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想法在四爺那里停留了并不多時,當夜里弘玨的情況就不大好了。
起初只是入夜里開始發熱,也實在是在福晉的預料當中。當即熬好了藥,就讓乳母喝下去然后喂了弘玨喝奶。
前半夜,一切都還勉強正常。
雖然弘玨喝了藥以后暫時沒有退燒,可也沒有再惡化。
半夜里乳母再次喝了藥喂弘玨以后,弘玨竟然開始吐奶了。
奶娃娃若是吐奶,便是一個不大好的征兆了。
當即東院里的人都慌了神,忙就去叫了府醫過來。
章太醫傍晚時候看過弘玨,因著不用回宮里守夜,就回了他自己的府邸里歇息了。這個時辰,府里也就只有府醫在了。
府醫趕過去的時候,瞧見弘玨那樣子,就知道已經是不好了。
“若是今晚還吐奶,怕是情況不容樂觀。”府醫顫顫巍巍地說道:“小阿哥如今發著高熱,不喝藥下去必然是無法退熱的。而若是不能退熱…”
那個后果,是不堪設想的。
所以不用府醫說,福晉就已經意識到了府醫的意思。
若是不能夠退熱,燒得久了腦袋燒壞了,以后怕就是個癡傻的孩子了。重一點的情況,怕就是這個孩子就此撒手人寰了。
福晉的心頭略沉了沉,才對府醫說道:“無論如何,你都盡量醫治著弘玨吧。”
府醫點了點頭,提心吊膽地提起筆才就又要繼續給弘玨開藥。
可惜天不如人愿。府醫的藥還沒有煎好的時候,再次吐奶的弘玨已經奄奄一息,臉色紫脹了。
見此情景,福晉心知不好。當夜,就吩咐了采桑去北苑里請四爺了。
彼時兩人早已入夢,都正睡得香甜。
屋外忽然吵鬧起來,蘭心和四爺就都聽見一陣敲門聲。敲門聲極為急促,一聽就知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蘭心自然不敢怠慢,兩人連忙穿了衣裳,才吩咐道:“進來。”
入門之人,正是采桑。
采桑臉上寫滿了急切,剛剛踏進門就立刻跪在了地上。
“四爺!蘭福晉!七阿哥今夜開始就一直吐奶,高燒不退的,怕是不好了!”采桑言語間有些急切,一聽就知道這事兒不會有假。
四爺心頭一沉,臉色鐵青地就邁開步子往外去了。
蘭心跟在身后,也陪著四爺就一同去了東院。
東院里,燈火通明。與往日里不一樣的是,在這樣一個燈火輝煌的夜里,氣氛卻是格外肅穆和壓抑的。
四爺趕到的時候,自然也發現了里面氣氛的不對勁。
“爺先過去看看。”四爺對身后跟來的蘭心說著,就往弘玨的屋子去了。
然而,一切都已經晚了。
弘玨沒能夠見到四爺的最后一面。就在四爺剛剛走到弘玨那間屋子的門口的時候,就已經聽見里面丫鬟婆子們哭天搶地的聲音了。
除此之外,還有弘瑜的撕心裂肺的哭聲。
“弘玨!我的兒呀!”福晉的聲音,也一下子就傳到了正站在門口的四爺的耳朵里。
四爺愣了愣,似乎心中所預料到的那種最不好的事情,已經發生在了自己的眼前。
“福晉,四爺和蘭福晉過來了。”采桑跟著一同來的,這時候自然就出聲提醒了一下福晉。
福晉抱著孩子,恍若未聞。
一邊的弘瑜此時正在乳母懷里抱著,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感受到了雙胞胎弟弟死亡,亦或是被這滿屋子里的氣氛嚇著了,也在哭泣。
四爺腳步頓了頓,最終還是走到了福晉的身邊。
福晉神情很是憔悴,發髻松散著在身后,并未挽起。顯然也是今晚原本睡下了,卻忽然間得了弘玨吐奶的消息,才趕忙過來照看弘玨的。
“四爺!她們這些惡毒的婆子說弘玨死了!”
“弘玨明明沒有死!您看呀,他退燒了,身上都還是溫熱的,怎么會死呢?”
“我的弘玨那么可愛,一直都很乖很聽話的。”
福晉緩緩地說著,淚如雨下。
四爺不懂如何去安慰福晉,只得輕輕地撫了撫福晉的背,想要他冷靜下來。
直到后來,福晉累了,才終于將孩子放開了。
而府醫拿了安神藥上來給福晉喝了以后,福晉才緩緩地就這樣睡著了。
至于弘玨的尸身,也在這個時候被前院的人抱走了。
按照祖制,早殤的孩子是不能夠入宗廟享受香火的。弘玨離世唯一能夠得到的,也不過只是一口薄棺罷了。
而在孩子被抱走以前,蘭心也曾經過去瞧了瞧。
弘玨的模樣像著如言,眉目清秀,是個很好看的孩子。
只可惜活著的時候身子不算很好,比起同胞哥哥來說要稍稍瘦弱一些。除此之外,倒是與一般的奶娃娃沒什么分別。
蘭心接觸過的奶娃娃少,自然也看不出來其實弘玨已經得了病,注定是活不長的。
院子里,此刻四爺正蹲在廊下,兩眼直直地看著前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蘭心陪著四爺一同蹲了下去,說道:“四爺要不進屋去吧?”
四爺沒有說話,目光仍是有些直。
府里,算上弘玨的話,早殤的孩子似乎已經有四五個了。只是那些,都是從前四爺還年輕時候的事了。
李側福晉的大兒子也是剛出生沒多久就死了,宋格格的女兒,也是如此。
而至于弘暉與弘昀,是養到了六七歲的時候死的。
“爺記得,從前弘暉死的時候,福晉也是這樣傷心的。”四爺喃喃道:“弘暉聰慧可愛,也是一場病就沒了。”
“小孩子身子嬌弱,最是容易生病了”蘭心道:“弘玨喝不下去藥。若是再這樣發熱下去,大抵也是不行的。”
四爺搖了搖頭,說道:“或許今天傍晚,爺就不該帶著如言過來東院?”
這話一出,蘭心的身子就稍稍顫了顫。
福晉曾說如言克子。而原本身子就不大好的弘玨,竟就在如言這樣來看過一回以后就沒了?
也實在是難怪,四爺會這樣想了。
“傍晚時候章太醫來看過弘玨。到底如何,咱們還是問一問章太醫吧?”蘭心試探性地說了一句,不知怎的就多了一種不安穩起來
到底這一切是巧合,還是如言真的就背負了那樣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