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嚴的太他媽的囂張,此仇不能不報”
“和大怨,必有余怨,焉可以為善?是以圣人右介而不責于人,故有德司介無德司徹。夫天道無親,恒與善人。張岳,你別忘了當年你也打過嚴春秋“
“你說的我不大懂,解釋一下”
“意思是說大的恩怨結束了或許還會有新的恩怨,怎么樣才能妥善處理呢?真正有道德的人決不把事情的責任全部歸咎于對方,而是友善的待人并誠懇的自責。而沒有道德的人總是記得對方的過錯,從不檢討自己的過錯。所以人應該向有道德的方向去努力,有道德的人總會得到好報。這是《道德經》上的話,當年我爸爸探監時,送給了我這本書”
“紅兵,你現在張口閉口就《道德經》,這都是老掉牙的東西了,幾千年了已經”
“正是因為已經幾千年它還存在,還有人信奉,就足以說明它是有一定道理的”
“現在誰信仰那玩意啊?就連咱們國家現在不也是信仰的是馬克思主義嗎?那不也是人家西方的東西嗎?”
“即使是馬克思主義,那也是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中國的傳統文化幾千年歷史,你要對咱們的文化有自信。你對自己國家的文化都沒自信,怎么對抗西方文化的糟粕啊。再說,你現在是在中國,在和中國人打交道,你不用中國人的處事哲學怎么行?”
“紅兵你還對抗西方的腐朽文化呢?你又回到咱們上小學那會兒了?又紅又專的”
“扯遠了,總之,我覺得你總要選擇一個更好的處理問題的辦法”
“那你告訴我怎么才是更好的處理問題的辦法”
“我不是說了嘛,《道德經》,這本書我已經背下來了,現在送你了,20多年來我爸就送過我這一本書”
“呵呵,那我翻翻看看,不過我覺得這東西沒啥大用”
“呵呵,耐心點,看看吧”
“張岳,聽說你剛出獄時幫人家要帳,拿起一把剔骨鋼刀就把欠債的人給綁了然后又捅了人家?”
“是”
“是不是有點過份?”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可是被你捅的人都沒得罪你啊?”
“欠人家的錢不還就是我的敵人”
“我看欠錢的未必都是階級敵人吧!勞苦大眾也不在少數吧!”
“呵呵,我可沒想過要與人民為敵”
“那就好,剛出獄時你沒錢,干這個我可以理解。但你現在已經夠有錢了,為什么還要繼續干這樣的事兒?”
“我現在是有錢了,生活是沒問題了,但是我還不是全市最有錢的,我還不如你和小申有錢,四兒可能現在也比我有錢,你知道我的性格吧!我干什么都要干成最好的。再說,我停手不干了,跟了我這么多年的兄弟們怎么辦?讓他們喝西北風去?”
“好,算你說的有道理,但是我想讓你答應我一件事兒”
“你說說看”
“以后你再要帳能不能不動刀動槍?你手下的兄弟怎么樣我管不著,但是我希望你能不去親手動刀動槍”
“那如果有人欺負到我頭上呢?”
“欺負你?呵呵,別開玩笑了。如果真的有人敢欺負你,我一定第一個站出來幫你”
“好,我答應你,我再也不在討債時動刀”
趙紅兵和張岳在幾個月中類似的對話太多,二狗僅列出比較有代表性的三段。其它的對話結構大多類此。都是趙紅兵以朋友交談的方式希望能拉回已經走在懸崖邊上的張岳。
這時的趙紅兵,已經不再是五年前的那個純粹的墨者了,他的腦中已經融入了許多道家的思想。九十年代的趙紅兵,對待朋友是一如從前的墨者一貫風格,但在處理具體的問題時,更多的采用老子的思維方式和理念,中華傳統思想的寶庫已在趙紅兵面前打開,趙紅兵僅僅管中窺豹背下了一本《道德經》,就已足使他在我市九十年代初的那個血雨腥風、風雨飄搖的江湖中勝似閑庭信步。
一生清廉的趙爺爺沒給趙紅兵留下幾個錢,但是卻在去世前教會了趙紅兵做人的方式,這才是趙爺爺留給趙紅兵最大的遺產。
趙紅兵總希望能夠消除張岳的戾氣與匪氣,但是他,只做到了一半。正向前面的對話一樣,張岳聽進去的大概只有一半。畢竟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小北京曾評價說:沒有紅兵那幾個月的苦勸,張岳肯定連95年都活不過去。小北京對張岳也沒少勸過,但張岳可能連5%都聽不進去,因為他心里總認為,只有趙紅兵才是他的大哥,小北京只是和他平起平坐的好兄弟。
在張岳住在趙紅兵家中的幾年里,二狗經常能看到李洋去趙紅兵家找張岳。
二狗發現,每次在趙紅兵和張岳兩人談話或者開玩笑時,李洋總是一言不發,抱著張岳的胳膊癡癡的看著張岳。二狗依稀記得,18,9歲時的李洋的貧嘴功夫根本不亞于小北京。
當一個女人真的愛上一個男人時,總會變得很小鳥依人,無論她之前是個什么樣的女人。
李洋對張岳的愛,堅定而執著。
據說,十個月以后,李洋在和張岳結婚前曾與她的閨蜜高歡有過如下對話
“你知道張岳是個什么樣的男人嗎?”
“當然知道,男人中的男人”
“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知道張岳現在在干些什么嗎?反正我們學校里,從學生到老師到校長沒一個人不知道張岳的大名的”
“我當然知道他在做什么,如果一個女人不讓她的男人去做他喜歡做的事,那這個女人一定不愛這個男人”
“你真的嫁給他?你想過嫁給他的后果嗎?”
“想過,什么樣的結果我都已經想過了”
“那你還決定嫁給他?”
“嫁給他是我一生最大的夢想。我一定要圓了我的這個夢想,就算我穿上了婚紗以后第二天,他就死了,我也心甘情愿為他守寡”
“你怎么這么傻呢?唉,其實女人都一樣。你是不是能經常見到紅兵?他還好嗎?”
“恩,不太好,總是醉酒”
“他現在怎么這樣呢?”
“因為你吧”
李洋終于把這句誰都不敢說出的話說了出來,高歡心頭又是一震。
“你和張岳結婚,紅兵會來嗎?”
“當然來,這還用問,你會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