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雍王郭舒雨終於趕在端午節之前回了上京,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成王夫婦。郭舒雨算是歷練歸來,而成王可就算是請罪而來。因著去年冬日,突然有一股交趾軍隊來襲,成王懈怠多事,差一點就抵抗不住,還多虧郭舒雨出了個好主意才擊退了敵軍。故而郭舒雨是春風得意,而成王卻十分失意。
成王妃蔣碧佳此時煩心事也很多,尋了個由頭就回了蔣家。此時她坐在王氏房內,眼睛已經哭得紅腫,這倒不像她平素拔尖的樣子,只是如今事出有因,又是在自家母親跟前,她也就忍不住了。
王氏走到她跟前,悄聲問道,“王爺可有常去你屋裡?”
“他一月之中倒有半個月在我房中,可不知爲何我就是懷不上孩子。眼看著他那些姨娘侍妾一個接一個的生孩子,我就難受!”這是蔣碧佳最大的煩心事,她嫁給成王已經有七八年了,生下女兒之後,她的肚子就再也沒有鼓起來過。
自己遍訪名醫,都說自己身子沒有問題。雖然有懷疑過是成王那邊,但是府中侍妾生下的孩子似乎又在告訴自己,問題在自己這邊。無子是犯了七出之條的,自己如何能不憂心?
“娘當初給你的房子,你可有照方抓藥?”王氏又問道。
“那自然有了。女兒自從得了那個藥房,這藥汁子就一日未曾斷過,可就是沒有效果。娘,再這樣下去,他底下那羣幕僚就該上書說女兒無法爲成王綿延子嗣,請求廢妃了!”
王氏也明白這件事的重要性。成王雖然不是嫡出的皇子,但好歹也是正兒八經的親王,總不能讓他沒有嫡子來繼承王位吧。而且以自家女兒的心性,又如何能接受庶子來繼承王位呢!
“你彆著急,我今晚就告訴你父親,讓他明天去請太醫院的王太醫過來。他最善長婦嬰一科,讓他來給你好好看看。”王氏安慰道。
正說著,從門外跑進來一個丫鬟,是蔣碧佳的陪嫁之一,此刻她慌慌張張道,“小姐,四姨娘要生了,王爺請您趕快回去看看。”
蔣碧佳聽了這話氣的直跺腳,“娘,你看看這個殺千刀的,進京請罪還帶著一個懷孕的姨娘,生孩子還要我去看著!”說罷,氣哄哄的向外走去。
“夫人,您得給二小姐出個主意,不能任由王爺這樣下去,否則以後就算是二小姐生了兒子,前面還會有幾個大的庶子虎視眈眈,這個不妙。”王氏的陪嫁,現今蔣府管家的妻子林媽媽說道。
“碧佳遠在西南,能回上京的日子有限,老爺施壓的範圍也有限。可是無論老爺再怎麼施壓,碧佳總得能生出兒子來才最是正經。林媽媽,你快去咱們相熟的那個藥鋪,問一問還有沒有什麼更好地法子!”
林媽媽答應了之後趕忙出去了,王氏則在房內唉聲嘆氣。誰知過了不到一個時辰,林媽媽就慌里慌張的趕了回來,一進來就說,“夫人,大事不好了!”
“什麼事值得你如此?小心失了自己的身份。”王氏心裡想著女兒的事情,顯得渾不在意。
“奴才纔剛到了藥鋪外面,就聽見幾個婦人嚼舌頭,說什麼她們鄰居家的姑娘前幾年攀上了什麼王爺,這次恰好這位王爺回上京,過不了多久就要跟著那位王爺回封地做側妃了。婦人想想,雍王尚未娶親,陳王就算娶親也一直在外,如今壓根不在上京。現在在京的王爺可不就成王殿下了。這麼些年成王礙於老爺的威勢從來沒有立過側妃,只有姨娘侍妾。現在那個小蹄子能勾引王爺立她爲側妃,他日謀奪王妃之位也不是不可能。”
王氏原本有一句沒一句的聽著,結果聽完這個消息登時就坐不住了,“那你可有打聽好那騷蹄子住在何處?家裡有什麼人沒有?”
“奴婢打聽了個大概,想著先回稟了夫人再繼續探訪。”
“那你還不快去繼續打聽,務必把詳實消息探聽回來。這還了得,如今來了第一個側妃,日後就該有第二個第三個了,快去快去!”王氏趕緊打發走了林媽媽,自己則愈發坐不住了,腦袋內縈繞著諸多想法。
成王因爲早年就去了封地,故而在上京中並未開府,每每回京都是住在外宮中的景陽宮。這幾日他的心情相當不錯,因爲府裡的四姨娘又給自己生了個兒子,他已有了三子三女,比自己幾個弟弟都要多,自己這次還準備給四姨娘請個旨,封她做個側妃。
本來自己作爲親王,除了正妃之外還應有四位側妃,這些年礙著蔣碧佳,一直沒有提這件事。可是如今四姨娘都給自己生了兩子一女了,不提位份也說不過去了。她這幾日又跑回蔣家去了,不知道又要說什麼亂七八糟,不過想來只要提一提子嗣之事,皇上必然會同意自己的想法的,岳父也說不出來什麼。
他正想著美事,忽見自己的心腹侍衛從外面匆匆忙忙跑了進來,“王爺,王妃帶著人去寧姑娘的宅子了!”
“什麼!”成王猛然站起,“她怎會知道寧兒的存在?!”
“屬下也不大清楚,只知道王妃現在怒氣衝衝的去了,王爺還是快去……”不等他說完,成王就已奔了出去,直接上馬往宮外衝去。
待他到了自己給寧兒添置的那處宅子時,正好看見蔣碧佳使了人狠狠杖打寧兒和身邊的僕婦。蔣碧佳尤不解氣,自己執了馬鞭上前重重抽下去。寧兒已是氣若游絲,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兒了。
“住手!都給孤住手!”成王氣的大喝,上前一把拽掉蔣碧佳手上的馬鞭,“蔣碧佳!你發瘋了不成!平白無故跑到別人的宅子來打人!”
“平白無故?”蔣碧佳氣的渾身發抖,“王爺說的好輕巧。這個小蹄子勾引我的丈夫,剛纔我來問她,她居然還得意洋洋的同我說她就要做成王側妃了。我呸!恬不知恥下流的小蹄子,我打她又能怎麼樣?!”蔣碧佳本就因爲四姨娘的事情憋了一肚子火,聽說成王養了外室便更加的坐不住了。她本就是善妒的性子,如何能忍得這種事?!待林媽媽打探好了消息自己就直奔這裡,定要打死這小蹄子才罷休!
成王打量寧兒身上的牙色長裙已經被血染了個透,又見蔣碧佳氣焰囂張,不免更加氣氛,又想到自己多年被她以岳父的名義壓制,心頭火更大了,“蔣碧佳,你身爲大家閨秀,理應賢良淑德!你無子已經犯了七出之條,如今還責打孤的愛妾,你不想活了不成?!”
“還愛妾?!不過是個小賤人罷了,哪家清清白白的女子會未有成婚就跟了男人,這般狐媚樣子,不知道有過多少男人!再說了,她就算是你的妾,那邊也就是我的奴才,主母責打奴才,打死不論!你少來管我,我今天不打死她,誓不罷休!”
“這裡在鬧什麼!”外面忽然傳來一個男生,緊接著一名身著官服的男子帶著一隊士兵衝了進來。這人成王認識,是京兆尹楚和成,十年前的狀元郎。此人性子耿直,中狀元之後拒絕了進入翰林院,而是去做了頗爲得罪人的京兆尹。自他當了此官,上京便一直太平,郭舒炎十分看重他,特下旨其人身免二死,且諸臣有構陷於他的,一律罷官不用。故而朝中人人敬畏他,他也從來不忌憚達官權貴,犯了法一概按律處置。他也因此得名楚不留,謂其按律辦事從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