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爾拉汗國女王雅若其其格對現行的國家體制弊端完全一籌莫展。

她很清楚如今這個矛盾重重的政權已經從當初東方草原上那個強大而統一的國家退化成一個近似於強盜團伙的軍閥聯盟。

汗國如今還能存在，只是因爲當初草原戰爭中從漢人那裡學來的東西還沒忘光，以及西遷萬里磨礪出來的野蠻本性尚在。

可是，因爲政令不統一，大小軍事貴族利益糾葛過深，對周邊民族這點僅存的戰略優勢也正在快速消融。

她的應對措施是通過提升張元的地位來削弱軍事貴族的權限，但這種動作非常困難，而且充滿危險。

女王的現在做法，就是把張元這個外人安放在一個政權官員而非軍事貴族的高位，然後不斷把貴族的部衆以“收歸國有”爲名集中給國師指揮。

張元現在的5000戶部衆，大部分是抓住一點小把柄，從各位貴族手上罰沒而來的。

這些戶口全部歸國師這個職位指揮，但並非張元的個人財產，所以他纔是“享受上萬夫長待遇的國師”，而非真正的萬夫長。

雅若其其格希望通過這種轉換，在時機成熟的餓時候，把已經事實上變成貴族名號的所謂萬夫長、千夫長們恢復成中央集權政府的官員。

不過，在這個轉換的過程當中，利益受到損失的軍事貴族們對抗情緒越來越重，如今已經到了當著她這個汗王的面侮辱國師的程度了。

而且，作爲大汗，她暫時還不能對此進行懲罰。

貴族們又不是御前拔刀互砍，小小的口角，在如今的草原政權中實數常事——大小軍事首腦們也並非只對抗張元，他們與她，以及他們互相之間的矛盾一絲一毫都不輸與對張元這個外人的敵意。

不抓住有力把柄，爲這點小事強行剝奪貴族財產，很可能會打破現在國內脆弱的平衡，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候，韃靼人連在這烏爾拉草原繼續落腳的可能都不會有。

雅若其其格只得把話題轉向更重要的華夏遠征軍上面。

她先揮手命令侍衛將那幾個商人帶下去，免得他們看到自家臣子們更多的醜態：“漢人已經追過來了，諸位萬夫長、千夫長都是打老了仗的人，也有不少參加過當初與漢人的一連串決戰。”

女汗王定了定神，用盡可能平緩的語氣繼續說道：“他們有多強，諸位都是清楚的，不拿出點辦法來，難道咱們還要繼續西遷嗎？”

沒人願意繼續西遷，不過，如何應對，貴族們有完全相反的不同意見。

“漢人與我們有深仇大恨，他們追到這裡都不願意放過我們！”國師張元站起身來，向女汗王躬身說道：“臣以爲，當與奧克結盟，共御華夏！”

“哼哼~~~”上萬夫長葉爾登坐在椅子上，從鼻腔中噴出一絲冷笑：“國師是不是覺得我們韃靼人沒死光，很不舒服啊？誰活的不耐煩想去撞漢人的炮陣，儘管自己去，別拿我們族中的孩兒去送死！”

唯有面對張元這個漢人時，大小軍事貴族們纔有團結的可能。

萬夫長阿山贊同道：“葉爾登臺吉說的沒錯，漢人跟我們有再大的仇恨，這麼多年也該消散了。他們二十年前沒跟過來，十年前沒找過來，現在又直接衝進畜生的領地燒殺，很明顯目標不是我們，咱們又何苦去主動招惹？”

“母汗，兒臣也覺得兩位臺吉說的有道理。漢人是敵不假，可畜生也是敵人，現在漢人與畜生們打仗，正是我們在背後搶奪畜生的最好機會！”

就連巴雅爾這種實際並未與華夏軍隊打過照面的年輕人，也覺得現在沒必要去幫獸人火中取粟。

畢竟，對一個強盜團伙來說，周邊所有勢力都是敵人，實在沒必要爲曾經的仇恨去幫現在的對手。

雅若其其格對自己兒子的天真想法實在是無話可說。

葉爾登和阿山哪是想趁機掠奪奧克帝國啊，他們就是被漢人打怕了，到現在都還沒忘記20多年前華夏帝國那橫掃草原的無敵軍威罷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現在的汗國也確實沒有實力參與東西方兩大列強之間的對抗。

所謂的烏爾拉草原，地處烏爾拉山腳下，被北方的俄特勒亞王國和南方的獸人奧克帝國夾在中間，無論是面積還是水草豐美程度都無法與華夏北方的漠北、漠南兩路相提並論。

事實上，人口相同的情況下，遊牧生活所需的草場面積遠遠超過農耕。

最開始，韃靼還能對長城以內的漢地進行有效威脅的時候，四大韃靼領地（漠東、漠北、漠西和作爲核心存在的漠南）加起來並不比漢地16省的面積小多少。

如果加上遼東、高麗、西域等地的附屬勢力，細細計算起來，鼎盛時期的黃金帝國控制面積甚至是華夏的兩倍還多！

如此廣闊的土地面積，才勉強養活了當初號稱60萬戶，控弦百萬的超級遊牧帝國。

可即使是這樣，韃靼人也必須在所有能種地的地方撒些糜子；也必須殘酷壓榨所有附屬勢力；跟現在同樣的，也必須年年南侵西征，通過搶掠來獲得一份收穫。

單純遊牧，是養不起那許多人的。

如今的烏爾拉汗國滿打滿算不過5萬戶，一戶出三丁的極限動員也不過15萬人，其中精銳也就50000多一點。

就這些人，還是在烏爾拉站穩腳跟近20年之後才慢慢積攢起來的。

獸人可以設想憑藉人力優勢壓倒遠道而來的漢人，韃靼殘種們還真沒那個本錢。

何況，敗軍之將無以言勇，九死一生通過大森林逃了7、8000裡來到西方，現在哪有膽子繼續面對曾經的征服者？

西遷不是長征，烏爾拉騎兵更不是紅軍，那是徹底的敗逃而非淬鍊真金的過程。

如今的烏爾拉騎手，對奧克帝國都是以騷擾爲主，大部分時候，處在搶一把就走的鼠竄狀態。

這種行爲，沒法給獸人政權帶來很大打擊，但仇恨是絕對拉了不少，就算烏爾拉人真心要與人家結盟對抗華夏，也得奧克的獸人們願意相信他們的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