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對方的聯軍騎兵前鋒也已經集合完畢，顯然對于天策軍能夠這么早集合列陣感到很詫異，從星星峽狼煙升起到他們鉆出陰山山口不到半個時辰根本不足以讓漢人軍隊集結。而且黠嘎斯人這些年基本上沒有南侵，沒看長城上都沒有駐軍了嘛，這一次為什么漢人能夠這么快反應過來，而且還敢出城野戰？這一切都讓前鋒大將定胡部落的第一勇士——塔姆無法理解。而且這些漢人以為就憑借那區區萬人規模的軍陣就能夠阻擋住自己的步伐？

不過隨著大軍的集結，身邊涌來越來越多的軍隊，這些無法讓人理解的現象被他拋之腦后，黠嘎斯人早年跟隨回紇參加了平定安史之亂的戰役，對于漢人早就不再畏懼，百年前天可汗的時代早就過去了，野戰還沒有人是草原部落的對手。所以看著自己前鋒三千多人已經集合完畢，這個馬背上的勇士想都沒想就開始集結沖鋒，打算倚靠騎兵蠻橫的沖擊力一舉擊破對方的步兵大陣，在后面三位可汗到來之前拿下西受降城。

定胡聯軍的集結地離李玄清設計的戰場只有區區不到五里的距離，騎兵沖鋒不到半盞茶時間就能夠完成。所以幾乎就在塔姆下令沖鋒的同時，正面兵團的兩側的土山上的弩陣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應。就在定胡騎兵堪堪沖過中間線的時候，空中忽然響起了巨大刺耳的呼嘯聲，一時間機簧扣動之聲不絕于耳，巨大的呼嘯聲伴隨著一支支小型長矛般的特質弩箭被射程最遠的床弩和弩炮發射出去。

只聽得“砰砰砰”之聲開始在戰場響起，一匹匹馳騁當中的戰馬被粗大的弩箭放倒，馬背上的騎兵被甩出去好幾丈遠，落地之后還沒來得及爬起來就被后面的騎兵踏成肉泥。而那些直接被射中的騎兵則是帶著透體而過的弩箭飛速撞上身邊其他的人，一支弩箭往往能夠穿過好幾名士兵。

而且當初李玄清設計的土山的位置極為刁鉆，兩腳斜射戰場，這種設計理論上沒有射擊四角，而塔姆組織的騎兵沖鋒卻是倚靠密集的騎兵數量達到最大的效果。這一下阻攔，騎兵正面兩側的步伐全部被打亂，倒地的戰馬阻隔了后面騎兵沖鋒的道路，只能眼睜睜的踏著前面戰馬和士兵的身體前沖，只有極少數能夠匯合到中間沖到前方。一時間這地方是狼奔豕突，血肉飛濺。

第二波弩箭又開始發出，凌亂的騎兵集團再次被掃到一片，刺耳的呼嘯聲代替了戰場的喊殺聲，兩座土山五十張床弩，一百二十輛車弩和六十座弩炮每一次呼嘯都會帶走數百名士兵的性命。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漢人的弩箭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厲害？尤迪麗，馬上帶上你的千人隊全軍突擊，一定要沖過去，砍死這些卑賤的漢人。”塔姆在后面沒有看清前面弩箭的位置，還以為漢人又研制出什么厲害的武器了。不過他倒是沒怎么擔心，畢竟再厲害的弩箭也沒辦法阻止騎兵的集團沖鋒，所以在安排尤迪麗帶兵增援之后，放下心來，只是肉疼犧牲的士兵了。

也就在這時候中間那部分騎兵闖過弩箭的射擊，一頭撞上了胡小四擺在明面上的木樁和鹿砦上，頓時一陣人仰馬翻，鹿砦和木樁被撞倒的同時也掀翻了第一排的騎兵。

騎兵沖鋒最麻煩的不是前方有多少障礙，也不是對方弓箭有多密集，而是己方士兵和馬匹倒地之后給士兵和戰馬帶來的恐慌，只要能夠克服這一點基本上就算是精銳了。

區區幾排鹿砦和木樁無法阻攔騎兵的沖鋒，在被撞翻幾排士兵之后，這些鹿砦也被順利摧毀，雖然仍然橫在原地繼續充當后方沖鋒的障礙，至少殺傷力銳減了。

也就在這一刻，天策軍中軍的鼓聲再次急促起來，兩邊土山上也各自傳來領軍將領的聲音：“弩車繼續盯住原位置射擊，弓弩手預備拋射。三、二、一，射擊。”一瞬間，兩座土山上忽然各自飛出幾百支黑漆漆的羽箭，一下子把剛剛沖破障礙準備放開手腳的騎兵給打蒙了。只聽得“噗噗噗”的聲音猶如雨點般打在沖鋒的騎兵身上，帶走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噴射的鮮血灑在清晨的草原上，將那些剛剛解凍的土地浸濕。

“弓弩手繼續，全力拋射。”這一次兩邊土山上的吼聲再次點燃全場，一陣一陣的箭雨不斷帶走沖鋒的生命，阻攔著對方的步伐。

“弓箭手準備。”這時候一直平靜的正面兵團傳來了楊天成的聲音。土山上的箭雨只能起到阻攔作用，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騎兵開始沖入戰陣，正面戰場第一次迎來了關鍵時刻，胡小四的布置也馬上面臨考驗。

“砰砰砰”的聲音再次響起，但是這次的動靜去前所未有的大，許多戰馬跑著跑著一頭栽倒在地，巨大的沖擊力把背上的騎兵順勢甩出好幾丈遠，還有很多騎兵莫名其妙的被前面忽然出現的木樁、鹿砦和防騎兵木槍撞到在地。最坑的胡小四這個陰險的家伙把這些措施雜亂無章的擺放在這方圓幾百丈大的戰場之上，更加加劇了這種混亂的局面。

“弓箭手，拋射。”正面的三個弓箭手集團的加入讓這種混亂達到頂點，這個距離也是雙方弓箭手的最佳射程范圍，只見天策軍五個弓箭集群趁著定胡聯軍混亂的一瞬間，爆發出一陣陣烏黑的箭雨，遮天蔽日般的烏黑箭雨甚至把陽光給阻攔住了，刺耳的金屬破空聲帶來的一蓬蓬漫天沖起的血雨，一排排的騎兵像是割麥子一般被放倒在地。士兵臨死前的慘呼聲和戰馬中箭的哀鳴聲打亂了戰場的所有步伐。

“砰砰砰”混亂中的定胡騎兵也開始了反擊，嗖嗖嗖的長箭撞擊在塔盾上發出沉悶的聲音。偶爾穿過塔盾的縫隙射進正面兵團的冷箭成了最大的威脅，但是只要有人中箭，后面的人馬上頂上，傷員也被第一時間拖到后軍進行搶救。為了搜羅到足夠的醫官，李玄清此次把豐州城所有的醫館人員全部強制性帶到這里，就是以防萬一。

不過這一波定胡的強攻也止步于此，隨著后續力量被弩箭不斷射殺，道路上的障礙物越來越多，騎兵沖鋒的速度越來越慢，突入戰陣的人越來越少，塔姆的沖鋒算是徹底失敗了，戰場之上第一次出現了敵人的牛角號聲。

聽到牛角號聲，天策軍所有人都松了口氣，參戰部隊開始休息，恢復體力。一邊早已嚴陣以待的胡小四在對方撤退的第一時間帶廂兵進入戰場，一面把沒有受傷戰馬帶出戰陣，一面抓緊時間補充被損壞的防御設施，重新挖掘陷馬坑，在最前端的地方甚至灑下了無數的鐵蒺藜、三角釘。這些東西其實古代都有，只不過沒什么人注意到他們的價值，但是李玄清特意讓后勤帶了不少過來，此刻都被用上了。

天策軍這邊忙著修復戰場，定胡聯軍那邊也迎來了自己的大部隊，后面坐鎮的三位大汗帶著三部的騎兵主力也到了。只見戰場之上再次出現那一股股黑色的煙云，無數身著灰褐色服裝的游牧騎兵開始集結，這一幕讓在場的所有天策軍將士倒吸了一口涼氣，也讓各統兵將領臉色開始鄭重起來。

定胡聯軍的中央，高高飄揚的大纛下面，塔姆正在匯報戰情，剛才一戰聯軍連對方的影子都沒有碰到，就損失了上千人，幾百人受重傷，這讓本來就兵力枯竭的三部落陷入了十分尷尬的地步。

“塔希可汗，現在你看怎么辦？”烏突部是三部落當中最弱小的，發言權不大，所以見此情景朝著中間的定胡部落可汗塔希問道。定胡部落此次出兵最多，聯軍一萬騎兵當中有一半是定胡部落的，所以他的話一出口，突胡部落可汗也在一瞬間將目光注視在他身上。

塔希能夠坐到定胡部落可汗的位置上不論是能力、城府還是心計都不會差，自然知道目前的嚴峻形勢，本來想趁著漢人猝不及防搶一票就走，現在卻莫名其妙被發現，而且看樣子漢人的準備很充分，再打下去就算能夠搶得物資回去，部落實力損失太大，也會淪為別的部落的口中食。而且王庭讓自己三個部落來到陰山，已經是最大的仁慈了，自己如果戰敗或者被別人吞并，王庭都不會出面的。

這進一步和退一步都關系著三個部落的存亡，塔希的臉色變幻不定，久久不語。他身邊的烏突和突胡兩位可汗也知道塔希在想什么，他們的實力在回鶻人的戰爭中損失更大，原本兩個中型部落被打的只剩下兩萬多人，而且大部分部眾都是老弱病殘，此戰如果失利，那么就可以宣布部落不存在了。

“塔姆，集中聯軍最精銳的勇士，不惜一切代價擊潰對方的軍隊，拿下前方的城池，然后和漢人談判，我們三部落遷徙到這里，作為安置族人的牧場。”良久，塔希忽然咬咬牙，惡狠狠的對著一直跪在自己身前的塔姆道。他的話一出口其他兩位大汗對視一眼，點點頭。塔希的這個辦法還真是不錯，只要打敗眼前的漢人，就可以占據陰山南麓，這樣不僅能夠保護自己不被其他部落吞并，還找到了一個水草豐美的牧場，讓飽受戰爭創傷的部落休養生息，甚至還能得到大批的漢人奴隸和財富。這樣一來，不僅能夠保存部落，還能避免王庭的追責，甚至要不了幾年就能占領整個河套地區。傳說漢人在內戰，沒空來這片苦寒之地，這不正是自己這些游牧民族的機會嗎？

想到這里，其他兩位大汗連忙讓親兵跟隨塔姆去調兵，抽調最精銳的騎兵，甚至把整個中軍和后軍的精華全部抽調完畢，湊足一個六千人的龐大的騎兵集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