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檬在走出電梯的剎那,與從另一個電梯中出來的南柯撞了個正著。
十分尷尬,伊檬眼角的余光瞥向左邊南柯乘坐的電梯,而她的右邊是停車場方向,她震了震心神,揚起職場上公式化的微笑,“總經理……”
沒有人知道她鼓足了多大的勇氣,語氣毫無破綻對他說出這三個字,雖然僅僅只是問好。
沒有人知道此時她的心里是有多無措,多緊張,手提包似乎快要被她的手指就破了,手心滲出的滿滿都是冷汗,左心房那個不安分的物體一直“咚咚”得跳個不停,似乎只要人一接近她就會聽見“咚咚”的心跳聲。
南柯的薄唇抿成一條線,深沉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盯著眼前這個女人,瞳孔中似乎有細碎的寒冰覆蓋,那眼神就像寒冬臘月般陰冷,無情地射在伊檬身上。
雖是涼爽的深秋季節,但是伊檬卻感覺身處隆冬季節般,周圍的溫度猛然驟降,穿著厚厚的外套,她還是感覺后脊發涼,全身似是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伊檬眼神閃爍,對眼前這個男人虛點了點頭,轉身朝停車場走去,不去看后面的他是什么反應。
但是沒走幾步,后面有個聲音沉沉響起。
“伊檬,難道七年過去了,你就不認識我這個老同學了嗎?”
南柯的聲音深沉而冷冽,它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直直地插.進伊檬的胸口,痛得她撕心裂肺,口不能言。
老同學?只是老同學嗎?她等他等了這么多年,原來她在他南柯心中的地位,只不過是輕飄飄的一句老同學。
這三個字像是在嘲笑伊檬的自作多情與愚蠢。
那是她自作自受,南柯之前并沒有對她表示過什么,而她也沒有對他承諾過什么。
伊檬神色痛苦地閉上雙眼,垂在身體兩側的雙手不自覺緊緊握成拳,然后緩緩松開。
她轉身,嘴角不自覺揚起公式化的笑容,語氣清冷:“當然認識啊,南柯你當初在學校風靡一時,想忘卻都難,就怕這么多年過去,你不認識我這個老同學。”語調故意輕松的上揚,似乎在證明自己的無所謂。
這是伊檬在七年后第一次這么勇敢的直視著他,很好,語音流暢,不緊張,繼續保持這個狀態,她這樣告訴自己。
南柯深邃的黑眸緊盯著伊檬,好像在斟酌她的話有多少可信度,她的目光太過云淡風輕,似乎沒有什么能夠引起她的關注。
這些年,她比在校園里更懂得如何更好的掩飾自己真性情。
南柯勾勾唇角,似是甚不在意地說:“看來我們都誤解對方了。”
伊檬揚了揚下巴,淡笑著說:“是啊,不過既然我們都在同一個公司,以后還請總經理多多關照我這個老同學才是。”
南柯抿了抿唇,眸色深幽:“我不會假公濟私。”
伊檬也毫不客氣地回道:“當然,我也有我自己的底線,我還有事,下次再聊。”
說完她很干脆利落地轉身尋找自己車子的位置。
南柯眼神深幽地望著前方尋找車位的倔強傲嬌的身影,眸底閃過一道光芒,卻是轉瞬即逝。
在回去的路上,伊檬望著前方道路和不斷后退的路邊風景,突如其來覺得身心疲憊,眼眶酸脹,她將車停在路邊。
人行道上,有一男生騎自行車載著一女生,看穿著和年齡應該是高中生,再觀舉止動作應該是情侶,努力且奮斗,放肆去愛的青春時光,于她已是追不回的韶華年代。
不遠處的公園,有男人懷中抱著可愛的小嬰孩,十足奶爸模樣,在他身側站立著一位嫻靜的女人,多么美好的景象,讓她憑添一種叫做羨慕的感覺。
依舊是公園,有一對老人,相互攙扶著在公園里散步,臉上有著歲月留下的深淺不一的刻印,以及安靜滿足的神情……
她也想有個家庭,家里有他,有孩子,能夠與他相互攙扶著走過青春,笑看時光匆匆即逝,看孩子承歡膝下。
那種場景一定是美好的,是伊檬一直所幻想的未來。
這樣看著,這樣想著,眼眶不自覺地開始模糊濕潤,淚水滑下臉龐,留下一道明顯的淚痕,最終眼眶中的淚水越積越多,爬滿了整張臉。
她這么多年的等待到底算什么?
于他,似乎只不過是一個無所謂的事情;于別人眼里,只不過是一場超級無敵的大笑話。
七年前,她從別人口中得知他要出國的消息,十分震驚,并且知曉他的出國日期就是第二天時,毫不猶豫地花掉她所有的生活費買了張由S市飛往B市的機票。
由于凌晨三點到達B市,伊檬無處可去,出來匆忙,只帶了現金和身份證,沒有手機不能和南柯聯系,又因為他們之前有段時間沒聯絡,所以就算她打了電話,南柯也未必會接,她只能在機場大廳等候著,九月份的天氣說熱不熱,說冷不冷。
就這樣,伊檬從凌晨三點等到早上八點,期間她沒有休息,睜著眼看著周圍一波波來來去去的路人。
八點的時候她開始守在機場大門口,她迫切地想要見到南柯,想要在下一秒立刻見到他。
可是上天似乎并沒有聽到她心中的吶喊與期待,直至中午十二點,她才在門口看到從車上下來的拉著行李的南柯。
南柯看到她似乎很驚訝,半天說不出話來,只是望著她。
伊檬強撐著明媚的笑容,上前一步對南柯說:“你是要去哪里?”
就這樣裝作不經意的相遇,多好。
她不想讓他知道她是刻意飛過來,等待一夜只為見他一面,因為她怕失去他,她怕他們之間連朋友都做不成。
“南柯,她是你同學嗎?”有一道深沉銳利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伊檬聞言,目光觸及,心中驚訝不已,她剛剛只顧著和南柯說話,忽略了他旁邊的人。
那個中年男人像極電視媒體上經常出現的A市市長南振天,而站立在他身側沉著冷靜的好似三十多歲的女人也是媒體報紙上經常出現的弘揚集團總裁周巖芳,還有南柯身側有位妙齡女子正好奇的望著她。
伊檬的臉頓時有些燒紅,有點不知所措,他的父母居然都在。
是了,南柯出國留學,家人自是要送他上飛機,還有那個女孩,他們站在一塊真的很般配,金童玉女,這樣形容他們一點都不為過,“一家人”站在一起,真的毫無違和感。
伊檬的臉色這時有些白,蒼白得很,兩眼無神。
南柯上前一步,仔細地看著她的面龐,問道:“你怎么來了?”
伊檬蒼白的笑了笑,“和一個朋友一塊來B市旅游,她去衛生間了,一會兒就回來。”
撒謊,她對他撒了謊,可是她真的沒有勇氣對他說出心中所想,說她懦弱也好,像烏龜也罷,她是真的不敢。
南柯眼睛低垂,眸底似有一股低落閃過,消失得太快,以至于伊檬沒有捉到。
他也揚起笑容,沉沉道:“我要出國留學了,去哈佛,估計要很久才能回來。”
伊檬的心像是被什么揪住一般,悶悶的疼痛,她笑:“是嗎?你果然是天才,恭喜你啊,祝你將來凱旋而歸。”
南柯望著她,幽幽地說:“只有這句嗎?沒有別的嗎?”
伊檬一愣,不知道該說什么,但聽他又說了一句,“這些話,我這幾天聽得太多了,都聽膩了。”
伊檬噗嗤笑了,他還是如以往一樣高傲自大。
而周巖芳看了看時間,對南柯說上機的時間快到了,催促著他過安檢。
伊檬也不好意思地耽誤他,“你該走了,我……送送你吧。”最后一句話,是她想了許久,鼓了多大的勇氣才說出口的。
南柯定定地看著她說:“好。”
在安檢排隊時,伊檬聽著他父母一直叮囑他各種注意事項,而剛才站在他身邊的女孩一臉苦惱地看著他,好像很舍不得他走似的。
看著那位舉止優雅的女孩,伊檬有些恍惚,以至于南柯叫了她許久,她才回過神來。
南柯說:“……我走了。”
伊檬淡淡地笑著:“嗯……”她望著南柯黑黝黝的眸子,嘴巴張張合合,最后說了一句:“我等你。”
聲音太小,在機場嘈雜的場所,南柯沒有聽清楚,問:“你說什么?”
伊檬望著他的眼睛,眼神認真的一字一句地說:“我等你回來。”等你回來我就告訴你,我心底最真實的想法。
南柯望著她異常認真的杏眸,思索著她話里的意思,似乎在宣布一個承諾,他唇角上揚,眸中光芒萬丈。
“好。”南柯笑著看著她說。
那日,伊檬望著南柯的身影一點點消失在眼前,心里像是缺了一個口子似的,空空得令人難受,難受得想哭。
落寞地轉身竟撞入一個堅硬溫熱的胸膛,伊檬身體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