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妃的大阿哥雖不想往西北去,他算是半個文人,跟打仗什麼的絲毫沾不上邊,他雖有心,但也知道,自己去西北不但成不了事,反而還得讓一幫將士侍候自己,可父命,母命難違,只得嘆著氣答應下來,臨走的時候,偷偷的讓貼身小太監裝了兩簍子的書藏在轎馬裡,想著到了地方好翻著解悶。
皇上讓蘇答應抄寫的心經,也就是摩訶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是佛教中字數最少的一部經典著作,因字數少,含意深,傳奇多,影響大,所以自古以來,很多人頌抄,只是抄一百遍,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好的。何況蘇答應這種,從小就沒寫過幾個字的人。
聽說每個晚上,蘇答應都點燈熬夜的趕抄,加上後-宮中葉赫那拉氏皇后無日無夜的啼哭,更讓人覺得詭異。不出三天,蘇答應倒是趕了出來,拿給了榮妃,只是有奴才私下議論紛紛,說蘇答應心裡記恨,又覺得榮妃欺人太甚,故意在皇上面前出她的醜,所以在抄好的心經上,故意倒了些嗆人的尿液,雖只倒了幾頁,可翻開時還是能聞的見味道,迴雪聽到這消息,只是笑了筆,宮裡的消息總跟皇后的哭聲似的,不眠不休,若說蘇答應敢不敢幹這事,也可能敢,話說兔子急了還咬人呢,若說她真能這麼放手一拼,爲了出一時之氣,惹出這麼大的事,迴雪倒覺得,有點高估了她,蘇答應以前,總是不悶不響的,就是攀上了皇后之後,話纔多了些,整個人才明朗一些,她一向比管嬪要沉的住氣。這傳聞,或許多半是假的吧。
也有人說,榮妃最近對蘇答應的三阿哥倒是又好了起來,不但叫他到承乾宮裡吃果子,又給他置辦了幾身好衣裳,還託人從宮外帶了不少好玩的東西給他,什麼會轉的銀風車,木笛子,三阿哥時常在阿哥所把玩這笛子,高興的時候。還吹幾下,惹的嬤嬤們,太監們怨聲載道。只是三阿哥更唯榮妃之命是從。只是不知,榮妃這葫蘆裡又賣的什麼藥,她跟蘇答應的關係箭拔駑張,三阿哥又不得皇上喜歡,她倒是時常在三阿哥身上花功夫。照常理,她討厭蘇答應,理當更討厭這個三阿哥纔是,本來,在宮裡,也沒人待見三阿哥。好幾歲的人了,個子見長,脾氣見長。就是品行不見長,跟奴才們說話,哪怕是侍候他的嬤嬤,也總是居高臨下的,動不動就是要殺別人的頭。好像他就是皇帝一樣。
兩日沒見岑梨瀾,說好一塊做刺繡。描花樣子,也沒見她來,更沒讓小婢女來傳個話,迴雪閒著無事,就帶著煙紫去永和宮,剛出宮門不遠,聽著前面一堵牆那好像有人說話,停下腳步聽了一會兒,原來是榮妃,青嬪跟蘇答應,有句話叫冤家路窄,這果然不假。
“宮裡倒是有人傳言,說蘇答應你在抄好的心經上淋了尿,你這是玷污佛主呢,還是想玷污榮妃娘娘,當然了,這消息也不大真,依我看,蘇答應你,未必就有這膽色。”青嬪有些故意挑釁,話語裡又帶著疑惑。
“榮妃娘娘以爲呢?”蘇答應冷冷的笑了一聲。
“本宮以爲,還是那句話,你蘇答應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榮妃呵呵一笑道:“淋不淋尿的,又有什麼要緊,反正你抄也抄了,累的手痠的也是你,熬了夜的也是你,本宮連看也沒看那心經一眼,都在那扔著呢,你當本宮還真要代你出宮去散了積德行善?只是你跟以前的蘇答應,也太不一樣子,自從跟了皇后,果然人也變的能扛起腰走路了。”
“二阿哥馬上就要回到安城了,到時候丟臉的不但是皇后,還有你蘇答應,機關算盡,想著讓二阿哥去西北,你們就能重見天日了?可惜,所託非人,二阿哥他當不起如此大任。”青嬪諷刺道:“倒是你自己的三阿哥,他吃的飽嗎?穿的暖嗎?有沒有人欺負他?蘇答應天天的往景仁宮跑,纔不會在意吧。”
“明明是……”蘇答應被激怒了,聲音有點高,卻很快跟斗敗的母雞一樣,壓著聲音道:“明明是……榮妃娘娘不準我探望三阿哥的…….”
“三阿哥,你額娘說……是本宮不讓她看你的,你說,你額娘說的,是不是真的呀?”榮妃聲音溫柔,這倒很反常。
“她纔不是我額娘,我不要她當我的額娘,她以前只是一個侍候人的下人,是個賤婢,我不要賤婢當額娘。”有個童聲響起,迴雪沒見過三阿哥幾回,對他的聲音也不很熟悉,聽他的聲音,年紀不大,可話卻格外傷人,蘇答應不堪回首的過去,被他一筆帶過,話說兒不嫌母醜,他卻覺得,眼前的額娘失了他的身份,想來這些句,都是有人教導,故意說給蘇答應來傷她的心的。這教導三阿哥的人,多明顯,就是榮妃,這回,她的目的可是達到了。
果然,青嬪聽的哈哈一樂道:“三阿哥倒會棄暗投明,是個機靈鬼,回頭去我承歡殿,我那有油炸鴿子,香著呢。分你一隻。一般人,我可不給他吃。”
蘇答應被自己的親兒子這樣奚落,心裡肯定不好受,她沒有說話,迴雪也看不見她的表情,只聽見她極壓抑的哭著,這哭聲裡還夾著三阿哥的歡呼雀躍,他一聽說能去承歡殿吃油炸鴿子,高興的頓時蹦了起來。或許,她不想讓榮妃跟青嬪,把快樂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
榮妃像一隻驕傲的孔雀似的,隴了隴鬢邊的頭髮,扶了扶赤金簪子,帶著三阿哥還有青嬪翩翩而去,蘇答應見她們走遠了,才放聲哭了起來,哭的直不起腰,扶著牆才能站立,迴雪往前走一步,見她梨花帶雨的,眼角已有細紋,想來不年輕了,蘇答應把青春耗在這深宮裡,好不容易花落了,結了果子,這果子卻是苦澀的,而她如今,竟然還要自食其果。
蘇答應見迴雪由煙紫扶著過來,趕緊站好,擦著眼淚,咳嗽了兩聲,給迴雪請了安,裝做無事一樣掩飾道:“這安城裡……天一入冬,地上就溼,空氣裡就燥的很,喉嚨癢呢,眼裡也進了沙子。”
迴雪也不想揭穿她,那樣只會讓她更難堪,如今她不過是想在外人面前留有一絲顏面罷了,何不成全她,於是笑笑道:“我也正說著呢,剛下了雪,還飛黃沙,我出相印殿時,都迷了眼呢。”
“娘娘今兒好興致,這麼冷,沒拿暖爐就出門了呢。”蘇答應道:“要不要我陪娘娘走走?”蘇答應臉上紅紅的,語氣卻還算懇切。
“那倒不用了,怪冷的,你快回宮去吧,我不過是隨便走走,轉一會兒,累了,自然就回相印殿去了。”迴雪說著這話,又打量了蘇答應一回,眼見她的右手又紅又腫,中指上還有一個水泡,想來是抄寫心經的時候,給磨出來的,蘇答應本瘦,手上還磨出了水泡,眼睛不知是哭的,還是連續熬夜的緣故,又紅又腫,跟熟透的桃子一樣,心裡有些不忍,便說:“我瞧著你好像熬了夜,身上還好嗎?一會兒蘇太醫要來給我請平安脈,要不要讓他去一趟你宮裡,給你看看?”
蘇答應臉上掠過一絲感動,很快又掩飾了下去:“謝鬱妃娘娘了,我……只是迷了眼,並無大礙,不敢勞煩蘇太醫。”
蘇答應站著目送回雪遠去,嘆了口氣,便往景仁宮去了,大阿哥一出發去西北,二阿哥就要回來,皇后正對二阿哥牽腸掛肚,這回二阿哥雖沒立功,但若能平安回來,對皇后也算是慰藉。這消息得趕緊告訴皇后知道。
“主子,蘇答應爲什麼說要陪您走走?倒讓人詫異,她主動示好,主子爲何不領她的情?”煙紫扶著迴雪的胳膊道。
“她心裡怎麼想的,只有她自己知道,我們又能洞察幾分?再說,我是去永和宮看岑貴人,讓她跟著,多有不便,畢竟她不是咱們的人。”迴雪道。
“會不會是蘇答應見皇后無望,榮妃又對她刻薄,所以想投靠咱們?”
“她若當時投靠,或許尚可,如今?就算投靠,也不過是拿咱們做擋箭牌罷了,難道咱們還信以爲真?在宮裡,互相牽制,要好過一枝獨秀,蘇答應明白,咱們也明白,何況她也說過,她對咱們來說沒價值,而對皇后呢,她還算有用,所以她一早就怕咱們靠不住,要不然,也不會找皇后當靠山,只是這靠山,怕是靠不了多久了。”迴雪嘆了口氣。
“那爲什麼,主子還說,要讓蘇太醫給她瞧瞧?”煙紫疑惑。
“後-宮之中,沒多少真情實意,蘇答應雖也敏感,但到底她不是榮妃那些心狠手辣的人,多給他人一些好處,勝過處處樹敵,到頭來自掘墳墓。”迴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