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王時代(21)
宋國君真是爽快人,不拐彎抹角叫你猜,直接就喊價錢:政變成功,除了靠近宋國的三座鄭國城池要劃歸宋國外,還要一百對白玉玉璧,要A貨;黃金一萬兩,純度在99%;每年進貢糧食三萬斤,要當年的谷子,不要陳的。
突很痛快答應。宋國君說嘴上答應不行,要歃血為誓。宋國君主持儀式,華督做見證人。突,突的姥爺,祭足三個是當事人,劃破手指擠出血,喝了血酒發了毒誓。要是反悔,怎么怎么樣。
歃血為誓還不夠,宋國君還要立下字句,留下痕跡,白字黑字,簽上名字。
突豁出去,為了能夠代替哥哥掌權,什么條件都答應。
宋國君為了給祭足一點甜頭,要突當著大家的面,承諾將來重用祭足,鄭國的國政要聽祭足的。
突道:祭足大人是我的大恩人,沒問題。有勞祭大人為我主理國政吧。
祭足謙虛了幾句,心里還是很愧疚,叛徒內奸這兩個詞兒總在腦海里轉悠。
宋國君還不拉倒,提出最后一個條件。
最后這個條件就是祭足和雍氏家族聯姻。祭足有個女兒要嫁給突的舅舅,最小的舅舅雍糾,和祭足的女兒成親。不能拖,馬上辦。祭足回國就要帶上雍糾,還要在新政府里安排做官,而且不能使閑職,要有實權。
祭足真不想答應,可是托軟腰也彎,哪敢拒絕,只能應允。
公子突和祭足的準女婿雍糾喬裝改扮成生意人,臉上也畫了一點妝,坐車跟在祭足的后面,混進鄭國的都城。進城后,又進了祭足的家。進祭足的家后,就藏了起來。
祭足進了家就不出來,和忽請病假,說他病了。
這肯定是鞍馬勞頓把我們的祭大人折騰病了,大家都約好時間,去祭足家探望。
祭足家大門外熱鬧異常。這些同事下屬坐車的坐車騎馬的騎馬,一起聚集到祭足的家門前。
祭足看見時機到了,馬上把自己的家丁集合起來,埋伏在會客廳四周的側房內。
眾人進來,按照級別排著進到客廳。
一進客廳,大家都愣了。祭足在椅子上賊精神地坐著,沒有一點病態。
眾人問:大人身體很好,不像是有病呀?
祭足道:我沒病,是我們鄭國有病了。
眾人道:大人是說鄭國有危險?可是我們覺得很好呀,沒有異常呀。
祭足道:鄭國的災難就要來了。先君莊公生前喜歡的是公子突。臨終前他給宋國傳遞過一封密信。這次我去宋國看見了。信上說,他病危,想換掉世子忽已經力不從心,只能暫時讓忽接班。希望宋國能夠幫助他完成心愿,用突換掉忽。宋國真講義氣,說是一定讓先君九泉之下合上眼,這件事管定了。宋國大將軍南宮長萬即將率領重兵抵達,600乘戰車,全是美式裝備,不得了。我去的時候,他們正在搞軍事演習。鄭國不得安寧了,怎么辦呀。
眾人面面相覷,沒有主意。
祭足自問自答: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廢忽立突。公子突就在我這里,大家統一一個意見吧。
高渠彌和忽有仇,當年他就要高升的時候,是忽壞了他的好事。今日正好報復。高渠彌拔出佩劍,道:祭大人這個建議我舉雙手支持!只有這樣才能救鄭國。我們請出新君,一起參拜吧。
眾人看見祭足和高渠彌有問有答,以為這二位是穿一條褲子的。往四周一看,側房里人影晃動。祭足大人家的側房是磨砂玻璃間隔的,很清晰辨認出那是一些武士。
趨于壓力,大家都說這樣最好了,快歡迎新君吧。
祭足命人請出突,大家都站著,突坐在上位。
祭足和高渠彌先做示范,給突行大禮。眾人依次見拜,面目表情一樣,心里卻不一定一樣。沒辦法,誰敢說句反對的話?說也白說,死也白死。沉默是最好的對策。
祭足事前寫好了聯名信,現在是大家輪著在自己的名字后簽字。信寫的很簡單:說宋國要立突做鄭國國君,馬上大兵壓境。我們研究過了,您還是下臺吧。
除了這封公開信,祭足又寫了一封密信,悄悄送給忽。密信的意思全變了,這么說的:您現在能當上一把手,不是你爹的本意,是我拼著老命給您爭取來的。不是我堅持,你爹活著的時候就想換成突。我這次去宋國,被宋國軟禁起來,逼著我同意和他們合伙換掉您。我不怕死,可是我死了,受損失的是您!為了您,我還得活下去,所以我就口頭答應了他們的要挾。現在,宋國的軍隊就要開到我們的邊境,危難時候,他們都為自己考慮,怕得要死,一起商量要屈服。我勸主公先交出權力,出國避避風頭。叫突先過幾天癮。我向您保證,我會找個機會,重新接您回來的。
最后在密信上還發了誓言:老天作證,絕不失言。
祭足能不能兌現他的話,這是后話,先不揭秘。就事論事,這一招太臭,沒必要。鄭國此時很強大,鄭莊公這些年重視軍隊建設,軍費開支每年都在增長。這樣的軍事強國不應該怕宋國。完全可以決戰,完全有把握獲勝。何必采取以退為進的戰術?公子突在祭足家,抓起來殺了,就斷了宋國的念想。我這個愚笨的腦袋都能想明白,不知道祭足何苦這么委婉!長點記性記住以后不去宋國訪問就行了,保險點,哪個國家也不去,還有什么顧慮的?
如果,我說如果,祭足真是采用迂回戰術的話,那只有一個解釋:這個人是自私的。他在宋國留下痕跡發過誓,轉過身反悔,他怕天下人說他不講信用!可是他現在的做法,個人的信用是講了,亂臣賊子的罪名挑上了。失大義抓小節,這筆賬不知道祭足大人用沒用計算器算算,氣死我了!
忽看完聯名信,看完密信,知道眼前是孤立無援了。保命要緊,就去衛國了。什么原因不知道,老婆都不帶著,只是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把老婆留在鄭國,自己奔衛國。想不通。
一切搞定,和平演變。
祭足主持繼位大典,突終于登上夢寐以求的寶座。史稱這位新君叫歷公。這小子真講信用,把治理國家的大權,交給祭足。他當董事長,祭足做總經理。
祭足的女兒嫁給雍糾。這是條件之一,祭足從家里把雍糾翻出來,成親吧。成親之后,度完蜜月,祭足和突說了一嘴,就把女婿安排在重要的一個部門當了一把手。
雍糾和突是親戚,雍糾不是突的舅舅就是突的表哥或表弟,反正有血緣關系。突在宋國時,他們就在一起玩,花天酒地。現在一起回到鄭國,突還是國君,雍糾就更受寵。在鄭國,雍糾的地位僅次于祭足。這下好,岳父和女婿把持了鄭國的大權,鄭國變成祭足家的了。
因為突上臺攆走忽,是和平演變,沒有血腥,所以老百姓也沒多大的意見。新政府沒禍禍百姓,一切風平浪靜,鄭國上下對新君突的支持率也在往上上。
前車后轍,百姓安服,不代表野心家也安服。鄭莊公寤生兒子生得太多,不是熊包的好幾個。公子亹(音偉)和公子儀就是和突一樣不安分的人。這兩個有心沒機會沒實力,只好先跑。不跑害怕突找茬干掉他倆。一個去了蔡國,是公子亹;公子儀,投靠陳國。
這哥倆一跑,突很高興。真識趣,省的我費腦筋想輒了。
宋國得到消息,一起按照計劃實施,而且實施得出乎意料地順利,很是高興。部隊解散,南宮長萬也不用辛苦了。寫好一份國書,派使者快點去鄭國。宋國君叮囑使者能坐飛機別做火車,就是一個快!快點到鄭國,次要的是表示祝賀,主要的是要東西。
宋國國君擔心的事情沒擔心錯。他擔心突翻悔,不認舊賬。趁熱打鐵,還有希望。
突熱情地接待了宋國使者。賓主就兩國關系的發展親切交談。宋國使者代表宋國國君和宋國人民向突表示祝賀,同時掏出宋國君親筆簽字上有宋國印章的信交給突。
祝賀的話使者說了,信上寫的很直白,就是要鄭國進貢的清單目錄:城池、白璧、黃金和糧食。
突說:今天的會談就到這吧,這封信我會馬上答復的。會談結束。
突找來祭足,把清單遞給祭足看,生氣地說:我當初是急于上臺,才什么條件都答應他。我現在剛剛坐上這個位置,他就來討債。按照清單上說的,我就一點家底都沒有了。這個黃世仁,真把我當做楊白勞了。還有,我繼位沒幾天,就把三座邊城割出去,國內怎么交代,國際輿論怎么看我,我不想這么做。你給我想個辦法!
祭足道:一點不給不好,容易造成新的摩擦。變通一下,打個折。就說剛剛執政,人心未定,唐突割地,恐怕政局不穩。緩一緩,緩幾年再說。這期間,三座邊城的財政收入給宋國,作為補償;白璧和黃金,先給他三分之一,就說打開國庫后,發現沒那么多;糧食從明年開始再運往宋國,今年我們自己還不夠吃。
突照著祭足的話寫了回信。
宋國按照照單全收的計劃派出幾百輛車隨使者到鄭國,本以為滿載而歸。使者回來后,把信交給國君,國君看完信,沖出大堂,到外面一看,心涼半截。
回到屋內,沖著鄭國的方向大罵,把突的信撕過來撕過去: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他有今天是我給他的,沒有我,怎么死的他都不知道!我要的那點報酬,和他的富貴相比算得了什么?!那些東西是忽攢下的,和他有什么關系?這么吝嗇,吝嗇得要死!死拉死拉地!
不行,不能這么拉倒,一定要爭回這口氣。第二天又派人,去,再去一趟鄭國。把剩下那些欠賬都付清,三座城馬上辦手續,我不要賦稅,要地盤。
這位使者擠進飛機,沒有座位站著也行,站著就到了鄭國。就是一個意思:越快越好。
突和祭足商量半天,認為還是采用擠牙膏的辦法。不能讓使者白來,準備兩萬噸糧食,使者回去了。
宋國君氣瘋了,踩著梯子上了房頂,在房頂上罵突。你這個喪良的,你這個挨千刀的,我不會饒了你的。
第三個使者連夜出發,又去了鄭國。
說到這,我很傷心。現在的宋國國君是當年流亡在鄭國的公子馮。華督政變殺了與夷(宋殤公),從鄭國接回來馮做國君。當年馮跪在莊公面前,像三孫子似地說是愛著鄭國。這才幾年的功夫,說過的話就忘了。養虎為患,這是一個例子。
這次這個使者帶來了宋國的最后通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