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若妍 流年(中)
太子表哥比我大了五歲,看上去卻老成許多,他博學而又謙遜,待人又謙和有禮,不僅皇姑父對他寄予厚望,就連朝中的臣子們對他也頗有讚譽,可是我並不是很喜歡他,誰讓他總是霸佔著我的焰哥哥呢!
就因爲他,我的焰哥哥不再能時常陪著我玩了!他要陪太子讀書,要陪太子習武,太子到哪他便要跟到哪裡……
討厭!我開始討厭這個總是霸佔著焰哥哥的人,就算他是一人之下的太子殿下又如何?我偏要在他讀書的時候故意吵鬧,偏要在他習武的時候上前搗亂,在他偶爾犯點小錯的時候在一旁肆無忌憚的取笑他,別人敬他怕他,我纔不怕他呢!有皇姑姑給我撐腰,這宮裡就沒我怕的人!
經常焰哥哥都被我鬧的沒法,皺起他那對秀氣的眉,晶亮的黑眸透著不贊同的光芒,可是他卻一點不惱,每次都等我鬧完,累的氣喘吁吁無力再鬧騰的時候,他再體貼的親手爲我遞來清涼的茶水解渴,然後讓御膳房奉上我最愛吃的糕點,笑瞇瞇的看著我吃……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久了我也不好意思再這麼胡鬧下去,好像我的胡鬧就是爲了算計他一頓點心似的……
御書房裡常常出現的是三個孩子的身影,身體還好的時候,我開始上午跟著他們唸書,下午看他們練武,總之只要能看到焰哥哥我就很開心,雖然多了一個人的存在有點不痛苦,但只要想到焰哥哥會越來越厲害,會成長爲一個文武雙全的人,那一點不痛快也就算不了什麼了。
一個雷雨天,我又病了,有氣無力的躺在牀上,一想到自己病成這樣,焰哥哥卻不在宮內就想哭,皇姑姑和姐姐都在哄我,我還是哭個不停,姐姐開始陪我哭,皇姑姑心疼我,將我抱在懷裡拍著哄著,其實我的身體也不是太難受,就是想哭而已,那時的我被溺愛嬌寵的多少有點任性。
這時我的表哥——太子殿下,來給他母后請安,見我窩在皇姑姑的懷裡哭,便自告奮勇的上前安撫我,沒有來的我就是想要戲弄他,於是抽噎著說:“皇姑姑,姐姐,你們累了,快去歇息吧!讓瀚哥哥陪我就好。”瀚哥哥這個稱呼其實是於理不和的,我也是在他一再堅持之下不得已纔會這麼喊他的。
“瀚兒,你會照顧妍兒?”皇姑姑顯然不信被人伺候習慣的他會照顧人。
“請母后放心,孩兒會的。”
“皇姑姑快去休息吧!有瀚哥哥照顧我就好了嘛!”
耐不住我的撒嬌,皇姑姑終於帶著姐姐走了,我一抹眼淚,趾高氣昂的衝他哼了一聲道:“你要怎麼照顧我?我可是很難伺候的哦!”
“是嗎?”他笑瞇瞇的望我,顯然沒將我的話放在心上。
聽到宮女姐姐的偷笑聲,我羞惱了,她們是知道內情的人,我一點也不難伺候,只要沒生病,一塊小小的桂花糕也能哄我開心。
“你們都下去吧!”怎麼能讓這些人留在屋裡壞我的事呢!
宮女姐姐們掩著嘴退了下去,我一揚臉說道:“我要喝茶!”
一杯溫度適中的茶水端到我的面前,我也不伸手就著他的手喝了口水,又吩咐道:“我要吃點心!”
吃完了點心,我又嚷熱,絹絲繡扇隨著他手臂的輕搖緩緩送來舒適的涼風,我躺著,愜意的差點就要睡去,猛地想起就這麼輕易放過他好像太便宜了,便又要求道:“我要聽著歌才能睡著,瀚哥哥唱歌給我聽吧!”
“我……不會唱……”
我眼睛一亮,堂堂太子原來也不是什麼都擅長的,起碼他就不會唱歌!
“不行,我要聽歌嘛!我要聽歌嘛!”我裝著要哭的樣子,偷看他被我鬧的有些發紅的俊臉忍不住想要笑。
“那若妍先教我唱支歌,我學會再唱給你聽好不好?”他的笑容和煦,暖人心脾。
這樣啊!也好,能讓從沒開口唱過歌的太子爲我唱歌實在是一件挺了不起的事,以後他要是敢得罪我,還可以拿這件事來取笑他,不錯不錯,很劃算!
“那好吧!我唱一首歌給你聽,這是我爹教我的,唱的是一個將軍獨守西涼川秀嵐山不能回家和妻子團聚的歌,我只唱一遍,你可要仔細聽好哦!”
秀嵐山,秀嵐山,
處處秀色皆可餐。
秀嵐一山有四季,
秀嵐十里不同天。
秀嵐山,秀嵐山,
冰清玉潔似嬋娟。
秀嵐風情千萬種,
奈何獨守西涼川?
…………
因爲哭了挺長一段時間,我的聲音有點啞啞的,自覺唱的並不是很動聽,但也唱出了幾分詞曲中的憂思與牽掛,有點小小的得意,等下他要是唱不出韻味來,必然要受到我的嘲笑。
他猶如聆聽天籟般出了神,等我唱完輪到他唱給我聽的時候,他卻怎麼也不肯開口了。
“哼!身爲太子卻說話不算話,將來還怎麼登基爲帝,君臨天下?不怕被人笑話嗎?”我生氣的瞪著他,他依舊笑容可掬,我更生氣了,竟然騙我唱歌給他聽,我都還沒唱給焰哥哥聽過呢!
“若妍彆氣,以後我一定會唱給你聽的!”他的笑容裡閃動著一些神秘莫測的光,我看不懂,卻覺得非常非常的不喜歡,於是氣呼呼翻過身決定不再理他,也不知怎麼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童年的時候彷彿潺潺的溪水,清澈又歡快的流淌著,一去不復返。
四方平定,遷都乾陽之後,爹帶著一身的傷病終於不用再常年征戰在外,我和姐姐待在宮裡的日子也少了許多,不能常常見到焰哥哥讓我很難過,但因爲有一次在書房外偷聽到爹和林伯父說起我和焰哥哥的事,言談間林伯父朗笑著說他們家焰兒好福氣,能娶到我這樣的媳婦,頓時讓我心花怒放起來。
我開始盼著快快長大,盼著穿上嫁衣那一天做爲天底下最美麗的新娘,嫁入林家成爲焰哥哥的妻子,與他長相廝守,白首不相離……
我天真以爲只要等我長大,這一天就會順理成章的到來,可是誰又能料想到之後的世事無常呢?
定都乾陽沒多久就有人揭發華家謀逆,查證之後罪證確鑿,華家滿門抄斬,株連九族,其後順藤摸瓜,開國四大家除了我們齊家之外,林家、周家都被牽連其中,定爲同罪,爹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救下了焰哥哥,聽說太子也出了一份力……
數日的擔驚受怕又讓我病倒了,一直病了很久之後,瘦的眼眶凹陷的焰哥哥來看我,我哭的稀里嘩啦,他卻不哭也不笑,只是緊緊的抱著我小小的身子,緊的我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他身體傳來的顫抖。
“焰哥哥,等我長大了做你的新娘……”
“好!等我變得很強很強,強到可以保護你不受任何人欺負的時候,我就來娶你!妍兒,你要等我,知道嗎?”
“焰哥哥,我一定會等你的!”好開心,焰哥哥的聰明睿智一點也不輸給太子,他一定很快就會變得很強大,然後他就會來娶我做他的新娘了!
忽一日皇姑父駕崩了,太子登基爲帝,皇姑姑成了太后,一日進宮見到已身爲帝王的瀚哥哥,龍袍映襯的他更加的器宇軒昂,氣勢不凡,驚覺他再不是那個能任我取笑玩鬧的瀚哥哥了,我極不自然的叫了聲皇上,他卻一如以往般笑瞇瞇的讓我還叫他瀚哥哥,只是那笑中的深意卻讓我心裡有些發慌,含糊其辭的喊了一聲“瀚哥哥”,就匆匆藉故走了。
歲月總是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人和事,爹經常會把焰哥哥帶來家裡,我卻再沒有權利去任性的要求他陪我玩耍,他和爹通常是關起書房的門在裡面待很久纔出來,我知道他在向爹學習兵法謀略,不敢打擾他們,就在門外安靜的等著,只爲了能見他一面,然後和他說說話而已……
瀚哥哥變化很大,似乎變得越來越陰沉和不茍言笑起來,帝王的威嚴在他身上與日俱增,只是在見到我的時候仍會笑容以對,我卻礙於他的氣勢,再不敢和他玩笑,禮節方面應付過去也就是了。
瀚哥哥的身邊除了焰哥哥長伴左右之外,還多了一個白皙俊美的少年,是他的弟弟曹澈,宮裡一個失寵的妃子所生的皇子,記得小時候的他瘦弱矮小的很,安靜的常讓人忘了他的存在。
可這時的他已經長高了不少,不同於小時候的羞怯,他的臉上時常掛著笑,一種玩世不恭的笑,笑的好像世間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一樣,我不喜歡他這種沒心沒肺的笑,自然也不會去和他親近。
我以爲我會等到焰哥哥迎娶我的那一天到來,沒想到人生的鉅變就在我十三歲那天轟然發生,沒有任何預兆,沒有任何思想準備的,因爲姐姐的突然失蹤,不容我拒絕抗議,哭鬧哀求,我還是被迫穿戴著皇后的鳳冠霞帔進了宮……成了皇后……
……——
有些東西想在番外裡交代一下,如果不感興趣,不看問題也不大,不會影響正文閱讀,這兩天想趕快把若妍的番外完成,正文寫的少了,會恢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