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國的空氣中帶著從沙漠吹來的熱風,炎熱,干燥,令人難以忍受。車隊行進得并不快。周惜若在馬車中與耶律箏兒井水不犯河水。自從那一次談話之后,耶律箏兒越發恨了她,而她亦是冷眼以對。
耶律箏兒不知和完顏霍圖達成了什么秘密的協定,完顏霍圖對她態度猶如上賓。耶律箏兒不但穿上了美麗的衣衫,吃的食物都與旁人不一樣。周惜若冷眼看著卻不置一詞。一行人朝東而行,漸漸明顯繁華不少,周惜若知道,完顏霍圖帶著她已經踏入了狄國帝都旁邊的州縣。
到了夜間,完顏霍圖不愿宿在城鎮中,于是在城郊外搭起簡易的帳篷,升起篝火燒水煮飯。周惜若知道他向來心思縝密,不愿帶著她招搖過市,心中遂冷冷一笑。
耶律箏兒坐在她身邊就著火光打理她的一頭長發。周惜若看著她長發糾結,忽地道:“在一里地之外有條溪水,水十分清澈。”
耶律箏兒一聽,渾身不知怎么的就覺得癢癢的。她回頭看了周惜若一眼,皺眉道:“當真?”
“自然是真的。”周惜若悠悠道:“傍晚的時候我瞧見了,”
耶律箏兒躊躇許久,對她道:“你帶我去。”
周惜若點了點頭:“走吧,我也正想洗一洗呢。本以為今日能進城中住客棧,沒想到還是到了這荒野中露宿。”
耶律箏兒嗤笑:“你以為你是來游山玩水的嗎?哪那么多廢話!”
她說著起身向完顏霍圖走去,在他跟前說了幾句。完顏霍圖皺眉看了一眼周惜若。耶律箏兒一拍腰間的匕首,意思是周惜若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周惜若把他們兩人的神情都收入眼底,心中冷冷一笑。
耶律箏兒請示完顏霍圖的許可之后,拿了衣衫就有些迫不及待地帶著周惜若騎馬前去尋找溪水。兩人分乘兩騎,很快到了溪水邊。耶律箏兒下馬,果然看見溪水淙淙,星光灑在其上,猶如黑夜中閃爍的寶石。她歡呼一聲脫了衣衫就跳入水中。周惜若在一旁看了一會,也脫了衣衫在水中擦洗起來這一路上風塵仆仆,兩人都是愛潔之人自然早就期望著能痛痛快快洗一次澡。
過了小半個時辰。兩人洗得盡興。周惜若擦干長發,穿上衣衫,拿了水囊喝了一口水,遞給耶律箏兒道:“完顏霍圖要帶著我們去哪里?”
耶律箏兒哼了一聲,接過水囊喝了一口,道:“當然是帶著你去找龍越離。”
周惜若淡淡道:“如今龍越離破城在望,完顏霍圖還能拿我做什么籌碼嗎?”
耶律箏兒不自然地道:“這就要看你在龍越離的心中到底值多少了。”
“若我不愿回去呢?”周惜若忽地道。
耶律箏兒咯咯一笑,美眸中帶著嘲弄:“這可不是你能說得算。”
她說完忽地一晃,人站不穩踉蹌一下。她扶著額頭,只覺得一陣陣眩暈襲上腦海。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有些迷茫:“我這是怎么了?”
可是她一抬頭就看見周惜若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她猛的醒悟指著周惜若,驚怒交加:“你給我喝了什么東西?!”
月色下,周惜若長發飄飄,面色幽冷:“也沒什么,只是蒙汗藥而已。我等著這個時機已等了很久了。你以為我真的只能乖乖跟著完顏霍圖,讓他把我當成籌碼脅迫了皇上嗎?”
耶律箏兒撐著最后清醒的理智,怒道:“你……你……送你回齊國難道不好嗎?”
“當然不好!”周惜若上前盯著她的眼,冷然道:“因為阿寶不在齊國。”
耶律箏兒看著眼前素白清麗的面容,眼前黑暗襲來,緩緩昏倒在地。周惜若見狀急忙將她拖上了馬鞍,然后翻身上馬帶著已昏迷的耶律箏兒向著另一個方向疾馳離開。
她被完顏霍圖擒住之后,日夜都想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逃了出來。但是完顏霍圖看她看很緊,她走到哪里都有士兵跟隨。可是自從耶律箏兒來了之后便不一樣了。耶律箏兒不知與完顏霍圖說了什么話,完顏霍圖便完全信任了她。她與耶律箏兒朝夕相處,暗地觀察她的習慣,果然被她找到了軟肋。
她哄誘了耶律箏兒隨著她離開完顏霍圖的視線來到溪邊洗澡,然后在水囊中下了蒙汗藥。她為了取信耶律箏兒先是假裝喝了一口,讓耶律箏兒也跟著喝下。耶律箏兒果然中計。而藥倒耶律箏兒的蒙汗藥正是她曾經央布莊的掌柜李頭弄來的“胭脂水粉”。
上好的蒙汗藥參雜在胭脂粉中,一指甲蓋的藥粉就能令一個人人事不知。
完顏霍圖當時擒走她時曾命人搜她全身上下,拿走了她身上每一件鋒利的發簪發飾,卻唯獨留下了這一盒與普通胭脂無異的假胭脂。
草原上的風獵獵吹來,帶來夾雜著熱氣的草腥味。周惜若辨認了方向狠狠抽打身下的馬匹。耶律箏兒在顛簸中慢慢蘇醒過來。她剛想要動卻發現自己早就被捆在馬鞍上,嚴嚴實實。
“周惜若,你根本逃不了的!完顏霍圖會追上你的!到時候他會讓你生不如死!”耶律箏兒又驚又怒。
周惜若見她醒來,勒住馬,跳下來一把拔出耶律箏兒腰間的匕首收到自己的身上,然后拿了她馬上干凈的水囊和干糧,冷冷道:“完顏霍圖是很厲害,估計一個時辰就能找到我們。所以就要麻煩公主幫忙了!”
她在耶律箏兒的馬鞍下放了一個尖利的東西。耶律箏兒一見大怒:“周惜若你太卑鄙了!”這尖利的東西會隨著馬兒的奔跑而一下下刺痛馬身,讓馬兒一直保持奔跑狀態,不至于停下來。
周惜若冷冷道:“彼此彼此。”她做完這一切狠狠一抽耶律箏兒身下的馬,揚聲道:“公主就替我引開完顏霍圖吧!”
耶律箏兒的馬兒吃痛,長嘶一聲向另一個方向疾馳而去。周惜若美眸幽幽看著她離去的方向,這才上了馬,用紗巾蒙住面目,辨認了方向向茫芒草原深處而去……
……
狄國都城死寂無聲,若有人從高高的城墻上往外望去定能看見城南和城西兩邊一望無際的營帳。帝都已被圍困了五日。這才剛剛開始,卻已是敗局已定的結局。
城西營帳中,萬籟寂靜。除了值守的士兵走動的聲音,只有聽見風聲呼呼。當中一頂結實漆黑的牛皮帳篷在黑夜的遮掩下看不出輪廓。只有一盞燈火從里面漏出,隱約看見有一道挺拔高大的身影在里面端坐。
燭光照在他的面上,映出他如刀刻一般冷峻的面目。他正聚精會神地看著手中的軍行圖,沉思不語。夜很深,他揉了揉酸澀的眼睛,下意識看著外面黑漆漆的夜色。
他八萬的精兵屯兵城西,龍越離則是十萬兵力駐扎在城南方向。一紙戰書,燎起了龍越離好勝的怒火,終于破了他與拓跋宛褚可能的結盟,可是也無形中讓他的復國多了一道難過的坎。
可是無論怎么樣,他終究是要與他一戰。為了那張清麗無雙的容顏。為了那一世的美夢。
他揉了揉額角,唇角不禁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正在這時有傳令兵匆匆前來,稟報道:“主上!有人抓到了齊國的探子!”
邵云和劍眉微挑,問道:“這個時候竟有齊國的探子?”兩軍近在咫尺,龍越離難道還需要探子才能知道他的一舉一動嗎?
傳令兵道:“不過這探子是女的。”
邵云和面色微凝,心中涌起一股說不清的奇怪感覺。他問道:“那探子可說了什么?”
傳令兵不敢隱瞞,他道:“她說,她主上一定會見了她,她的兒子是赤灼之鷹。”
邵云和身子一僵,猛的掠出帳篷。傳令兵只覺得眼前人影一晃,再抬頭看時邵云和已不見了蹤影。
周惜若伏在地上,四周火把光照得通明,她雙手被縛,唇也干裂得裂開了一道血口。她在路上日夜不停地已經走了四天三夜。帶來的少量干糧也已吃完,要不是她懂得狄國話,路上從好心人手中討得一點清水也支撐不到現在。
她眼前漸漸模糊,要不是還有一點理智支撐,饑餓和疲憊早就令她昏倒。
不,她不能昏過去。她要找到他,她不能就這樣被完顏霍圖送回齊國,因為她已不能離開阿寶。
正當她神智魂游之際,士兵們忽地嘩啦一聲跪下。她竭力抬頭,一道人影飛快地走到她跟前。他一把將她摟入懷中,聲音冷郁卻帶著旁人無法察覺的微顫:“惜若,你怎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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