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所房子裡進(jìn)去的時候,劉毅是一個被綁架的小孩兒,從這所房子裡出來的時候,劉毅卻儼然成了一個人羣中的老大。對於別人來說,完成一個角色的轉(zhuǎn)換或者需要一輩子。然而對於劉毅來說,從最底層到最高層的轉(zhuǎn)變就是這樣簡單。你要問劉毅成功的秘訣,他大概會說出兩點,一是要夠陰,二是要夠狠。
許多人做到了陰,卻做不到狠,所以這羣人進(jìn)了監(jiān)獄。有另外一些人做到了狠,卻不夠陰,所以他們最終成了小混混。劉毅不是前者,更不屑做後者,他要做的,是黑暗圈子裡的人上人。也唯有如此,他才能夠獲得到達(dá)第十三月的資格。
走出房子之後,他們又走了一條足夠漫長的路。來時充滿了期盼的一羣人在離開的過程中是全程冷漠的,甚至有的還在打冷戰(zhàn)。明明在上一秒他們還以爲(wèi)天上掉下來了餡餅,下一秒?yún)s又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走了狗屎運。不是狗屎運嗎,否則怎會遇到劉毅。
楊春偉是混混圈裡年輕的一員,也是當(dāng)初膽大包天去揪劉毅衣領(lǐng)的那個人。他雖然來道上的時間不長,見過的人卻不少。因爲(wèi)膽大嘴甜的關(guān)係,他非常得圈裡老大的信任,經(jīng)常會帶他去見各種挺牛氣的人。那些老大們涉及的行業(yè)都不盡相同,卻脫離不了黃賭毒這些東西。而劉毅這樣的人,他卻是第一次見到。
更讓楊春偉震驚的是,這樣一個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的孩子,竟然擁有可以與那些大哥們比拼的果斷和冷靜,以及許多大哥都沒有的,殺人的魄力!
方纔在房子裡發(fā)生的那一幕,楊春偉相信自己永遠(yuǎn)也不會忘記。他甚至模模糊糊的感覺到,今天將是改變他命運的一天,認(rèn)識劉毅這樣一個人,開闢出的無疑是一個新世界。
在房子裡,就在所有人都在爲(wèi)劉毅縝密的頭腦而震驚的時候,劉毅緊接著又說出了讓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一番話。
“我知道你們很多人都不知道現(xiàn)在發(fā)生了什麼,更不知道我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當(dāng)然,我也並不打算去爲(wèi)你們作出解釋。我只想告訴你們,現(xiàn)在你們都參與到這場綁架案中來了,或許還可能是殺人案。現(xiàn)在你們唯一能夠依仗的人就是我,否則下一秒就可能被關(guān)到局子裡去。當(dāng)然,你們也能殺了我一了百了,可是我知道你們不敢”
明明劉毅比所有人都要矮上一截,可是在說這番話的時候,所有人卻都認(rèn)爲(wèi)他是足以睥睨衆(zhòng)生的。因爲(wèi)他們都知道,劉毅說的是對的。因爲(wèi)他們都明白,這裡站著的每一個人都是對抗不過劉毅的。雖然他看起來真的是那樣的小,雖然在上一秒他們還稱呼他爲(wèi)小屁孩。
“你想怎麼辦?或者想要我們怎麼做?”或者是與經(jīng)歷和身份相關(guān),小混混中的頭兒最先淡定下來向劉毅提出問題了。雖然在提問題的過程中他的雙手也在止不住的抖。
“噢,這個問題問得好,我接下來要怎麼辦呢?”聽了小混混的話,劉毅故意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誇張的有些滲人。
聽到劉毅這樣說,所有人都眼巴巴的望著他,等待著他發(fā)號施令,不知不覺中,這羣人就成了劉毅最忠誠的追隨者。
掃視了一遍衆(zhòng)人,劉毅並沒有答話,他慢吞吞的走到已經(jīng)被綁住的房子主人的面前,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抽出的一把刀。不顧那位女士的眼淚和嗚嗚求饒,劉毅淡定的用那把刀從女人的脖頸上劃了下去。傷口完美而精緻,甚至沒有多流出一絲破壞氣氛的血來。可是仔細(xì)去看那女人,卻早已經(jīng)斷氣了。
很快,空氣裡卻多出了一絲血腥味,將氣氛渲染的緊張又恐怖。所有的人都見證了劉毅殺人的這一過程,所有人的都不敢說話。他們害怕劉毅,害怕自己不知不覺成了他下一個選擇下手的對象。他們都使勁的垂下腦袋,來表示自己對這個十五六歲男孩兒的服從。
顯然,劉毅對他們的表現(xiàn)是滿意的。他順手用那個女人的衣服把刀子擦乾淨(jìng),然後戳進(jìn)了衣內(nèi)口袋裡?!澳銈冓s緊看看這個房子裡有什麼錢,值錢的東西都裝走,總不能白來一趟不是。”
又迴歸到了那副俗世中人的樣子,劉毅繼續(xù)表現(xiàn)的善解人意而人畜無害。雖然他的這種虛僞的表現(xiàn)並不能讓在場的任何一個人放鬆警惕,但是人羣還是依據(jù)他的吩咐四散開來,真的開始蒐羅值錢東西了。
“我找到了幾疊百元大鈔!”“我找到了金戒指和金項鍊!”“我找到了一些看起來很舊的瓷器,不知道是不是古董!”……人羣散開不久,便又聚集到一起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顯擺成就。而在他們炫耀戰(zhàn)國的過程中,劉毅則是雷打不動的繼續(xù)站在中心的位置。沒有人對這一站位表示不滿,反而都殷勤的不同尋常。
“那就都打包帶走吧,注意把痕跡清理乾淨(jìng)了?!毙陌怖淼玫慕邮芩腥说某绨莺头模瑒⒁憷^續(xù)如真正的領(lǐng)導(dǎo)者一般發(fā)號施令。雖說他這樣的年齡使得他的樣子看上去有些奇怪,但是他就這樣奇怪的加入到了這個曾經(jīng)嘲諷他的隊伍中。
就這樣,楊春偉他們一夥人毫無怨言的把房子清理乾淨(jìng),然後浩浩蕩蕩的跟著劉毅迴歸到了大路上。劉毅往前走,他們便跟著往前走,儘管沒有人知道這個人要去什麼地方。人類的天性讓他們明白,跟著這個人走總是沒有錯的,他終究要把他們帶到有肉吃的地方去!
劉毅在前面走得慢吞吞,彷彿這條路上只有他自己一個人一樣。實際上,在他看來,這條路上就是隻有他一個人。如果說楊春偉一夥人真有什麼存在的意義的話,那麼只算是陪他走得這一段路程吧。
他要走的路是黑暗的,他執(zhí)著的目標(biāo)便是他最初和最後的指引,它們會最終將他指引到他真正想去的地方去。
“你,叫什麼名字?”不知道跟著劉毅走了多久,楊春偉終究是忍不住了。他比劉毅大不了多少,卻還像個幼稚的孩子。他崇拜劉毅,想要跟他一起走,沉默卻不能幫助他做決定。
忽然看到一個活生生的人杵在自己的面前,劉毅並沒有受到絲毫的驚嚇。反而在聽到楊春偉的問題之後,劉毅竟然忍不住的笑了。他笑了,卻笑得有些悲涼,有些遙遠(yuǎn)。他只是覺得,面前的這雙眼神太過熟悉,像極了福利院中的陪伴他很長時間的那個男孩。
如今是又出現(xiàn)了一個嗎?所以他到底要不要接受呢?幾乎不需要思考,劉毅便乾脆的做出了回答。不就是一個名字嗎,對於他來說本就是沒有意義的東西,誰知道又有什麼關(guān)係呢。
聽到劉毅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周圍人的反應(yīng)都不小。他們或許沒有想到劉毅會回答的這樣迅速和乾脆,或許是對這樣一個平凡的名字感覺不適應(yīng),畢竟他們看到的是那樣不平凡的一個人。
“那劉毅……你到底是要去哪裡呢?”楊春偉繼續(xù)磕磕巴巴的問問題,手心裡的汗卻已經(jīng)溼進(jìn)了心裡。他幾乎可以肯定,這一刻是他生命中最緊張的一刻。如果這一關(guān)他能夠闖過去了,以後大概也不會過得太難過。
看著楊春偉亮晶晶的眼,劉毅沉默了,繼而若有所思的看著他,卻唯獨不說話。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dāng)混混中的許多人都開始表示不耐煩的時候,劉毅開口了:“如果我說我也不知道自己將要去那裡,你還要跟我走嗎?”
雖說聽起來只像是平靜的敘述,楊春偉卻從裡面聽到了隱隱的滄桑和悲涼。他覺得自己一定是想多了吧,畢竟站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可是他又對自己的直覺無比確定,因而劉毅在他腦海中更多了幾絲神秘。
至於劉毅更像是陳述句的疑問句,楊春偉其實已經(jīng)在心裡做出了回答。除了他之外的很多人都已經(jīng)在心裡做出了回答。當(dāng)然是要啊,爲(wèi)什麼不要呢?其實這個答案他們彼此打早就是心知肚明的不是嗎?不然他們又何必一起走這麼遠(yuǎn),既然一起走了這麼遠(yuǎn),又哪裡有說不的道理。
所以沒有人回答,也沒有人願意去回答,就這樣靜靜的走下去便好了吧。前方是晴天,是雨天,是坎坷的小路,還是金光閃閃的天路,其實他們都無所謂了。這個叫劉毅的人是一個敢殺人的人,而他們身處的又是一個黑暗的邊緣。進(jìn)入到黑暗中去,唯有彼此都變黑暗,大抵才能獲得最終的救贖。
就這樣,逃出福利院的劉毅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便找到了適合自己生存的圈子,找到了一羣看似無意義的追隨者。這是他通往十三月的第一階段,也是他另一番人生的第一階段。他要好好的走下去,也要好好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