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開春,一股沉重的意味,就一直籠罩在延禧宮的上頭。
也是這一個月,一向調皮的弘時也都收斂了不少。在上書房里乖覺了許多,回宮以后也不敢再隨意惹了齊妃生氣。
而齊妃自己,有時候坐在窗下,就是一整日。
“從前懷恪還在的時候,我總嫌棄她不過是個女兒。嫁出去了,也就沒什么用了。對她的事情,也從來都不怎么上心。”
“后來她說她喜歡納喇家那個小子的時候,我也是氣得極了。原本有更好的選擇,非要選了那個沒什么建樹的人。”
“不過他們成婚以后日子過得還算不錯,我也就慢慢釋懷了。”
“卻沒想到的是。我們母女倆終于在開始一點點找回母女間的親情的時候,懷恪卻離開了我。”
這些話,都是齊妃這段日子里喜歡和李元福念叨的。
李元福聽在心里,卻不知道該如何勸慰齊妃。
大抵人都是這樣,擁有的時候不知道珍惜。直到失去了,才發現原來那對自己來說,是十分重要的。
只可惜齊妃明白過來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懷恪沒了,再也回不來了。
三月的晨光,延禧宮里便是一直都這般陰郁。直到懷恪去世二十日后,三月二十八那一日,才有人打破了這一份陰郁。
原本齊妃正頹然地坐在貴妃椅上出神,卻聽見采蕓進來稟報說,從前伺候著懷恪的一個婆子求見。
“什么婆子?伺候懷恪的?來做什么?”齊妃皺了皺眉,并不是很想見這個婆子。
在齊妃看來,她們那些人沒有伺候好懷恪,通通都是害了懷恪的兇手。
所以她們當中的大部分人,幾乎都被齊妃給打發走了。除了個別從潛邸里出去,跟了齊妃多年的,才被允許歸家。
“那婆子姓李,說是從前跟了小主您多年的呢。”采蕓道:“李婆子來的時候神色焦慮,像是有些事情要說。”
這個李婆子,齊妃是記得的。
她嫁給四爺的時候,這個李婆子,是她剛進府不久就撥過來的一個。雖然木訥了一些,但也算是個忠心的。
不過后來齊妃看著李婆子有些不機靈,索性就將她指給了懷恪。
懷恪出嫁的時候,李婆子也就跟著懷恪一同到了公主府里。
“她有事要說?可說了什么事?”齊妃心底里閃過一絲疑慮,便道:“讓她進來吧!”
“是。”采蕓回答著,才到了門口吩咐那個傳話的小太監,讓他帶了李婆子進來。
李婆子手上拿著從前懷恪賞的腰牌,自然是能夠借此請求入宮的。
小太監引著李婆子進去,李婆子顫顫巍巍、誠惶誠恐地就進了內殿。看見齊妃,當即就拜倒了下去。
“老奴見過齊妃小主,齊妃小主萬福金安。”李婆子磕了個頭,十分恭敬地行了一禮。
齊妃打量了一下這個李婆子,發現果然是當年就跟著自己的那個,便問道:“你進宮來尋本宮,說是有關于懷恪的事情?”
問著,齊妃的聲音就揚了揚。
懷恪到底是齊妃心里的一道疤,不能隨便讓人借此生了什么想法。
李婆子點了點頭,陳懇地說道:“老奴前些日子給公主整理遺物的時候,發現了其中有幾分蹊蹺。事關重大,所以決定入宮告訴小主。”
“什么蹊蹺?”齊妃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上。
原來,根據李婆子所說,她懷疑,懷恪其實是被人害死的。
因為李婆子在懷恪吃的那些補品當中,發現了一些問題。
正常來說,孕婦在懷孕的時候,比平時吃得多些,是正常的事情。但懷恪那種胖的程度,卻是不正常的。
只是那時候無人發現其中的蹊蹺,也都只是安安心心地伺候著懷恪。
知道懷恪辭世,李婆子整理從前的東西的時候,卻發現懷恪的那些補品不對勁。有一種淡淡的香味,總讓人覺得很奇怪。
后來李婆子壯著膽子偷偷拿了一些送出去給人看。結果一看之下才知道,那些補品里都被人加了許多大量開胃的東西。
不僅如此,李婆子還推斷,公主府里膳房里的人,估計也在膳食里加了東西。
所以在知道了這些以后,李婆子思來想去覺得心中不安,才入宮來將這一切告訴齊妃。
齊妃聽完,整個人都開始顫抖了。
“你說的這些可都是真的?本宮憑什么相信你?”齊妃站起身來,用顫抖的指尖指著李婆子。
那語氣,像是憤怒到了極點的人才能夠說出來的。
“老奴跟隨小主和公主多年,斷斷沒有騙小主的理由。”李婆子正色道:“也正是因為小主和公主待老奴極好,老奴發現了以后,才毅然決定入宮來告訴小主。小主若是不信,大可親自查證!”
“本宮知道了。”齊妃點了點頭,揮手對李婆子說道:“這幾日,你且先待在宮里,本宮會去查證的。”
不得不說,這一件事對齊妃的沖擊,還是極大的。
恰好這幾日是齊妃懷念女兒的日子,聽見女兒似乎是被人害死的消息,齊妃的心里,再次被人激起了一陣漣漪。
過了半晌,齊妃慢慢地平靜下來以后,才對李元福說道:“這件事,就交給你去查證了。”
她務必要知道,到底是誰害死了她的女兒。
查證的結果,齊妃直到五日之后,才從李元福的口中得知。
而李元福查到的結果,則是比李婆子說得更多。
那些有問題的補品,全部都是永壽宮送出去的。彼時懷恪剛剛懷孕,蘭心就命人送了許多的補品過去。
而那些東西,從第一批開始就已經被人動了手腳。
懷恪吃了七個月,眼看著越來越胖,所以就難產了。
“這個鈕祜祿氏!好歹毒的心思!”齊妃聽李元福說完,便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心情了。簡直當即就想要拿了刀子,到永壽宮里去殺了蘭心。
不過李元福此刻仍是有幾分理智,只得對齊妃說道:“眼下雖然查證的結果是這樣。但那些補品到底是何時動的手腳,仍是一件未可知的事情。”
有可能是永壽宮送出去之前就有問題。但也有可能,是送到了府上以后,入懷恪嘴之前才出的問題。
齊妃聽得焦慮,煩躁地對李元福說道:“本宮要的是結果。你這樣說得模棱兩可的,本宮怎么知道到底是誰害了懷恪!”
話雖這樣說,但其實在齊妃看來,就是蘭心了。
這宮里與她李氏最不對盤的,也唯有她鈕祜祿蘭心了。
所以不管最終的結果如何。至少眼下,齊妃是徹徹底底地將蘭心給記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