不定?”種建中回頭兌掉了呂璟的炮。
“騎術,只是騎軍的一部分罷了。”呂璟笑了笑,馬鞍馬鐙在宋代早已普及,他沒有辦法像其他穿越者一樣點開金手指大殺四方,但這個時代,一樣有其獨特的地方。
“也是,就看看汝霖兄的本事了。”種建中笑了笑,目光望向城外。
此時那兩支西夏百人隊已經靠近貓牛城頭,身子隨著戰(zhàn)馬的奔騰拉開長弓,以黨項人精湛的騎射,城頭的呂璟和種建中必死無疑。
不僅如此,遠處還有數千西夏騎軍正奔馳而來,區(qū)區(qū)小城貓牛,如何抵擋?
宗澤給出了答案,就在那兩支百人隊拉開長弓的同時,斜側里的黃土坡上突然多了許多滿身泥土的宋軍身影。
“神臂弓,放!”宗澤一身衣衫隨風而舞,握著長劍的手臂猛的落下。
箭出如飛蝗!作為秦代以后弓弩發(fā)展的又一巔峰,大宋頭號殺器神臂弓剛一露面,就給了西夏人一個慘痛的教訓。
密集的箭矢劃破天空,在西夏人尚未反應過來之前,就將那兩支百人隊連人帶馬射成了篩子!
哀嚎聲伴著鮮血的噴涌,強有力的箭矢將戰(zhàn)馬和騎士們釘在一起,狠狠扎在土地之上,兩百西夏騎卒,死!
“該死的宋人!給本將沖,倒要看看他們有多少神臂弓!”遠處的智格爾拔出了腰間金刀,這些宋人竟然敢打自己的臉?定要付出代價!
數千西夏騎軍加快了馬速,像是一片移動的山峰向著貓牛城沖來,別說那些藏頭所謂的宋人,就是這座小城,都能被他們沖碎!
妹勒容璨置身軍中,對于智格爾的決定同樣認可,宋軍神臂弓雖強,但卻造價高昂,以宋人的財富,一支軍隊也裝備不了多少,西夏騎軍只要沖過去,對方絕對無法抵擋。
可惜,妹勒容璨很快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不管是她還是智格爾,都小瞧了他們的對手。
黑色的牢城旗被祖大錘高高舉起,就在其落下的剎那,黃土坡下,忽然有數百具車架被推了上來。
三弓八牛床子弩!以蘇頌為首,科研院在多次嘗試之后,終于打造出了更加輕便靈活的床子弩,使其威力盡量保持的情況下,機動性大大增強!
宗澤立于牢城旗下,落下了手中的劍,今次,將是牢城軍再次震撼世人之時!
一槍三劍箭!床子弩的每根箭矢都有尋常長槍粗細,在沉重的機杼聲中陡然發(fā)動,密集的黑影攜著破風之勢,向著西夏騎軍席卷!
人仰馬翻!為首的西夏騎軍像是割麥子一般成片倒下,不止如此,粗壯的箭矢將前排騎士連人帶馬釘在地上,又對后方騎卒造成二次傷害!
眨眼間死傷數百人!智格爾在中軍早已紅了眼,這些可都是黨項精騎!
“給本將殺!!!”智格爾揮舞著金刀向前怒吼,周圍的西夏騎卒受主將激勵,強忍著心中懼意,同樣嘶吼著前沖。
如此威力巨大的床子弩,又能射上幾輪?
西夏人心中的疑問很快被解答,短短十個呼吸后,牢城軍的下一波箭雨再次襲來,隨后是第三次,第四次,一直到第五次!
西夏騎軍距離宋軍的陣地只剩下一次沖鋒的距離!滿身灰塵的智格爾甚至看到了那名宋將的面龐!
原來,呂璟是個中年人......
智格爾心中思緒閃過,目光掠過周圍躊躇不前的西夏騎卒,短短片刻功夫,他們已經在宋軍弩箭下死傷超過千人。
到現(xiàn)在甚至連敵人的皮毛都沒有碰觸到!他們引以為傲的騎射功夫,在這個距離根本夠不到宋人!
“撤!!!“智格爾知道大勢已去,他幾乎是咬著牙根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
可志在利用此戰(zhàn)立威的宗澤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就在西夏騎軍開始扭頭逃竄的時候,他們的后方忽然出現(xiàn)了數面繪有鐵牢的黑旗!
“牢城軍都指揮使呂方在此,賊寇拿命來!”呂方掌中方天畫戟一抖,率領一千牢城騎迎面殺上!
”牢城軍盧俊義在此!“鐵棍開合,盧俊義這一刻也忍不住怒吼,大丈夫合該浴血戰(zhàn)場!
魯達、種浩、周云清等人相繼出現(xiàn),一隊又一隊宋騎從后方殺來,徹底沖垮了西夏人最后的心志。
楊懷玉帶著兒子楊士瀚同樣猛不可擋,士氣崩塌的西夏人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們這些宋騎,很多軍士都只是能勉強做到騎馬出戰(zhàn)而已,騎術并不精良。
但這一刻氣勢壓制之下,再加上一眾猛將開路,智格爾即使心有不甘,也只剩下帶著親軍倉皇逃命的份!
這也是繼平夏城之戰(zhàn)后,宋人再一次在野外向西夏軍發(fā)動騎兵沖鋒!
戰(zhàn)事烈!風卷殘云,血漫大地,馬蹄聲和西夏人死亡前哀嚎不曾休止。
“將軍!”呂璟兩個過河卒子卡住位置,拔馬一跳,牢牢鎖死了種建中的老帥!
而種建中的臉上,卻只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