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膳,盛子駿優哉遊哉地仰靠在涼榻上間,一手翻看著最近自己整理的病例記錄,一手拿著根細細的竹籤剔牙,好生自在。
“都進來吧?!?
正在愜意之時,診室外傳來朱昔時熱情的招呼聲,驚疑的盛子駿連忙放下手中的病例扭頭一瞧,就望見笑臉盈盈的朱昔時領著四個女子進了診室。
收整了自己不雅的舉止,盛子駿正了正自己的衣冠,連忙從涼榻上起了身問到。
“小時丫頭,她們是......”
朱昔時清清淡淡地掃了一眼盛子駿,倒是熱絡地招呼著領進診室的四位女子。
“這就是我們醫館的名醫,盛子駿盛大夫?!?
“見過盛大夫?!?
經朱昔時一引薦,四位女子倒是溫婉有禮地向涼榻前的盛子駿施禮到,害得方寸大亂的盛子駿也急忙拱手作揖,還禮到。
“四位姑娘有禮。”
行過禮,盛子駿再次把診室內四位女子打量了一遍,腦子裡驀地想起朱昔時早間提及的事情,還是移開了腳步湊到朱昔時身邊再次詢問起來。
“這就是你說的病人?”
“嗯,不然呢?”朱昔時點點,笑瞇瞇地望了四個低頭不語的女子一眼,又急忙湊到盛子駿耳邊小聲嘀咕起來:“她們可是我們醫館的招牌病人,你可要多多上心些了?!?
招牌病人?!朱昔時這番古怪的說法,著實讓盛子駿感到納悶,連忙走上前認真端詳起這四位所謂的“招牌”有何獨特之處。
仔細看了幾遍後,盛子駿那雙桃花瞇瞇眼一收,頓時瞧出了點端倪來。
眼前這四個女子。不約而同地有一個特徵:胖!盛子駿頃刻間意識到什麼,倒抽了口涼氣。
不過看診講究望聞問切,盛子駿還是耐著性子,一一詢問上。
“敢問姑娘芳名?有什麼隱疾需要醫治?!”
最左邊的那位女子見盛子駿問上,倒是羞澀了片刻,才擡起頭澀澀而笑的望上盛子駿;可恰恰正是這一眼,盛子駿感覺自己被紫電狂雷給生生劈中了腦門。
完全是朱昔時過去的翻版嘛!
一愣一愣的盛子駿還沉浸在這驚詫中。那女子細著聲線回答到:“民婦王翠翠。見過盛大夫。此次前來貴醫館,是希望藉助盛大夫的妙手,爲奴家恢復昔日的輕盈體態。”
腦子真是洪湖水啊浪打浪。一層還比一層高,真快把盛子駿給溺死在其中了!正在無語中,朱昔時又瞧瞧的湊上前來細說到。
“這王翠翠也是可憐,爲夫家生了兩個孩子。身形走了樣;加之平日裡飲食沒注意控制,就淪落到如今這模樣。她家的那位見娘子容貌不再。起了喜新厭舊之情;沒了夫君的寵愛,進門的小妾個個都壓在她頭上,也是個可憐人?!?
聽了朱昔時這番解釋後,盛子駿心中的鬱結稍有舒緩。點點頭示意知曉了,便詢問到第二位。
“那姑娘你呢?”
這第二位姑娘,倒不似王翠翠那般小女兒家扭捏。揚起頭便精神奕奕的回答到盛子駿。
“小女子李鐵花,見過盛大夫?!?
李鐵花開口那中氣十足的聲音。嚇得盛子駿連連退後了一小步,要不是朱昔時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怕是要在人前出了洋相。
人不僅胖,怎麼聲音也粗的跟個爺們似的?!盛子駿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盯著李鐵花直慌亂的轉,真是米養百樣人,造化各不同??!
“李姑娘也是想形體變得婀娜多嬌?”
問出這樣的話時,盛子駿都覺得自己是在犯罪!而李鐵花倒是不避諱地說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正是如此。不過小女子還有一個心願,就是不知盛大夫能不能幫鐵花治一治這難聽的嗓音?”
完全是一個頭兩個大的盛子駿,只能乾笑著不知如何回答;而一旁的朱昔時倒是捂嘴偷笑了聲,繼續和盛子駿低聲搭話。
“這李鐵花,是臨安‘名揚鏢局’總鏢頭的千金。因爲愛慕其師兄,表白被拒後,才起了這蛻變之心?!?
唉呀,自古兒女皆多情,又是一個癡情女子!盛子駿揉揉自己有些僵硬的臉蛋兒,並沒有開口繼續問這李鐵花什麼,只是目光轉移向了下一位姑娘。
“這位姑娘又是何緣故,來我‘蛻蝶醫館’求醫?”
這位姑娘倒是好生奇怪,盛子駿問了她話,依舊把頭埋得低低的,引得盛子駿也不由地朝她的視線處望去,除了她腳上那雙藕荷色的綵線繡鞋,倒不覺得有什麼好看的。
“姑娘?”
再次提高聲線問上,詢問間,盛子駿瞧見她一雙肉嘟嘟的小手不停地在裙角邊拉拽著,才明白眼前這姑娘是害羞呢!稍稍放平穩了心,盛子駿又柔聲關切到。
“姑娘不必害怕,既然來了我們醫館,有什麼隱疾就儘管直話直說,這樣在下才能對癥下藥爲姑娘你醫治?!?
“不是奴家害怕,是怕奴家這醜顏嚇壞了盛大夫您。”
終於這沉默已久的女子,輕聲地開口說話了,聲音聽上去倒是甜甜美美的,不由地引得盛子駿好奇她這姑娘的低頭之顏,是個如何驚爲天人的醜。
“來醫館尋醫問診的,在在下眼裡,沒有美醜,只有病情的輕重緩急。姑娘只管放心大膽的擡起頭來便是?!?
這話倒是說得仁厚,那姑娘也認同地點點,回答到:“甜甜失禮了,望盛大夫莫見笑纔是。”
話畢,這叫“甜甜”的女子便緩緩的擡起頭。四目交接之間,一見驚心,二瞥難忘,三顧哽咽......盛子駿瞧著這張油膩膩的大餅臉,滿臉的粉刺和雀斑。一對死魚眼牢牢地盯住盛子駿,配合上那生硬的笑容似乎是向他示好賣乖;更絕妙的是她那一張“天包地”的大齙牙,不停地抽吸著漏嘴的口水,看得人真是醉了!
盛子駿一把抓住朱昔時的手腕,喉頭不斷地扭動著;強壓著胃裡的翻涌,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要不是自己有那醫者操守在那,估計盛子駿多半要把隔夜飯都吐出來!甜甜?!她叫甜甜??!盛子駿真想抓住這姑娘的領子狂吼幾聲。你對得起這名字嗎??勇愤吚洗鬆敯赡?!
不忍再看甜甜姑娘驚天地,泣鬼神的“花容月貌”,盛子駿敷衍地點點頭。說了聲“知道了”,便快速走到第四位姑娘跟前。
這位姑娘倒是不想前三位,一直把頭低著,見盛子駿走過來還禮儀有加的一福身。肉嘟嘟樣子。倒是掩不住這姑娘的可愛容貌,細看之下五官還挺精緻的。若能減去這一身肥膘,絕對是個大美人。不過腳步還沒邁出兩步,這姑娘倒是先聲奪人地阻止到上前的盛子駿。
“盛大夫請留步,莫在靠近小女子?!?
驚然地站在數步之遙的盛子駿。也是對這姑娘的言語感到納悶,這是什麼怪癖?!
在一旁作壁上觀多少的朱昔時,此時也笑盈盈地跟上來。朝盛子駿輕輕地勾了勾手,他便心領神會地低頭下。將耳根子湊到朱昔時嘴邊。
“這最後一位姑娘,是鹽商張老闆的千金,張小蕊。體型不如前面幾位胖,可......”
“可什麼?!”說到了關鍵點,見朱昔時賣起了關子,也急忙扭頭詢問到。
“可啊,這張小姐有體臭?!?
一聽到“體臭”二字,盛子駿理智崩潰的同時,也明白了這張小蕊爲什麼會阻攔自己上前探問;原來是怕自己的一身體臭,把盛子駿給薰暈了!
悶頭悶腦的盛子駿,跟只鬥敗的公雞般灰溜溜地走回自己的座椅,頹然地坐了下來,好半天沒力氣說一句話。
朱昔時瞧著盛子駿這古怪的神情,一邊朝四位女子賠笑,一邊急忙走湊到盛子駿身邊低聲問到。
“你這是怎麼了?!能不能治倒是給句話呀!”
極力拼湊著自己碎得稀爛的理智,盛子駿又有氣無力地掃了四位女子一眼,腦子裡那些理智的碎片頓時間就化作齏粉,轉眼又望上跟前情急詢問的朱昔時,心中的無明業火倏然間竄得老高!
媽蛋的朱昔時,看看眼前這些都是些什麼歪瓜裂棗,她丫的不是明擺著折騰自己麼.....
雖然心中有大怨氣,可盛子駿還是礙於場合,壓制住了自己想發飆的心情,咬牙切齒地對朱昔時說到。
“奇葩變嬌花,朱昔時你還真是眼光獨到?。。 ?
瞧著盛子駿一臉恨不得把她給瘋咬一通的表情,朱昔時自然明白到盛子駿此刻心中窩火,立馬執起手來撫摸著盛子駿的後腦勺子。
“越奇葩,越出彩不是嗎?我看好你喲,雞爺?!?
轉而,朱昔時撤回手支起身來,歡聲十足地朝四位女子報喜到。
“四位姑娘請放心,我們家盛大夫說了,你們心中的願望抱在他身上。只要遵照盛大夫所說,保證還你們一個漂漂亮亮的模樣?!?
此話一出,四位姑娘臉上都莫名顯出了激動之色,目光齊齊地朝盛子駿方向集中過來,瞧他是個什麼反應。
勉爲其難地擠出一個乾笑,盛子駿一邊生硬的表態,一邊和朱昔時的手在背後扭打掐鬥著。
“對,我家小時說得極是!只要聽話聽囑咐,保證都有救。不像某些人,一輩子都治不好不帶腦找抽閒的毛病!”
“呵呵,我們家駿駿,真是幽默又風趣......”
笑臉背後,隱藏著巨大的殺機。朱昔時一招“奪命連環掐”,頓時讓盛子駿跟中了跳蚤般,左擺手右抽腿地扭動起來。
痛不能喊痛,只能在人前繼續強顏歡笑著......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