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王時代（5）

半路上，遇見兩個小孩，一男一女，說他倆認識這個東西，叫猥。也沒有照相機留個影，到底長成什么樣子，只能把豬和刺猬往一起聯想。小孩說的神乎其神：這東西厲害，老爺子您水平真高，能抓住它！它總在地底下生活，專吃人腦，你打它的頭它就死了。

老爺子一聽，竅門在這了，我說剛剛照心臟使勁沒用，要打腦袋。可是腦袋一碎，就毀容了，文公看不見長相，我的功勞就打折扣了。怎么辦呢？

正猶豫，猥說話了。獵戶老爺子嚇一跳，擱誰誰得害怕。

猥說人話：這兩個小孩是野雞變的，是雉雞精。它倆一個名字，都叫陳寶。得雄者王，得雌者霸。抓到公的稱王，抓到母的稱霸。這兩只雉雞精神通廣大，抓到就能好夢成真。

兩個小孩被識破，立即還原真身，真是野雞，翅膀一扇乎，拜拜了。公的飛到哪去不知道，下落不明，母的落到陳倉山北面，靜止不動，化作一只石雞。那只猥，也沒了。獵戶攥著空繩子，好一陣子緩過勁，撒腿就跑，把事情添油加醋地告訴文公。文公一聽，快點再建一座紀念館，這么吉祥的精靈，我要好好恭敬它。

陳倉山上，陳寶祠緊鑼密鼓地修建，如期如約交付使用。勞役們，活下來的勞役們，有奔頭了，完工就能回家。只要有奔頭，工作熱情就高。白天晚上加班加點，工期比白帝廟還提前。

文公琢磨完外面，尋思自己家里頭。我這宮殿該修修，終南山有一顆大梓樹，上次度假印象挺深。用它做宮殿的材料，一定好。伐木工人就奔終南山而去，遇到怪事了。鋸不斷砍不倒，帶去的工具都損壞了，這顆大樹比鐵還硬比鋼還強。正在納悶害怕，這是樹嗎？成精了吧？狂風大作，電閃雷鳴，大雨傾盆。大家忙著避雨，傾兒風停雨歇，一輪紅日格外熱烈，彩虹掛在空中。大家一商量，快回吧，這是驚動什么仙魔了，在樹前磕頭禱告，求仙魔原諒，心里嘀咕：不是我們的錯，是文公派我們來的，要找麻煩找他去。

伐木隊伍撤了，當晚住在山下。

隊長晚上出來解手，聽見半山有說話的聲音。好奇心戰勝了恐懼，隊長摸上半山腰。不見人影只有聲音，一群鬼在給大樹賀喜。真是樹神，大梓樹已經成了精。

鬼們道：恭喜你逃過劫難，好驚險的一幕，我們在暗地里為您捏把汗。

樹神道：謝謝大家關心我，他們斗不過我，我有金剛不壞之身。彼此又說了些以后互相幫助的話兒，隊長汗毛倒立，渾身打哆嗦。想跑，可是腿不聽使喚。

這時一個鬼又說話了，道：大神，我知道您的命門在哪！要是他們把頭發剪下來，把樹身纏上，您看會是怎么樣?恐怕不會舒服了吧？

樹神聽罷，一聲不吭。

第二天，隊長帶著這個秘密，加快行進步伐，在天黑前，向文公討好。

鬼們和樹神的對話讓文公興奮不已，按照隊長的描述和建議，用頭發纏住大梓樹，斧頭和鐵鋸一起上陣，大梓樹變成兩截。

這時，一個青色的青牛從樹里出來，你想，這樹要大成啥樣子！太不可思議了，這哪是普通種地吃肉的牛，分明就是牛魔王。沒有擋，也擋不住，這只青牛奔涇河跑去。一會兒跑，一會兒駕著云霧，見到涇河，一頭扎下去，暫時不見了蹤影。

附近居民說，時常能夠看見一頭青牛出沒水中，嚇得他們不敢去涇河了。

消息上報到文公那里，文公認為這是個不祥之物，派大力士去擊殺它。

大力士腆胸迭肚，一路喊著口號壯膽來到涇河邊。

真走運，剛到，青牛就浮出水面，看架勢要上岸玩一會。瞅準機會，大力士用鐵錘猛擊青牛，怎奈青牛皮糙肉厚，加上修煉得法，那一捶居然拿他沒有辦法，青牛一怒，把大力士掀翻在地。

大力士頭型亂了，頭發全都散落下來，把臉都蒙上了。

大力士心說完了，視線受阻，凈等死吧。

沒想到，青牛見到大力士這個模樣，一腦袋的頭發，嚇得轉身就跑，鉆到河里，不再露頭。原來頭發是對付樹神和青牛的法器。青牛應該就是樹神變化的，在折斷的一瞬間，化作一頭青牛奪命而逃。

文公不知道這件事情是好是壞，采用兩種辦法應對，一個是辟邪，一個是祭奠。一個假人在軍營中立起來，這支隊伍就駐扎在涇河邊上。這個假人披頭散發，青牛怕啥咱整啥，嚇它一輩子！那個大樹，變成神了，不該招惹它。后悔也沒用，承認錯誤說點好話，以求它老人家原諒。就在大梓樹被毀的現場，建怒特祠。初一十五燒點紙上幾柱香，禱告禱告懺悔懺悔。

還記得第一個工程，文公祭拜白帝的那個工程吧。

白帝廟！

文公率領手下文武做祭祀。祭祀規格非常之高，高到什么程度？過界限了。用的是天子祭祀的禮儀，就是說周王朝周王才能執行的標準，秦文公照著用上了。一方面表現了文公對白帝的虔誠和敬仰，另一方面，又是對周平王這位在職一把手的輕視和不恭。白帝有靈，肯定高興；平王知道這事，一定憋氣。哄笑一個打哭一個。

平王在忍受，不想添亂。算了，就這一次，下不為例。心里這么給自己安慰，其實他知道，再有第二次第三次，他也不能怎么著。軟了，連骨頭都軟了，平王變成面條魚，任手下做出犯規的事。當初暴打褒姒那股子狠勁，經過勞動改造洗腦后，蕩然無存。

口子一開，越開越大。全天下都知道秦文公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一致認為周平王會有強硬的舉措，各路諸侯拭目以待，等著平王出臺懲罰政策。

一等沒有消息，二等沒有消息，媒體避而不談這件事，除了發布這個新聞的時候措詞強硬外，沒有下文。

平王采取了忍字訣，開始不舒服，常胸悶氣短，時間一長，就忘了這事。氣也順暢了，胸也舒服了，早上起來繼續打他的太極拳。他是忘了這件事，不代表別人都忘了。真有記性好的，比如魯惠公，就沒忘這事。

魯惠公分封在現在山東那個地方，東面靠海那個區域。中央處理意見既然沒有，那我也得過把癮。不過咱先君子后小人，先跟中央打個招呼。

魯國的太宰首相，親自帶著魯惠公的請示報告到了首都。當晚朋友請客，喝酒唱歌吃燒烤，鬧到后半夜才散。早上起來，強忍著醉酒的難受，去見周王。這次公差，太宰認為是以前所有公差中最輕松地一次，所以放縱了一回，喝了很多酒。

見到周王，報告遞上去，等著平王大筆一揮：同意。豈料，平王臉色大變，幾把就將“關于魯國按照天子禮儀祭奠天老爺的請示”撕得粉碎。

魯國首相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以為喝多了眼花了，等到一團碎紙迎面打來，才知道事情壞了，平王不僅不同意，而且是非常的不同意。

魯國首相灰溜溜回到魯國。

魯惠公不干了：干啥這是！憑什么秦國能行我就不行？是我的人品有問題是咋地？前有車后有轍，老子偏要過這個癮。

有權力的人在氣頭上做事，速度和后果都是爆炸式地。當天很晚了，來不及，明天必須落實這件事！命令發下去，相關部門全體工作人員一夜沒休息，準備完畢。

祭天儀式在郊外隆重舉行。

從太宰這位相爺去洛陽那天開始，魯惠公這面就開始準備東西了。按照周朝天子祭天的標準都置辦妥當，所以魯惠公一聲令下，大家一晚上就布置好了。

祭祀圓滿成功。

魯惠公還不解氣，用大量篇幅做了報道，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魯惠公的大氣和霸氣。有設備，魯惠公肯定要現場直播。沒有這先進武器，那就發傳單，反正就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干了一件大事，和秦文公一樣的大逆不道的事。

周平王得到消息，氣得肝疼。疼得直轉圈，呲牙咧嘴。開胸順氣丸吃下去，都沒止住疼痛。這氣不是要能夠順過來的，什么藥也不好用，要么挺起來打過去，教訓以下犯上者，要么真的從容淡定，真就不在乎。這兩條平王都做不到，那就只好肝疼了。

秦文公沒想到他的犯上之舉成了魯國效仿的榜樣，魯惠公沒想到，后世史學家以此為起點，把春秋戰國軍閥混戰的導火索放到他倆手上。

這二位的舉動，周平王的態度，讓虎視眈眈的軍閥們諸侯們看出一個苗頭：周平王軟弱，好欺負。要想獲得更多的利益，不能指望周平王，要靠自己，要靠搶！槍桿子才能帶來金錢和地盤，打！狠狠打！打你個滿地找牙。

諸侯都有自己的算盤，都在等著最好的時機最好的借口。

秦國在周朝動亂中立了功，拿走好大一塊蛋糕。同樣立功的鄭伯友的兒子鄭掘突，仍舊在鄭國做一把手，尊稱：鄭武公。他的地盤也擴大了，平王賞賜那些不算，順手牽羊，又霸占去不少鄰國的土地。說來鄭武公鄭掘突先生，和周平王還是正兒八經的親戚。申侯一個女兒嫁給幽王，做皇后，是平王的親媽；另一個女兒，武姜大家應該有印象，戡亂勝利后，許配給這位鄭武公。什么親戚？鄭武公是周平王的姨父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