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中東地區(qū)原始森林里,一支數(shù)千人的殘軍在此休整,他們就是負(fù)責(zé)斷后的200師。此時200師全體官兵無不疲憊,士兵托著滿身的傷痕依靠在樹上,從空洞的眼神里可以讀出絕望。
王為正陪同戴安瀾在林中視察部隊,望著頹廢的戰(zhàn)友,他的心中五味俱全,迷茫,恐懼各種滋味涌上心頭。此時前方高大身影是他精神上唯一的寄托,那是戴安瀾將軍,全師的象征,只要有他在,希望就會存在。此時的王為正寸步不離的跟著戴安瀾,只有戴安瀾才能讓他感到那些許的安全。
但此時的戴安瀾將軍也是壓力巨大,當(dāng)數(shù)萬遠征軍遁入野人山時,日軍被甩在山外,撲了一空,隨即將所有的怒火發(fā)泄在負(fù)責(zé)斷后的200師身上。日軍各大主力部隊紛紛向200師撤退的方向集結(jié),在后有追兵、前路不通的情形下,為了避免遭受重創(chuàng),戴安瀾將部隊帶入山林中打游擊,并尋找間隙回國。200師這支孤旅就像滄海中一葉扁舟,在風(fēng)浪中搖擺。200時且打且退,最終在朗科地區(qū)陷入日軍包圍圈。
戴安瀾深感這是他幾十年軍旅生涯來最為艱難的一次,在戴安瀾最后一篇日記中是這樣寫得:余近日多感不適,此尚不為惡,所最怕者是精神之衰老與意志之頹唐,余自問以一寒士,今日竟能上邀統(tǒng)帥之垂青,官兵之擁戴,本應(yīng)奮發(fā)有為,何以竟致意志頹唐,此乃極大之損害,今后非力去此病.不可。而生理之病,乃余素不注重攝生之故,后當(dāng)戒之!
此時的戴安瀾覺得自己就是一頭負(fù)重超荷的駱駝,只需再加一根稻草,他就被壓垮。但是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倒下,只要他倒下,200師就全完了。人就是這樣,即使身處絕望之地,也總是會把希望寄托給那個最為依靠的人,而此時200師最為依靠的那個人就是戴安瀾。
就在這時,也不知道是哪個壓抑不住的士兵小聲的抽泣起來,這聲抽泣就像大壩的宣泄口,進而全師蔓延開來。
“不許哭!”戴安瀾大聲的喝斥著。然而絕望就像瘟疫一樣,怎么也止不住。無論軍官們怎么喝斥,這些士兵都在哭泣不止。戴安瀾三步并作兩步跑上一塊高地,用盡全身的力氣喊道:“200師的官兵,我的兄弟,你們聽我說!”
戴安瀾的聲音猶如洪鐘聲音讓混亂的場面安靜許多,許多士兵停止抽泣看向戴安瀾。戴安瀾見目的達到,繼續(xù)喊道:“我知道,現(xiàn)在的情況很嚴(yán)峻,但是兄弟們,我們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哭是沒有用的,敵人不會因為你的可憐而同情,他們會毫不猶豫的殺死我們,我們越是軟弱,敵人就會越猖狂。”
說到這里,戴安瀾停頓了一下,他見所有的士兵都已經(jīng)停止了哭泣,都在聚精會神的望著他,戴安瀾繼續(xù)說道:“現(xiàn)在擺在我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一個是留下來等死,一個是回國與親人團聚,告訴我,你們選擇哪一條!”
“回國。”“回家。”“第二條。”士兵們參錯不齊的答道。
戴安瀾接著說:“想想我們的親人,我們的父母妻兒,兄弟姐妹,他們正翹首企盼等著我們回家,難道你們愿意死在這異國他鄉(xiāng),做一個孤魂野鬼嗎!”
“不愿意!”這下士兵們回答的很整齊。
戴安瀾又說:“所以為了我們的親人,我們也要擦干眼淚,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我們也要趟過去,告訴我,你們有沒有信心。”
“有!”士兵們齊喊道。
“大聲點!”
“有!”剛剛悲傷情緒此刻被豪情所占據(jù),士兵們無不士氣高漲,而支持他們的,那就是滿懷的思鄉(xiāng)之情。
稍事休整后,200師踏上歸國的去路......
本來在遠征軍撤離后,顧問團是想讓戴安瀾把部隊帶到泰國去投奔第六軍的。但是戴安瀾不愿意往東走,他按照杜聿明的命令往北回國。原因是他還想讓200師在第五軍的建制下,如果往東走,部隊不但不能回國,還會被第六軍收編。戴安瀾與杜聿明私交甚深,自打他當(dāng)兵以來,杜聿明一直是他的長官,當(dāng)杜聿明升任第五軍軍長時,還把戴安瀾從別處要來當(dāng)200師師長,兩人秉性相投,對軍事見解更是出奇的一致,名義上上下級關(guān)系,實際上二人親如手足。但熟不知他和杜聿明都已經(jīng)踏上一條不歸路......
此時的杜聿明正在深山老林里轉(zhuǎn)悠,部隊初入野人山時得到了短暫的喘息,但是時間一長,杜聿明發(fā)現(xiàn)這條路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好走。野人上萬年原始積累讓遠征軍徹底暈了,數(shù)百年的參天大樹遮天蔽日,即使白天走在里面都像是陰天。森林里到處都是潮氣,根本就沒有干燥的地方。不知積累多少年的落葉讓地面像海綿,腐爛的落葉和動物的尸體在森林中形成瘴氣,沒過幾天很多士兵都中了瘴氣,出現(xiàn)腹瀉,嘔吐等現(xiàn)象。沒過多久,許多士兵因此死去。
野人山這片無人區(qū)有很多野獸,在進入野人山以前,士兵們都仗著自己有槍,即使碰見老虎也敢一搏,但是野人山最可怕的動物不是老虎這些大型野獸,而是那些不起眼的小蟲。
野人山里的蚊子都像蜻蜓那么大,螞蝗掛滿樹葉,當(dāng)士兵經(jīng)過時,它們會粘在人身上吸血,直到把自己吸成一個圓球才落下。士兵走不了多久,就要清理一下身上的螞蝗,每天從身上拽下來的螞蝗都有一把,否則真的會被吸干。
野人山山高林密,根本辨別不了方向,所到之處全是低矮的灌木叢和藤蔓,前鋒部隊只好一邊走一邊清理道路。而這個時候,問題出現(xiàn)了。
第五軍有很多傷兵,有的傷兵被炸斷了腿,或者傷勢嚴(yán)重,無法自己行走。自從汽車被燒掉以后,他們只能靠人用擔(dān)架抬。但野人山群山相連,有些高山手腳并用都爬不上去,更別說抬著人了。
傷兵拖累的部隊無法前行,最后長官部做了一個不得已的決定——扔下傷兵,讓他們自生自滅吧,即使回頭投降也沒關(guān)系。
這個決定很喪失人性,傷重的士兵哭喊著不要丟下自己,一些士兵不愿意丟棄戰(zhàn)友,扶著他們繼續(xù)前行,一些傷兵架起拐杖,自己行走。但絕大數(shù)傷兵還是被扔下,在性命攸關(guān)的時候,曾經(jīng)的兄弟情義,顯得那么的脆弱。
傷兵們不愿意回頭向日軍投降,他們知道鬼子的折磨比死都難受。這些傷兵哭著,罵著,大罵自己的長官不近人情,大罵自己的戰(zhàn)友不仗義,這就叫卸磨殺驢。
哭完了,罵完了,但結(jié)局沒有改變,在非常時期,必須忍痛割舍。傷兵們知道自己無法走出這片森林,早晚會死在此地。最后他們請求長官留給他們一些汽油。在撤進野人山時,汽車雖燒掉了,但汽油還是被士兵們抽出來帶上。
長官部答應(yīng)了他們的請求,于是這些傷兵把汽油澆在自己身上,**。
上千人集體**,是何其的慘絕人寰。拋下他們的戰(zhàn)友全都哭著跪下,送他們最后一程。
沒有傷兵的拖累,部隊行進的速度很快提高。但更嚴(yán)重的問題出現(xiàn)了,他們迷路了。野人山里到處都是成百上千年的樹木,枝繁葉茂,遮天蔽日,走在其中連太陽都看不到。雖然有指北針辨明方向,但每次都會被一些無法攀登的高山堵住去路,于是他們繞開高山繼續(xù)尋找出路,但不久后會接著迷路,接著他們在辨明方向......就這樣他們就在這片無窮的森林里游蕩。
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這時,當(dāng)?shù)厝苏劵⑸兊挠昙镜絹砹恕R叭松降挠炅看蟮膰樔耍挈c都跟拳頭那么大小,幾分鐘就能積水兩三尺,幾乎隔不兩天就要下一次,一次就連著好幾天。
強大的雨季引發(fā)山洪,讓這片森林滿是沼澤,士兵們只好在泥潭中打滾,衣服就沒有干的時候。饑餓,寒冷,疾病盡情的折磨著這支孤旅,讓士兵們苦不堪言,杜聿明這時在想:難道孫立人是對的嗎?當(dāng)初就不該帶著隊伍進入這片山林?
或許,當(dāng)初杜聿明認(rèn)為這地方在大,也只是一片森林而已。但他不知道,這里幾乎成了他們的墳?zāi)埂?