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來了。”孟恬坐在奈何橋邊的桌子旁，手裡還握著半杯茶水，一襲紅衣和陳笙月遙遙對視，兩人之間還有幾分莫名的神似。

陳笙月站在原地，心臟跳動的快到幾乎數不出來節奏，頓了許久才用生澀的語氣道：“我找到你了。”

他曾經想過無數種他們相見的可能，也許孟恬早就不知道輪迴了多少次了，可能再遇到的是一位妙齡少女，也可能是一位垂垂暮年的老人，就算她的來生換了性別，他也有自信可以一眼認出來。可是面對這一刻的情況，他還是不知道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他憑藉著僅存的、零星的，關於小姑娘的記憶，才硬生生的熬過了這千年，只敢懷念，不求相見；乍然相逢，才知道，原來她和自己一樣，什麼都記得。

“要過來喝口茶水嗎？”孟恬將心中升起的複雜感壓下，提起茶壺，流暢的給左手邊的杯子裡斟滿水。

“好。”陳笙月的目光自從落在了孟恬身上後，就再也移不開了。

秦晚也沒有跟上前，趁兩人不注意的時候離開了，打算給他們留下一些私人空間。還沒往前走多遠，秦晚就感覺到隱約有什麼人在注視著自己，偏頭望去，只見蘇音離正看著自己的位置淡笑，好像有什麼話要說一般。秦晚停下了腳步，繼而換了方向朝著蘇音離走去。

“你可別走的太遠，一會肯定會發生些什麼。”秦晚還沒說話，蘇音離就搶在秦晚面前開口了。

對了，陳笙月也是十隻厲鬼之一，蘇音離與他相識並不奇怪。秦晚整理著心中的思緒，順勢打探起蘇音離的口風：“看樣子，你對他們的事情挺感興趣的。”

蘇音離勾起一個笑容：“他們之間的情情愛愛可真的一點都吸引不了我。十隻厲鬼中，陳笙月是和我最像的，如果我們都是正常死亡，怎麼都不至於落到下地獄的地步，可是我們都選擇了與厲鬼簽訂契約，情願徹底墮落，也不要忘記心中的仇恨。”

“最相像？”秦晚好似想起了什麼，“陳笙月與厲鬼融合之後，丟了一部分關於孟婆的記憶。我想這所謂的契約，可以硬生生的將一人一鬼合併，總歸會有些弊端的吧？那你呢？你也丟了一段記憶？”

“我可沒陳笙月那麼幸運，我剛和那隻厲鬼簽下契約，就被十殿閻王逮了個正著，我的靈魂雖說和那隻厲鬼之間還有些排斥，這種排斥卻一直沒有爆發，直到這一次離開十九層回到人間。”蘇音離點到爲止，她相信以秦晚的能力自然可以猜出其中的因果關係。

“厲垠溯，就是你和那隻厲鬼相互排斥之後出現的？”秦晚很快就反應過來了。

“是，幻境消失的那一刻，厲垠溯消失了，我也算是成功的和那隻厲鬼合二爲一了。”蘇音離承認道。

秦晚也沒有想到過這其中竟然還有這般內幕，驟然間好似想起了什麼，低聲唸叨著：“陳笙月的記憶不完整了，他丟掉的恰巧是孟恬的那部分記憶......又或許丟掉的還不止這一點記憶？”

“孟婆以前和我說過，她喝了無數次孟婆湯，她的心早就空了，過去的事情她雖然可以記得，卻早已激不起半分波瀾了。”蘇音離語氣突然一轉，“不過，我早就看出來她是忽悠我的了，她根本沒喝過孟婆湯，心裡什麼空的、實的都是假的，你看到她剛剛見到那個陳笙月的模樣了嗎？手都在抖。”

“爲了一個人等了上千年，孟恬忘不掉也正常。”

“她是忘不掉這份情，可若是陳笙月做不到愛她了呢？”蘇音離有些嘲諷，“我真的是看不懂這羣人，愛情有這麼毒嗎，跳忘川河的，下了地獄的，魂飛魄散的，現在還多了一個當孟婆等人的。”

秦晚緘默了一刻，她好像明白過來了：“你是指陳笙月現在只有記憶，卻沒有情愫，你叫我別走，是怕孟恬做出什麼衝動的事？”

蘇音離不是很情願回答：“你去看看她吧，我估計她現在也該發現了。”

“好。”秦晚心中輕嘆，“你不一起來？”

“不了，我見到他們兩個都會尷尬。”蘇音離露出一個笑容，“我怎麼都沒想到這樣天差地別的兩個人會在過一起，其實，他們也算有點像吧……”

秦晚看了眼蘇音離面上的複雜，轉身就朝著奈何橋邊大步走去，本來就沒離的多遠，回頭也就幾步路。

孟恬的臉色沒有太大的變化，可秦晚並不能確定這就代表著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孟恬活了那麼久下來，早就清楚該怎麼樣壓抑自己的情緒了。陳笙月面上掛著焦急之色，卻始終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口，這兩人之間愈發尷尬的氛圍，無不昭示著發生過什麼。

“秦老大。”孟恬試圖扯出個笑容，卻發現自己此時的心態根本就辦不到，“你和我過來一下吧。”

“有什麼話是不能讓我知道的嗎？”陳笙月眼中有幾分難受。

“對，我就是不想讓你知道。”孟恬轉身的那一刻，整個人好似泄了氣，秦晚明白，她只不過是卸下了僞裝。

“你說吧，我設了結界，他什麼都聽不見。”秦晚心頭升起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秦老大，我感覺好累。”孟婆的眼睛閉了又睜，好像是怕什麼東西掉出來，“我花了一千多年時間，笑盡了天下癡人，終而發現最癡的莫過於我自己。”

秦晚安靜的在一邊陪著孟恬，她的狀態看上去很糟糕。

“我來地府之後，怨氣太重，以至於不能輪迴。因爲我也恨透了這個世界，他讓我的後半生受盡了折磨，秦廣王問我願不願意留在地府的時候，我說願意，因爲我想等一個人，爲了不錯過他，我甚至守在了輪迴路上！”

“我以爲我只要見到他就好了，我也不關心他是怎麼變成的厲鬼，我以爲我什麼都無所謂了。”孟婆的語氣帶上了哀傷。

“你有想法了，不是嗎？”秦晚沉默了會開口道。

“秦老大。”孟恬停了很久，不敢看向秦晚的眼睛，“我想進輪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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