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擡頭以後,緊跟著天氣一天一天暖和起來。
蘭心看著屋外的雪越來越少,也看著屋外的紅梅開始逐漸凋零。
京城的冬日,雖然是長了一些。但是也漸漸地,開始走向結束了。
春日的新生與朝氣,似乎也就這樣開始逐漸到來。
不過也是隨著二月的到來,蘭心聽說了一些關於懷恪最近的消息。
懷恪臨近生產,但發胖越來越嚴重。公主府裡的那些嬤嬤,都遞了消息入宮來說,懷恪的這一胎怕是有些危險。
齊妃知道了這個消息以後,當下也不敢含糊。連忙從宮裡抽調了幾個經驗豐富的穩婆,就送往了懷恪的府上。
另外一向擅長千金方的章太醫,也因著醫術有口皆碑的緣故,隨著一齊也到了懷恪的府上。
宮裡的平靜,一點也不能夠隱藏著懷恪府裡壓抑的氣氛。
而納喇星德自己,也因爲懷恪身子的緣故,告假了一個月,就爲了陪著懷恪生產。
星德的頂頭上司自然爽快地就批準了。畢竟星德的妻子是公主,公主若是出了事,他可是吃罪不起的。
至於懷恪自己,身邊有了星德的陪伴,一直以來心態倒也頗好。
不過手腳浮腫的懷恪加之身體發胖,最近一個月以來,往往只能夠躺在牀上待產。
星德每每見著懷恪十分難受的樣子,心也都跟著揪成了一團。
“懷恪。咱們這胎生了,以後都不生了吧?”星德坐在懷恪的牀沿邊上,說道:“你這麼難受,我也跟著你難受。”
“說什麼胡話呢?”懷恪看著星德,便笑道:“一個孩子哪裡夠呢?不過生完這一胎,我也要好好休息一陣了?!?
至少,不能一直這樣胖下去吧?
星德向來是尊重懷恪的。見懷恪這樣說,也就點了點頭,開始安慰懷恪了。
“這一胎,一定是個健康的孩子?!毙堑抡f著,就將腦袋湊向懷恪的肚子。
偶然幾下胎動的聲音,都能讓兩人興奮不已。
三月初九,懷恪胎動。從清晨開始一直到傍晚,羊水破了以後,陣痛的來臨,讓懷恪直覺得整個身體都不是自己的。
那一日四爺特意準許了齊妃出宮去公主府裡探望懷恪。
只是懷恪這一胎,卻遠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順利。
孕婦太胖,胎兒太大。生了許久,都生不下來。直到羊水都快要流盡了,孩子仍是沒有要出來的跡象。
穩婆們十分著急,但都毫無辦法。
那一日,屋外候著的人和屋內陪產的人,心情都是十分焦慮的。
直到入夜時分,懷恪第三次暈過去以後。穩婆王氏才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從產房裡走了出來。
王氏早已顧不上身上的血腥氣味,只能堆齊妃和納喇星德說道:“懷恪公主生產情況很不妙。眼下看來,大人和孩子並不能夠完全保全。”
王氏這個時候出來說這件事,也是爲了能夠保全自己的性命。
不然母子兩個稍微有一個保不住,她們這些接生的人都是吃不了兜著走的。
齊妃聽了這話,只覺得如同五雷轟頂。死死拽住王氏的衣裳,言辭激烈地說道:“一定要給本宮保全懷恪!不然,本宮要你全家都陪葬!”
身旁,納喇星德也十分著急,說道:“是!一定要保住公主的性命!”
孩子沒了,還能再生??蓱雁∪羰菦]了,這世上就再無第二個懷恪了。
穩婆得了消息,只得轉身進了產房。此時孩子已經露出腦袋,只是腦袋太大,卡在了那裡。
穩婆當機立斷,就對一同過來的幾個穩婆說道:“齊妃娘娘的意思是,保住大人。孩子就…”
“不!”忽然,原本暈過去的懷恪卻猛地醒了過來,手死死地拽住了被褥,大喊道:“保住孩子…保住孩子…”
懷恪這個時候,已然覺得身子十分沉重了。她的意識,也開始逐漸模糊。
但懷恪的心裡,卻一直都有著要保住孩子的念頭。她感覺到,孩子的生命還在,她的孩子還是有希望的。
穩婆實在是無奈,只得勸道:“公主,身體爲重啊。”
幾番說辭以後,原本早已沒力氣的懷恪再次鼓起勇氣。終於在次日半夜的時候,將孩子給生了下來。
可惜的是。孩子臉上滿是烏青,因著生產時間太長的緣故,早已沒了呼吸。
穩婆只覺得心怦怦直跳,抱著孩子卻不知道如何是好。
“孩子,我的孩子呢?”懷恪早已虛脫,感覺到孩子生下來以後,就掙扎著想要看一眼孩子。
“公主…”穩婆鼓起勇氣,說道:“您以後,還會有孩子的。”
此話一落,懷恪的心也跟著一沉。旋即暈過去,再不省人事了。
“不好了,不好了!公主大出血了!”不知是誰率先驚呼了一聲,衆人在注意到懷恪身下的被褥,此刻已經被鮮血染紅了。
紅色的血不斷地流出,一時之間屋內的血腥味更加濃重了幾分。
屋外,齊妃和星德聽見裡面的動靜。再也顧不上產房是否污穢,當即就衝了進去。
只是那時候,懷恪早已面無血色。二人就這樣看著懷恪,看著懷恪的孩子,慢慢地離開了人世。
雍正二年,三月初八,和碩懷恪公主崩,享年十九歲。
那一日,對星德和齊妃來說,無異於又是一個噩夢。
而當這個噩耗傳進宮裡的時候,四爺剛剛熟睡。只是半夜夢醒,覺得心中絞痛的時候,卻得了懷恪難產而亡的消息。
當即,四爺心頭一沉。
懷恪的死,到底還是給了齊妃和四爺不少打擊。
四爺膝下女兒不多,到如今活著的,也就只有端柔和璟嫿了。而懷恪原本還算康健的一個人,卻因爲難產,離開了四爺。
那夜後半夜,蘭心陪著四爺在廊下坐了一夜。
也不知道天上那麼多顆星星,有沒有一顆是懷恪。
她是否知道,她的辭世。對於那些愛她的親人們來說,是一個極爲沉重的打擊。
齊妃在那日以後,病了一場。好起來以後,整個人開始變得形銷骨立。至於四爺,也都頹喪了好幾日。
然而這一切對於蘭心來說,其實才只是一個開始。
一張無形的網,早已在許多個月以前就已經織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