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東印度公司就直接動了手,云煙的損失還能讓人接受,那不過是五十多萬兩銀子,可三十個好手就這么沒了,讓楊猛的腦門上繃出了青筋。
自己的岳父潘仕成也處于危險之中,荔香園在廣州城外又臨近海港,一旦艦炮開火,無論多少人防守,荔香園恐怕也守不住。
楊猛知道列強貪婪,可是如此肆無忌憚,是他沒有想到的,騎虎難下啊!硬打不是辦法,自己帶著一兩千人,單憑手里的火槍,也不是列強的對手。妥協更不可能,一旦退讓,東印度公司只會更加囂張,這次是專銷權,下次就該是配方了。
“子祺,你說咱們這次去廣州,該如何行事啊?”
一人計短,廣州那邊岌岌可危,楊猛心里也有些亂,解決問題最好的辦法就是談判,可如何把東印度公司逼到談判桌上,也是個大難題。
利用列強之間的嫌隙,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東印度公司如此,其他列強也好不到那里去,驅虎吞狼是不錯,可自己也得有驅虎的本事才能成事。
聽了楊猛的詢問,秦子祺也陷入了沉思,廣州那邊的情況,潘老爺說的清楚,但如何行事,就值得考究了。
那勞什子東印度公司,看來是個厲害的,不然身為二品大員的潘老爺,不會來信求助,三爺也不會如此的為難。
“擺出魚死網破的架勢,行那委曲求全之事。”
廣州的潘老爺,身后是朝廷,楊家也有朝廷的官身,這兩家合力都要忌憚這東印度公司,只能學著大清朝的樣子,委曲求全了。
“魚死網破的架勢……嗯!這個不錯!子祺,這次我要帶上葛師傅,你派幾個可靠地人手一定要盯死了他,不能讓他與外界有任何的聯系,實在不行,葛師傅可殺!”
列強之間有嫌隙,如何利用還得聽聽那些洋鬼子的,讓葛仕揚先去那些傳教士那里搜集情報,自己再根據這些在路上制定計劃。
但這葛仕揚在云南沒有什么負累,就怕他懷著別的心思,自己在云南的所作所為,對大清來說是個巨大的威脅,對列強各國也是一樣的。
“子祺,你這就去葫蘆口跑一趟,把葛師傅請回來,順路把魏先生也喊過來。”
秦子祺走了,楊猛的心里也大致有了謀劃,這次去廣州又是一趟兇險的旅程,家里的事兒,還是要穩妥為上。
“老魏,最近我要去趟廣州,宜良的事情,你要幫襯著顏卿,畢竟他也是你的關門弟子,一切以安穩為主,沒有波及楊家的大事,你們就不要動!”
“三爺,這次赴粵所謂何事,我看顏卿那里也有些焦躁,這事情魏五說不定還能出個主意。”
楊猛有些事瞞著自己,可魏五也能琢磨出個大概來,楊家的云煙生意他是知道的,去廣州無非是為了這個。
云煙是誤國破國的買賣,這事情無論怎樣,魏五都要出力的,楊家因為這個被滅,大清那里也絕對討不到好處的。
“英吉利的東印度公司盯上了楊家的云煙,我這次去就是與東印度公司打交道的。”
魏五這老奸賊既然問了,楊猛也沒有隱瞞,當初云煙的底細,自己給他說過,這老奸賊的見識不凡,說不定能出個好主意呢!
“英吉利的東印度公司?三爺打算如何行事?”
一聽與庚子年的罪魁英吉利有關,魏五的臉色也變得嚴肅了,這事兒弄不好,大清就得再來一次庚子之敗啊!
“打!狠狠地打!往死里打!老子的三十個好手,在廣州平白失蹤,這筆賬算我賒出去的,但本錢必須收回來,利息太厚,現在還不是收賬的時候,等到對景的時候,十倍利該是正常的,存的這段時間,就按民間印子錢的利率來算。”
魏五這老奸賊,心里有數的很,不觸觸他很難掏出好東西來,死了三十個好手,楊猛的心里也憋著怒氣,正好借著魏五的發問,一下撒了出來。
“三爺不可!殺傷洋人,必然會導致國戰啊!庚子一戰原因在哪?還不是林維喜一案,身在廣州的林則徐誤國,停了與洋人的交易通商,這才致使庚子之戰爆發。
三十個洋人,足夠兩國開戰了,這事兒還是暫且忍耐吧!不是老魏骨頭軟,而是大清經不起折騰,咱們楊家同樣也經不起折騰啊!
云南剛得了四川的銅課,書院也在慢慢的培養人才,這局面完全是百廢待舉,本就有些時不我待,可三爺這樣的舉動,就是在損毀云南的基業啊!
再次開戰,大清雖說首當其沖,但洋人想滅大清不是一日之功,朝廷那里會放過楊家?大清倒了霉,咱們楊家也落不了好啊!三爺要慎重啊!”
一聽楊猛的話,魏五也急眼了,一下就把自己劃到了楊家的陣營之中,痛陳厲害,倒也是個辯才。
“哦……不能報仇?可人活著是活的什么?無非是一口氣而已!洋鬼子甩了老子一個耳光,剁他一只手不過份吧?再斷一條腿收些利息也不過份吧?
楊三就是任氣之人,忍氣吞聲,那是王八干的事兒!”
魏五說話還留著底兒呢!自己的心思這老奸賊清楚,還得再試探一下。
“這樣吧!老魏跟著三爺一起赴粵,這事兒咱們商量著辦!一是要讓三爺出氣,二是要把事情辦得妥帖一些。”
楊猛這話還真是觸了魏五一下,細數數楊老三的處世態度,這事兒真不好解決,魏五索性也豁出去了,決定跟著楊老三一起赴粵。
“咱們一起赴粵?那宜良的事情誰來做主?顏卿那小崽子還不夠老道,把宜良托付給他,我不放心!”
岑毓英是個不錯的,讓他做自己的幕僚長,一是他本事夠了,二是要歷練他一下,可把宜良交給岑毓英這個心思玲瓏之輩,不如讓魏五把持著。
“顏卿雖有不足,但有幕客輔助,宜良應該難不住他,而且顏卿的家人,已然入住了武莊,反水之事,他還做不出來。宜良莊園的丁管家,雖說年輕,但也是個沉穩之人,有他掣肘,顏卿就是想做些出格的事情,氣力也是不夠,宜良的事情,三爺盡管放心,就這個局勢,給顏卿一輩子的時間,他也成不了勢。”
楊老三用人的手段極為老道,雖說閱歷稍有不足,但在用人之道上卻是爐火純青,在用人之道上自己做他的弟子,還稍顯不足。
別說一個岑毓英了,就是他魏五在宜良做事也是處處掣肘,想在楊老三的眼皮子的底下,打造自己的勢力,根本就是異想天開之事。
“好吧!你就隨我走一趟,宜良的事情安排妥當了,書院之事不能托付給顏卿,就讓泰辰暫代吧!你選幾個老成的,做泰辰的助手,安排完了,咱們這一兩日就動身。”
岑毓英?做幕僚長已經夠了,明湖書院是基礎,還是自家人掌握為妙,魏五這老東西,沒安好心啊!這是要培植岑毓英,來扯自己的后腿兒嗎?
被楊老三點了一記,魏五表現的有些淡然,告退之后就去安排書院的瑣事了。想到岑毓英,楊猛心里也轉了一下,看來有必要留上一手了。
秦子祺帶著葛仕揚回了書院,楊猛先是低聲囑咐了秦子祺幾句,把他派了出去,這才開始了與葛仕揚的謀劃。
“葛師傅,歐洲各國之間的關系,你今天去弄清楚,譯書館的那些傳教士,你必須一一接觸一下,看看有沒有可用的,廣州那邊出了亂子,我也與東印度公司談判。
還有那幾個被單獨安置的,明天我會讓人帶你們去趟葫蘆口營地,這幾個人我這次要遣回廣州。
今天你的任務不少,一是要了解歐美各國的關系,二是指揮匠人,將歐洲威力最大的火炮給我做出來。”
一夜之間鑄造火炮,葛仕揚被楊猛的話嚇著了,這事兒根本不可能啊!
“領主大人,歐美的關系,我很清楚這個不用問了,來的那些傳教士和技工,我也很了解,商業談判,有幾個合適的人選,這些事我都能做,可一夜之間鑄造火炮,這個任務我實在是完成不了啊!”
前面幾件事可以辦,可是鑄炮就是神來了,也做不了啊!
“制造仿真的模型,無論是紙糊還是木刻,到明天必須完工,葫蘆口的營地,要作為炮兵的營地,那幾十門可用的火炮,擺在前面作為訓練之用,而你做的那些模型,主要是為了震懾一些人。”
“這個沒有問題,制造幾十門大威力野戰炮模型就夠了,五千人的規模,這么多火炮已經超越了歐洲炮兵的配置,我這就回營地,這個任務沒有任何的問題。”
差人將葛仕揚送回葫蘆口,楊猛也把丁泰辰派了過去,這么做也是無奈啊!放這幾個傳教士回去,虛構云南的戰力,也算是給各國一個警告。雖說有些行險,但效果應該會不錯。
赴粵本該帶上蓮兒回去省親的,但這次赴粵危機重重,只能讓她寫封家書了,也算是給她一個安慰。云南的事情,大抵做完,接下來就是家事了。
派人給云南的老爺子送了口信,楊猛帶著自己的人手,也回了宜良的莊園。一聽夫君要去廣州,蓮兒也坐不住了,嘰嘰喳喳的也吵著一路去。
楊猛當然不會答應,被拒絕的蓮兒很是氣憤,索性就不理楊猛了。
“你父親那里遇到了麻煩,我這次是去殺人的!你絕對不能跟著,如果那邊不順利,我就把你父親接到云南,這事兒你不能添亂。”
楊猛第一次板著臉說話,蓮兒也有些害怕,可聽到父親有難,她也立馬緊張了起來,想起自己與夫君的情緣,蓮兒的心也稍稍安穩了一些。
上次相遇是為了大伯,這次去救自己的父親,蓮兒也就忍下了心里的委屈,帶著淚光開始寫家書了。傍晚時分,楊士勤也趕到了宜良莊園,聽了事情的經過,楊家老爺子沉默了一會,只撂下了一句話。
“老三!別的事情我不管,你那老泰山,不能有絲毫的損傷,這事兒做差了,你對不起潘家!該怎么做事,自己要有個章程。”
宜良是楊家的后院,楊士勤索性就住在了莊園,把昆明的事情,直接交給了老大和丁保鈞,廣州之事順利,那楊家也就順利。萬一廣州之事不順,那麻煩就會接踵而至。
宜良有老爺子坐鎮,楊猛的心也就安了八九分,只要明天的閱兵結束,后天就動身赴粵。
閱兵的事情,韋駝子和葛仕揚做的極為妥帖,楊猛帶著一眾傳教士,入谷的一刻,六千人的隊伍,‘唰’的一跪,那場面絕大多數的洋鬼子,都被鎮住了。
在震驚之中,觀看了炮手的訓練,這些傳教士們,對楊猛刮目相看了。這些人大多是見識廣博的,云南的這些炮兵,絕對達到了歐洲強軍的水平。
除了幾十門訓練用的三磅炮,通過層層炮兵,后谷里近百門被遮蓋的火炮,他們也瞧了一個大概。體積小的,應該是八磅左右的野戰炮,中等應該是二十四磅炮,那十幾門大型的應該是攻城炮。
一隊隊的炮兵試炮之后,這些傳教士們可以確定,這幾千人絕對都是訓練有素的炮兵。五千炮兵,與之配比的步兵和騎兵呢?云南的戰力不下于歐洲的中小型國家啊!
閱兵結束的第二天,楊猛帶著幾萬斤云煙,一千精選的步卒,在宜良登船,順流而下直撲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