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過了一天。
一大早,呂一桐便出現(xiàn)在了客棧院子門口,趴在墻角探頭探腦,一雙黑亮眼睛滴溜溜亂轉(zhuǎn)。
最先注意到她的是甄蓉,低聲叫了聲正在喝粥的鐘延,“公子。”
鐘延抬頭,順著甄蓉側(cè)首示意,正好與呂一桐的目光相對,心里不由得好笑,說三天,都已經(jīng)高估她了!
見鐘延看到自己了,呂一桐站直身子,理直氣壯道:“我可沒進去,幫我叫青鸞出來!”
“她在忙,你沒看到她連吃早飯的時間都沒有么?”
鐘延淡淡道,又問:“你找她干嘛?”
他琢磨著,可能因為自己的原因,耿氏不限制她出府了,想出府就穿著一身女裝大搖大擺到處亂逛。
呂一桐撇嘴,嘀咕一聲‘虐待徒弟’。
鐘延笑道:“還沒吃早飯吧,要不進來吃點?”
現(xiàn)在才剛辰時,估計她一起床就往這邊來了。
呂一桐一聽,立馬順桿往上爬,快步走到鐘延對面坐下,“這可是你讓我進來的!”
甄蓉起身去給她拿了一幅碗筷,“呂小姐,請。”
呂一桐也不客氣,夾了個包子就往嘴里塞,含糊道:“怎么就你們?nèi)齻€?”
石桌前只坐了鐘延、公孫起和甄蓉。
燕三刀和青鸞在房內(nèi)凝練禁器,風凌海去了烏衣巷,鄭哈有任務在身,付巧還在雙玉宮等消息。
鐘延:“吃完早飯回府去,青鸞現(xiàn)在是我仙島弟子,沒時間跟著你瞎鬧。”
“我怎么就瞎鬧了?”
“那你一個姑娘家到處亂跑干嘛?”
“我就是想找青鸞問點事情?”
“什么事?”
“……”
呂一桐噎了下,本想偷偷問青鸞,讓青鸞跟鐘延說,可耐不住心癢,猶豫下厚著臉皮道:“那個,話本還有么?”
前天傍晚回呂府后,無意中從儲物袋中翻出鐘延給的兩本話本。
一看之下,不得了,徹底入迷!
實在太精彩了,話本里的故事是她從前沒有看過的。
她可是從小看過各種話本,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從未見過鐘延給的話本里面講述的世界與有趣故事。
覺都沒睡,連夜將兩本話本看完,還意猶未盡,所以等到天剛剛亮就跑來了。
“話本?”
鐘延呵呵一笑,“還沒寫好。”
“那什么時候能寫好?”
呂一桐身子往前湊了湊,懷疑問:“是你自己寫的?”
因為此前聽鄭哈講《西游記》的時候說過,最初是鐘延講出來的。
“不然呢?你還在別處看過類似的話本故事嗎?”
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東西,在這青靈界也就只能出自他了。
“那你吃完東西快點去寫。”
“……”
鐘延無語,是誰給的自信,讓她說出這話來的?
“忙著呢,沒時間。”
“你寫了多少?可以先給我看。”
“憑什么?”
“就憑……”
她想說憑自己以前是鐘延未婚妻,意識到不妥,又道:“上次的補償不夠,當時我心情低落忘記跟你說了,至少三本,不,五本!你還欠我三本!”
早有料到此刻,鐘延笑道:“行啊,三本就三本。”
“你必須得在離開前寫好。”
一旁聽著兩人說話的甄蓉抿嘴偷笑,她也看一部分內(nèi)容,確實很新奇。
鐘延朝甄蓉點頭示意,“你去將那稿子先給她。”
然后對呂一桐道:“拿了東西趕緊回府,你在這我根本沒靈感。”
“好!給我就走!”
呂一桐直接起身,東西也不吃了,等到甄蓉從房間出來,快步上前接過稿子看了看,眉開眼笑地收好,拍拍腰間儲物袋,歡快地跑了。
甄蓉笑道:“公子,你就是特意給她準備的吧?”
鐘延笑笑,不置可否。
就在呂一桐離去后不久,鄭哈帶回來消息,耿家耿立同動身去呂府了。
鐘延點頭,“走,去呂府!”
~~~
三門區(qū),呂府。
“呂家能有今日,還不是全憑耿府的照料,一桐只是去海外修煉,又不是永遠不回來,與婚事何干?”
耿家家主耿立同滿面陰沉,才短短數(shù)日便顯得蒼老許多,臉上盡是疲憊之色。
稅貢期限將近,耿府只夠三成,是斷不可能湊齊了。
楚珮倒是給了他另外一條路,全府上下所有武者、法師參與立儲之爭的第一先鋒梯隊。
說白了就是送死,連根都不留一個。
雖然交夠稅貢一樣要參與,但好歹有的選,能少上幾個人,保留火種。
這次計劃就是這樣,所屬勢力,按照交稅貢的多寡決定沖鋒陷陣的位置和人數(shù)。
交的越少,越危險。
至于不參與,那可身不由己。
何況對耿家這些勢力而言,這也是一個機會,贏了飛黃騰達,輸了,即便暫時不死,最終也是被其他家族吞并的命運。
另外,前日錢沛按照鐘延的要求,上門追問婚事的事情,施壓逼迫。
這婚事當時兩家基本都算定下來了,就差提上日程。
這就等同于兩個皇子都要將耿府往絕路上趕。
就目前的局勢,耿家可以說是毫無退路可言。
若是能繼續(xù)這門親事,還尚有回旋的余地,或許能得到鐘延的庇護也說不定。
至少,錢府就能幫助提供部分稅貢,不至于排名末尾。
而且,他從張奎山口中聽來的意思,似乎楚珮也希望這婚事能成,至于什么目的他暫時琢磨不透。
奈何,這其中關鍵在于鐘延,直接否掉了這門親事。
耿立同面色緩和一些,在呂錚夫婦臉上掃過。
“你夫妻二人捫心自問,耿府有虧待過你們嗎?”
“現(xiàn)在耿府有難,你們不應該幫襯一把?”
耿氏欲言又止,想要反駁卻說不出口。
事實上,耿府對呂家的支持有,但沒耿立同說的那么多。
耿氏是耿立同的庶出,一個沒有靈根資質(zhì)的女兒,在耿府并沒有多受重視。
再者,最近聽了關于鐘延在安定區(qū)走訪兩個皇子的事情,她更加不敢得罪。
呂錚心中一嘆,道:“岳父大人,并不是小婿不肯幫忙,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嚴仲雖叫我叔父,但卻不算多親近,才見過一次面而已。”
“而且,是小女不愿意嫁,她去找的嚴仲。”
耿立同蹙眉,想了想道:“把一桐叫來,我親自問她!”
耿氏心中無奈,朝貼身丫鬟揮了揮手,“去把小姐叫來。”
站在她的角度,也看好這門親事,耿家背后是三皇子,錢家背后是四皇子,背靠兩頭,而鐘延的海外仙島畢竟太遠。
正巧,呂一桐從悅來客棧回來,蹦蹦跳跳經(jīng)過正廳,心情頗為不錯。
“外公,您來了啦!”
耿立同看著出入得亭亭玉立呂一桐,沒套親近,本就沒見過多少次,直接問道:“那嚴公子說了要帶你去海外?”
只不過是個借口而已。
呂一桐一聽便知道是為了什么事情而來,好心情頓時沒了,蹙了下眉,“是啊,外公。”
耿立同點頭,露出一絲笑意,“去修煉也不耽誤婚事嘛,錢府又來問了,可以抓緊時間完婚后再去。”
他現(xiàn)在有點懷疑鐘延是不是看上呂一桐了。
呂一桐心中暗罵鐘延,以為他還沒履行諾言去找錢府解決這事。
“外公,孫女不想嫁那錢騰,嚴公子會去幫孫女說話。”
耿立同嘆了口氣,臉色凝重道:“這事可由不得你啊。你可以一走了之,你走后呢,在海外鞭長莫及,難道嚴公子還能庇護得了呂府嗎?”
“如今三位皇子爭儲,耿府逼不得已牽扯其中……”
“耿府若是沒了,呂家還能長遠嗎,你就忍心耿府、呂府毀于一旦……”
耿立同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一番長篇大論各種分析,聽得呂一桐一愣一愣。
處尊養(yǎng)優(yōu)地她哪里想過這些,看向父親和小娘,見他們表情便知是真的。
何況,鐘延可沒說要帶她去海外。
豈不是自己要眼睜睜看著家族被毀掉?
聽其中意思,她是非要嫁給錢騰不可,鐘延去說都沒用。
鐘延跟她交易只解決她的麻煩,卻不是針對呂家和耿家。
呂一桐第一次慌神了,她再任性不懂事也不可能看著家族毀滅。
心中想了好一會,問:“我嫁給錢騰就能解決嗎,錢家哪有這能量?!”
她還是知道些東西的,錢家后面的修仙世家是他們本族,和耿家一樣都是小修仙世家,族中最高修為也就筑基期,只不過比耿家生意做得大些而已。
耿立同微微點頭,其中錯綜復雜的關系難以說清,說了呂一桐也聽不懂。
呂一桐帶著哭腔道:“可是,那也不能犧牲我的終生幸福吧……”
這話說得無奈沒底氣。
有點妥協(xié)的意味。
耿立同一聽有戲,正要添一把火,呂一桐又問:“我若去找嚴公子,讓他出面行不行?”
耿立同心中一動,“你能讓嚴公子聽你的?”
“應該能吧……”
呂一桐不太確定,之前的交易籌碼是青鸞,現(xiàn)在還剩她自己。
但接觸下來,她覺得鐘延還不算難說話。
而且,以鐘延那‘好色’性子,自已若是還回去休書,應該還能再交易一次。
對她來說,嫁給鐘延總要好過嫁給錢騰。
本就有婚約在,也算名正言順繼續(xù)履行。
鐘延雖然有點討厭,至少不像錢騰長得那么寒磣,又有才華能寫好看話本,還有如此強大的背景……
耿立同沉吟,“嚴公子……”
話音未落,說曹操曹操就到。
門口,下人領著鐘延進來,隨行的還有趙元平、公孫起和甄蓉。
一見這架勢,耿立同便知道當中那人就是傳說中的‘嚴公子’。
背對鐘延等人的呂一桐,見父親、小娘和外公都站起身往外看,也跟著轉(zhuǎn)身看去。
見到鐘延微愣,然后立馬叫道:“你……”
說了一個字,又改為傳音,氣呼呼道:“你想耍無賴?答應好的事情還不辦,青鸞都已經(jīng)跟著你了!”
鐘延目光直接從她身上略過,朝呂錚行禮:“叔父!”
呂錚呵呵一笑,“賢侄來啦!”
耿氏也一臉笑意上前,“這邊來坐,看茶!”
說著還扯了下呂一桐,“你這丫頭,都不會叫人的!”
“一桐姐姐好。”
鐘延裝模作樣笑嘻嘻地喊了一聲,在四人臉上一一掃過,“你們在商量事情?沒打攪到你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