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是……”
伴隨著這句話,一個身著白底金繡錦衣的青年噙著笑,手中的白羽扇抵在唇角,他袖口壓著精致的蟠云紋章,珠翠為冠,面若桃花,唇若丹砂,能將原本屬于皎皎君子的白衣穿得這般****入骨,又能有誰?
蘇蘇瞠目結舌,“你是……兔子?”
“不對,”青年搖搖食指,“我是豹子。”
“……”我靠,一只叫豹子的兔子。
他仿佛洞悉了她的想法,“唰”地一下打開折扇,“錯,是一只化成兔子的豹子。”
蘇蘇覺得自己已經開始思維混亂,“你的意思是……你原本是一頭豹子,然后你的愛好是變成一只兔子?”
青年優雅的點頭,“需要我現出原形嗎?”
“那……那,那這么多年來,你都和母兔子約會?”
他以扇掩唇,一雙勾魂眼斜斜睇她,“當然不,我有說過約會的雌性是兔子么?那不符合我的美學。”
蘇蘇顫抖的道,“那……你約會的雌性是豹子還是女性?”
他思索了一下,“女性,不過如果遇到美麗的豹子,我也不會介意。”
蘇蘇面部崩潰中,“……你是何時能化成人形的?”
青年神秘的朝她眨眼,“秘密喲。”
“……”
猛然想起既然他能化成人形,平日還理直氣壯的看她換衣,洗澡,枕著她的胸部睡覺她瞇起眼,殺氣騰騰的慢慢轉頭看向一臉無辜的青年……
他立刻躲開數十丈外,“蘇蘇,女媧還在九天等著呢,時辰到了,那招妖幡會強制收你的,快去天宮報到吧!萬萬別耽擱了!”
蘇蘇狠狠再瞪了他一眼,胸中招妖幡的呼喚倒是越發急促,越發強烈,悻悻然朝天宮飛去前甩下一句,“死兔子,膽肥了!真反了你,看我回來怎么收拾你。”倒也一點沒為兔子隱瞞著她,突然變成人而變得生分。
他一愣,笑道,“既然從前答應三年后給你答案,如今便是第三年,我自然告訴了你真身。”眼見蘇蘇不過眨眼之間幾乎快沒了影,他稍稍加大音量,隔空對她道,“記住!我的名字是申公豹”
蘇蘇在云上聽到他的名字,腳底打滑了一下,到底還是斜斜飛入云心。
云之上,又連過九重天闕,身邊來自四面八方的妖怪所剩無幾,最后到女媧行宮之時,她是最后一個。
隨手拉過一旁的妖怪,蘇蘇悄聲道,“現在女媧娘娘到哪一個步驟了?”
被她拉住的妖怪生得一張白凈斯文的娃娃臉,他有些驚愕道,“你是問我?”
“沒見我正拉著你嘛?”
他道,“女媧正以招妖幡,選出日后結束成湯六百年基業的人選。”
“有疑問,”蘇蘇見上頭女媧的童兒正在擺弄那招妖幡,同他竊竊私語道,“若真要殺那帝辛,為何還要勞師動眾召集天下群妖,女媧娘娘神通廣大,不是當場便可以了結?”
這妖怪倒是情報不少,與她爆料內幕,“誰說女媧娘娘未動?倒是女媧娘娘正行時,被兩道氣勁擋住云路,當是帝辛兩位甫出世的王子,他們的命格皆是未來天宮有名的神將,而帝辛命格中也有二十八年氣運,這皆為天命,不可造次。她再如何慍怒,也要等個幾年,待帝辛氣運快盡時,送妖孽入宮,壞他的成湯基業。”
蘇蘇沉默了幾秒。
“更何況天界眾神早不喜這任天子已久,此次他又作詩褻瀆圣明,女媧自不能饒他。”他道,隨即端詳她,“你與這人間的君王有舊?”
蘇蘇語帶保留,“點頭之交罷了。”
那廂,招妖幡靈光四聚,怕是已選出結果,仙童取下招妖幡,走到天宮前列,開始唱名。
“軒轅墳,千年琵琶精玉琵琶”
行宮極大,納入天下群妖后,幾乎望不見頂,蘇蘇只聽到一個女聲應到,密密麻麻的人潮,她怎么也看不清那人的模樣。
“軒轅墳,九頭雉雞精寐喜”
一個少年緩緩出列,她大略一望,他們在東北角,她在西南邊上,怕沖撞了女媧,又不能隨意舉目四顧,彼此間在祥云輕霧和鋪天蓋地的妖怪群中,相互皆看不真切。
“青丘,九尾白狐蘇妲己”
蘇蘇沒好氣的咕噥了下,果然。略略前進幾步站在這片妖怪前列。
未來在成湯江山翻云覆雨的三妖到齊,蘇蘇歪著臉,眼尾朝兩個未來的同伴掃去,發現他們眼觀鼻鼻觀心,連個頭發絲都不朝向她,完全對她沒有好奇心。
她聳聳肩,只得無趣的收回視線。
女媧緩緩從祥云中隱隱現出端麗姿容,三妖同時參謁,齊聲道,“娘娘圣壽無疆!”
蘇蘇低下頭,身體本能的感覺被緩緩審視著,那股視線仿佛能看入她的內心一般,令她產生了被窺視心靈的強烈不悅感。
“三妖聽吾密旨,”與姿容一般端麗而冷淡的聲音道。
“成湯望氣黯然,當失天下;鳳鳴岐山,西周已生圣主。天意已定,氣數使然。你三妖可隱其妖形,日后托身宮院,惑亂君心;俟武王伐紂,以助成功,不可殘害眾生。事成之后,使你等亦成正果。”
蘇蘇挑起眉,也就是說,現在老大你給了豐厚報酬,要他們去迷惑帝辛,順便做個雙面間諜,助武王伐紂。事成之后,就可以讓他們得成正果?
耳邊隱隱聽到兩個同伴已經謝恩。
蘇蘇久久未答。
周圍已經開始傳出竊竊私語聲了,那視線重新回到蘇蘇身上。
她低著頭,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沖動,深吸一口氣,清晰的道,“我拒絕。”
周遭驟然鴉雀無聲。
良久,那冷淡的聲音仿佛洞悉一切道,“為情?”
蘇蘇搖頭,當然還有為自己這條小命!
“情之一字如過眼云煙,凡人的情愛脆弱無比,你不過是陷入迷夢罷了,待到夢醒,方知虛無。”聲音至始至終都保持在一個恒定的音階上,語速不疾不徐,卻不可違逆,“招妖幡既然選中了你,妲己,為天下蒼生,便不容你避讓。”
蘇蘇不應,只沉默的抗拒。未幾,耳邊響起仙童代女媧宣道
“各處妖魔且退,留青丘九尾白狐候著。”
群妖俯身齊聲道,“諾”。而后化清風接連消失……
離開前,寐喜回頭,行宮內朱門被重重闔上,看不清里面的情勢。
“真奇怪,這天下竟還有妖會拒絕女媧……”
玉琵琶感慨,“年輕真好,再過個幾年,她便知了世事,也不會去奢求那些有若浮云的東西。”
……出了行宮之時蘇蘇望望天色,心事重重的準備回昆侖。
“方才在行宮待了這么久,可是與女媧做下什么契約?”
蘇蘇認出是之前與她八卦的妖怪,避而不答他的問題,只道,“你怎么還未回去?”
他道,“我便是住在此。”
“?”
他觀她的面相,掐指一算,卻是面色一變,一再測算之后,娃娃臉抱頭糾結,“你究竟是不是蘇妲己?為何命格亂成這般?”
蘇蘇便見他風中凌亂地盯著她的臉不住測算,時而低頭時而痛苦的喃喃,“這世上竟然會有我不知道的東西……不!”
她額上爆出黑線,留下他一人糾結,卻見幾個仙童驟然現出身形,“星君,司命星君,王母娘娘有請……”
“不去,我還沒有測算好,我要算出她的命格來……”娃娃臉糾結著被幾個仙童訓練有速的拖走。
為首的童兒道,“失禮了,我家星君比較……比較率性忘我一些,遇到不可掌握之事便會如此。”
司命星君?那不是掌握萬物命格的仙君。
蘇蘇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她的命格,當真那般詭異嗎。
“蘇蘇,出了何事?”姜尚敏感的察覺她今晚心不在焉。
她搖頭,“沒事。”
“真的沒事?”他托起蘇蘇的下巴,蘇蘇立刻露出甜甜的笑容回望。他淡淡的道,“且當你沒事吧。”
蘇蘇卻是拉住他的手,“你……陪我去外面走走。”
兩人一前一后,穿過曲折綿長的回廊,蘇蘇頭上披著斗篷,略慢于他半步。
“你在昆侖生活了這么久,可有喜歡上其他人?”
姜尚道,“除了你之外,不曾。”
“那是不是有很多人喜歡上你?”
姜尚道,“未曾注意。”
蘇蘇滿意了,搖晃著他的手,“那你又為何會喜歡上我?”
姜尚扶額,不答。
“那你是何時喜歡上我的?”
姜尚頭疼的移開眼。
“你先喜歡的是狐貍的我還是人形的我?”
他求饒地道,“蘇蘇。”
她最后開口,“那你的心意……會不會變?”
“不會,”他似也明白了她驟起的不安,“蘇蘇,只要你不變,我亦不變。”
“但若是……我不得不變呢?”
他道,“只要不有違天道蒼生,我皆是站在你那一邊……”
懷中的少女身體有瞬間僵了僵,而后更抱緊他,沒有再說話。
“蘇蘇?”
她搖頭又搖頭,拉下他的頭輕輕一吻。隨后察覺他微涼的唇分開,主動摟住她的腰,俯下身,****的反被動為主動的吻她……
明明是甜蜜至極的吻,她抓緊他的衣襟,突然眼淚不受控制的落下。
月光下的剪影深深刺痛了另一雙眼。
她努力收拾起心情,想悄悄退離這對有****的天地……
“你就這般走了?”
不知何時,一個身影緊貼在她身旁,如絲絨般順滑的聲線魅惑道,“你們相識的更早,你又這般喜愛他,甘心就這樣退出?”
仿佛內心的隱秘被悄悄揭起一角,她不讓自己思考,告訴他也在告訴自己,“你究竟是何人!鬼鬼祟祟的這般挑唆,師兄他……他喜歡的是那般溫婉可人的女子,她也一樣尊敬喜愛師兄,兩人很般配,我自不會妄想插足……”
“若我說,她配不上你的師兄,還會害了你師兄呢?”
我知道,這一刻你是真心的。不管未來發生了什么事,不管那些恩恩怨怨悲歡離合,我知道的,這世上曾經有這么一個人,他曾經認真的說,會保護我,會一直站在我這一邊。不管最后的結局如何,這一刻,我是知道的。
暈迷了近半個月,帝辛終于醒來了。
蘇蘇到王宮之時,已清醒的帝辛早已知悉了一切,她化為狐身,小心的推開門扉……
“滾!”
伴隨著壓抑低沉的咆哮,一個酒杯胡亂被砸過來,她毫不費力的避開,繞開滿地器皿的殘骸,慢慢接近他。
此刻帝辛蒼白的臉上,陰鷙而發紅的眼令他像一頭受傷的困獸,扔完杯子見她還要靠近,他伸手去拉玉枕,只稍稍動了動氣力,他驀地弓起身,歇斯底里的咳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蘇蘇被嚇了一跳,“你……冷靜點,冷靜。”
他沒說話,劇烈的咳嗽聲仿佛撕裂了空氣一般,一只蒼白修長的手扣在暗紅的床沿上,微微顫抖。
“子受……你沒事嗎?”
蘇蘇輕柔的叫著他的小名,他不答她,悶咳聲漸漸平息下來。
“你……還好嗎?”
他沉默了良久,在她以為他不會再開口時,靜靜的道,“你說……我是不是廢了?”
“不會,怎么會!”
“我……此生離不開湯藥,經不起久站,受不得疲累,我的手……”他伸出那雙曾經有倒曳九牛之威,具撫梁易柱之力的手,“只能拿得起酒杯……”再也無法馳騁馬背,再也無法征戰沙場,再也無法拉弓射箭,甚至連一把刀都提不起來……
商湯時代:國之大事,惟祀與戎。
祭祀與戰爭,便是身為一國之君的最高使命。
當年他的兄長啟便是因毒賤不能立,帝乙方傳位與他,如今他的身子,和啟有何不同?皆是無力出行手無縛雞之力的廢人罷了。
他少年天縱心高氣傲,更生得一副爭強好斗的性子,何曾受過這般致命的打擊和折辱。
蘇蘇試探性的跳上他的膝蓋,輕輕蹭了蹭他的手,“沒事的,我會想辦法,雖然不能保證一定會恢復,但我可以盡力試試……”
帝辛面無表情的望著床幔,好半晌,輕輕抱住白狐,不再開口。
“一切會好的……”
“……嗯。”
“打起精神來,總能有解決的辦法。”
“……嗯。”
“就算,就算不能完全解決,至少讓我一試,也許能找到另辟蹊蹺的方法……”
“……謝謝。”
出了朝歌,蘇蘇也有些抑郁,原本是那般意氣飛揚的少年,如今這般蒼白陰郁的模樣,陌生頹喪卻令人唏噓心疼。
“蘇蘇……”
兔子叼著一根蘿卜,慢條斯理的跟在她身后步出。
蘇蘇自從知道它的真身之后,便經常控制不住的面部崩潰,“既然你是豹子,為何每次都見你叼著蘿卜?”
“鍛煉我的牙口。”兔子/豹子?一邊啃著蘿卜一邊打出標準的廣告標語,“常吃蘿卜,牙口好。”
蘇蘇掩面,“為什么你不繼續做一只很有前途的兔子呢?很多童子都說豹子真的不適合你。”
“可能是因為我的戲份重吧……”兔子傷感的遠目。
“既然如此你就快點進入正題吧,浪費了這么多字數抬杠會不會有點缺德?”蘇蘇也一起遠目。
“可能是因為我的人氣高吧……”兔子繼續傷感的遠目,“所以作者才不得不提高了我的出場率……”
“好吧,回正題。今日你跟著我去朝歌所為何來?”
兔子轉頭,正色望著她。
“蘇蘇,別去昆侖,回青丘吧。”
她皺起眉,“為什么?”
“妖仙殊途,你與姜尚是不會有結果的,回青丘吧,相交多年,我不想看見你受傷。”
“是不是……昆侖出什么事了?”
她唯一想到的,便是她妖狐的身份曝光,既然入的是仙山,她早已想到有這一天,只是……早上她去朝歌之前明明一切如常,現在這般突然,令她措手不及。
兔子只道,“你也知道,你的身份被曝光只是早晚的事,你可有想過什么應對的法子?或者,你這般自信,一旦身份曝光,那姜尚還是站在你這一邊。”
“我為何不信。”蘇蘇咬了咬唇,“你……出來時,可有看到姜尚?他可有事?”
“我沒有心力去關注那么多。你若真不死心,我也攔不住你回昆侖,你便去看看,徹底死了心也好。”
蘇蘇心下忐忑,但幾日前他的承諾還言猶在耳,她自是知道彼時他乃是真心所言,就這般云里霧里的回了青丘她自然不愿,只擔心玉虛宮是否會對他施以責罰。
兔子見她毫不猶豫的徑自飛往青丘,道,“蘇蘇,我只在這里等你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后你不回來,我便不再管你。”
蘇蘇頭也不回,轉瞬便消失在茫茫煙云中……
“妖孽!還敢回來!”
在昆侖境外便被攔住,蘇蘇停下腳步,看著眼前十數個玉虛宮的弟子,而后視線慢慢停在最末位的小師妹身上。
她對上蘇蘇的視線后,轉過臉,拉住身旁的師兄,“若她肯真心悔過,離開昆侖……師兄你便放了她吧。”
“師妹你便是太過心軟,怎可縱虎歸山,若不是你今晨相告,我們怎會發現這妖孽竟已早早潛伏昆侖,可憐姜師弟也被蒙在鼓里多年……看她一臉居心叵測,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怎可能這般放過她!必要誅離!”
“師妹!你便在這里等著,待師兄將她的頭顱上呈師尊,師尊自有定奪。”
蘇蘇見他們談著談著越發義憤填膺,摸了摸自己的項上人頭,她道,“我在昆侖這么多年,可有做過什么傷天害理之事,由得你們喊打喊殺?”
“妖孽休要強辯,若是你心未有所圖,緣何偷偷摸摸的藏在昆侖?”
靠,因為我肖想你師弟行不行啊。
“蘇蘇……你還是自行離開昆侖吧。”小師妹倒也苦口婆心。
“其實你想說,要我離開姜尚吧。”蘇蘇倒也老實不客氣。
“你留下來只會害了師兄,師尊向來不喜妖邪,師兄天資聰穎刻苦勤勉,深得師尊信賴,日后自當青云直上。師尊選出玉虛十二上仙之后,當在弟子中令擇封神,你莫是希望兄數十年的修煉皆毀于一旦?”
蘇蘇怔了下,道,“不論如何,這些是我與姜尚的事。即便他想棄我而封神,我也要親口聽到他的答案。你沒有資格替他來做主,他與我之間……也不容外人置喙。”
“你便是這般自私?這便是你所謂的情?為了一己私情也不惜毀了師兄的前程?”馬詩詩抓緊衣角,怒目看他,“我……我比你更喜愛師兄,比你更有資格匹配師兄,若是我,我會退出,會傾力助他登仙,而不是像你這般……”
“我不想再和你談這些,完全沒有意義。”蘇蘇撫額低嘆,不想再摻和這般狗血的言情戲碼,“子非魚安知魚之樂?當我說話刻薄吧,就算你愿意這般犧牲,但至始至終,他選擇的人也不是你,我也不認為你有資格代替他對我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
omg~ 請原諒她是個刻薄毒舌的女主吧,圣母向來不是她的風格。
一旁的師兄見向來堅強笑面迎人的師妹黯然神傷,直接出劍襲向蘇蘇,“這孽畜死不悔改惡言傷人,師妹你且退開!”
蘇蘇避開他的劍,顧念著他們是姜尚的同門師兄,沒有出手攻擊。原想見姜尚一面,但如今這般情勢,再加上元始天尊門下弟子并非是那些三流小角,她還未練到可以不傷一人自由來去昆侖的地步。
抬頭再望了近在咫尺的昆侖一眼,蘇蘇咬牙便想先行離開,日后再找機會偷溜回來。
“孽畜!哪里逃!”
從她背心襲來一把拂塵,她掌心一熱,“斬八”及時從她手心浮出,她迅速橫刀一擋,望向來人。來人道袍領上乃是玄色,其他幾位弟子見他紛紛恭敬地低頭,“大師兄。”
他利眼盯著蘇蘇,“何方妖孽,竟敢在我昆侖門下挑釁。”
蘇蘇冤枉,“我何時挑釁,分明是你們步步緊逼。”
“孽畜你竟含血噴人,若不是你先居心叵測,潛伏我昆侖,引誘我師弟,繼而再誣陷于我!”
“大師兄,莫要聽她妖言惑眾!怕是這妖孽潛伏多年,謀奪我闡教機密,別讓她逃了!”
蘇蘇含冤莫白,被那拂塵封住去路,那大師兄道法明顯更勝一籌,對戰之時,斬八雖幾次擋住拂塵的攻擊,但那勁風觸面卻如針扎一般,更何況身后數十把仙劍封住后路,令她無法脫身!
一時,明晃晃的劍陣鋪天蓋地。
蘇蘇梗著一口硬氣,未向姜尚求助,一徑苦撐。
身上的血痕漸漸增多,伴隨著尖銳的痛楚,她能感覺自己的衣裳慢慢被鮮血濡濕,卻也因為疼痛,真動了心頭的邪火。
“斬八”
蘇蘇雙手握住刀柄,低喝一聲,騰身而起!
霎時刀身泛出紅光,與拂塵交撞在一起時,震蕩聲炸向四面八方!
大師兄連退數步,腳尖連點三下迎頭躍起,配合左右兩把仙劍襲向蘇蘇!
她閉目凝神,信手一拈,一團狐火遇風連起數丈高,燒向拂塵,他忙加大氣勁,將拂塵內卷,卻閃避不急,被狐火燒去半截!
左面持劍的弟子頓覺手中劇痛,那在狐火之中燒得赤紅的橫刀殺氣崢嶸,竟將那仙劍斬斷,斜上刺向他的胸口
他驚呼了一聲,慌忙想避讓,卻見那妖狐箭在弦上之時,臨頭卻強行停住,自己竟受了反震之力!
不能殺他……他是姜尚的師兄……
蘇蘇忍下斬八的反震之力,險險停住,在她勉力停下的這一刻,身后另一把仙劍已毫不猶豫的刺入她體內!
蘇蘇蹙眉回頭,斬八震開身后見自己一劍得手一臉喜色的闡教弟子,微顫的手摸到血如泉涌的背心,咬牙拔掉這把劍,狠狠甩入一旁欲趁機偷襲的弟子的發冠,將他的發冠連帶人一道牢牢釘在一旁的古樹上,卻是始終未傷及任何一人……
陣陣喊殺聲和刀劍鏗鏘聲充溢了耳膜……
她機械的反擊,只守不攻。
身上傷痕不斷增加,大量失血,她眼前開始模糊……
手臂已漸漸麻木,快要握不住斬八,朦朧的視野慢慢被團團圍上的刀劍遮蔽,猙獰的面孔,毫不掩飾的惡意和殺機……
她從未傷害過一人,為何他們就非要把她趕盡殺絕……
……“蘇蘇!”
不知是何時,當被熟悉的懷抱護在懷中之時,她終于放松了身體,倚靠在他懷中,身體各處的疼痛在安心之后也涌了上來……
“孽徒!”
耳邊那極其洪大的聲音蘊含著令人膽寒的怒意,“事到如今,她的妖邪之身已現,你還執迷不悟嗎!”
蘇蘇聞言伸手想撫向她的耳朵,后知后覺的發現她的耳朵和尾巴皆已現形,才知自己原來傷得有這般重……
她的手摸到一半便被一只有力的大掌握住,姜尚將遍體鱗傷的蘇蘇護在身后,與她十指交扣,不卑不亢道,“師尊,弟子早已知她是妖,一切罪責弟子愿意擔負。”
一言既出,語驚四座。周遭闡教弟子皆不敢置信的看向二人,天尊對妖邪向來深惡痛絕,連同門下弟子皆嫉妖如仇,姜尚此番話,簡直就無異于宣告背叛師門。
“你”元始天尊怒極,“孽徒!孽徒!”
話未落,只見無形中仿佛有一只手狠狠擊向姜尚的心肺,他胸內五臟六腑仿佛被狠狠絞碎,單手掩唇,血液仍是不受控制的滴流而下……
“師兄!”小師妹哭著跪在他身前,“師尊,求你饒了師兄吧,一切皆是我的錯……”
蘇蘇急惶惶想去扶他,卻被他輕輕推開手。
“弟子知錯,甘愿領罰……”他撩開衣襟,跪于地上,闔上眼。
他向來尊師重道,她毫不懷疑,若是元始天尊要他死,他也不會避讓半步。心中惶惶然拉住他的衣襟,他卻沒有再回頭。
“孽徒!你私藏妖邪,知情不報,壞我清風,可曾知罪?”
“弟子知罪……”
到底是寄予厚望的徒兒,天尊語氣有些松動,“知罪莫若悔改,你可甘愿領罰!”
“弟子愧對師尊教導,甘愿受罰。”
蘇蘇卻是心下一涼,他認了錯,甘愿在昆侖領罰,意思是……他也覺得與她相戀,是錯的?那她?那她怎么辦?
“這是什么意思?”蘇蘇抬頭看他,“你……你要留在昆侖?那……我呢?”
“孽障!你且還要引誘我徒兒!”
“師尊!”姜尚叩首,松開蘇蘇的手,“求師尊饒她一條生路,弟子愿代她受過。”
蘇蘇抿住唇,用力搖頭,差點想脫口我不要你用這種方式救我!
“蘇蘇。”他淡淡的道,她突然發現,當他收去了所有溫情,用著待所有人一般的姿態待她時,竟是這般冷漠。
“你回青丘吧。”他頭也不回地道,“別再來見我了。”
“姜尚……”她輕輕地拉住他的衣袖。
他揚袖揮開她的手,始終沒有回頭看她。
“你回去吧,不要再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